第十一章 分歧

  剛到杜林大廈樓下的山崎吐出一口濁氣。

  這時,他的行動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本就敏感的他被嚇了一跳,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山崎毫不猶豫地掛斷了它。

  另一邊,秦文玉看著沒有接通的電話,問道:「他很討厭我?」

  「用我的打吧,我們一般不會接陌生的電話。」佐藤明美說道。

  秦文玉接過佐藤明美的手機,再次給他打了過去。

  「餵?佐藤小姐?」

  這次,山崎終於接了電話。

  「立刻離開涉谷,鬼不在玩偶里。」

  秦文玉言簡意賅地說。

  「你說什麼?」

  山崎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機,裡面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根本就聽不清楚。

  「餵?」

  「餵?」

  說話間,一滴冰涼的水滴到了山崎頭頂上。

  他仰頭一看,一個不久前才見過的人從樓上掉了下來。

  是鳩山美子!

  「嘭——」

  她摔在了山崎面前,頭部完全破碎,不成人形。

  「啊!!!」

  行人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寧靜。

  人群很快就圍了過來,有人報警,有人打開了手機開始拍攝。

  不一會兒,杜林大廈的安保人員也跑了出來,

  山崎看了一眼那染血的咖啡色長髮,背脊發寒,趕緊擠出了人群。

  不……怎麼可能?

  這是鳩山美子小姐?

  難道說,玩偶里的鬼真的醒過來了嗎?

  「餵?山崎先生?是我,佐藤。」

  另一邊,秦文玉將手機調成了外放模式,放在了佐藤明美身前。

  山崎敬人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機,說道:「佐藤……小姐。」

  「山崎先生,請聽我說,玩偶里的鬼附身到了秦先生的同學身上,現在那個玩偶是個空的。」

  「請你立即到板橋區來,具體位置我會發到你的手機上,請……」

  「空的?」佐藤明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山崎敬人的低吼打斷了。

  「什麼空的!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山崎敬人的聲音不大,但卻壓抑著憤怒與恐懼。

  「你讓我來找的那位鳩山美子小姐,剛剛墜樓死了,就死在我眼前!你知道嗎!」

  佐藤明美臉色一白,立刻將車停到路旁,滿眼都是不敢置信:「你說……什麼?美子墜樓死了?」

  山崎敬人強壓著心底的恐懼,再次看向被人群包圍著的屍體。

  鳩山美子那張優雅美麗的面孔已經摔得支離破碎,她的腦後蔓延出了一灘紅白交錯的液體,就像一朵妖艷的花開在了他眼前。

  鳩山美子的眼珠甚至都摔了出來,靜靜地掛在她滿是鮮血的臉上。

  這幅樣子,山崎很熟悉。

  他無數次夢見過這個場景,一個月前……母親的眼珠也是這樣。

  從眼眶裡掉了出來,就像在看著自己一樣……

  不……不關我的事!

  山崎敬人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兩步。

  「山崎!快回答我,美子怎麼樣了?快回答我!」

  佐藤明美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從容,頗為尖銳的叫喊刺入了山崎的耳膜。

  「她……死了,真的死了!是鬼乾的,那隻玩偶里的鬼!」

  佐藤明美面色慘白,趴在了方向盤上,淚水不停地往下滴落,再也說不出話來。

  秦文玉拿過手機,問道:「能確定嗎?是玩偶里的鬼?」

  「難道你要我把它帶到你面前來嗎?」山崎咆哮道,「我不管了!我直接去板橋區,要怎麼處置這個該死的玩偶,你自己看著辦!」

  山崎敬人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秦文玉低頭看著手機,沉默不語。

  又死了一個。

  「佐藤小姐,『灰』級詛咒不會擁有超過兩個以上的特殊能力,也就是說,它最多擁有兩個能力,對嗎?」

  秦文玉問道。

  佐藤明美沒有說話,她的肩膀在不停顫抖,嗓子裡壓抑著啜泣的聲音。

  她為什麼這麼傷心?

  秦文玉疑惑地看著佐藤明美。

  這種事情既然會拜託給對方幫忙,那最壞的結果應該也在預料之內吧?

  難道……是其他原因讓她哭的?

  也許是這個詛咒太過於嚇人?她在擔心無法活下去?

  秦文玉想了想,說道:「佐藤小姐,你不用擔心,就算小林郁香有兩種能力,我也大概弄清楚了。」

  「小林郁香的第一個能力是附身,它可以把自己轉移到活物或者死物的軀殼上,這個能力應該有所限制,不然,它早就附身到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上了。」

  「第二個能力應該是分身……或者操控,簡單來說,即便它已經轉移到了另一個軀殼,被它附身過的軀殼,也依舊會為它所用,幫它獲取信息……甚至殺人之類的。」

  秦文玉想著山崎敬人剛才說的情形,覺得自己猜得應該八九不離十。

  「現在鳩山美子小姐的死亡,讓小林郁香再次沉寂,我們贏得了兩個小時左右的安全時間,我想……」

  「啪!」

  秦文玉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已經落在了臉上。

  秦文玉眉頭微皺,右臉火辣辣地疼。

  他不再說話,目光毫無波瀾地盯著佐藤明美。

  佐藤明美雙目紅腫,臉上掛著淚痕,看著他的眼神卻少了幾分信任與讚嘆,多了些不解與憤怒。

  「秦先生,如果,是你那位名叫張路的朋友死了,你會因為贏得了安全時間而開心嗎?」

  她不大的聲音鑽進了秦文玉耳中。

  秦文玉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被人打耳光卻是第一次。

  明明自己說的是對的,自己採取的做法也是最有效率,最正確的。

  也沒有違背一般意義上的公序良俗。

  但他們……大家,似乎都不願意接受。

  這很奇怪,難道哭泣能夠讓她的朋友活過來嗎?

  難道鳩山美子的死為他們贏得了安全時間不是事實嗎?

  如果不想讓朋友遭遇這樣的噩運,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拜託她幫忙吧?

  秦文玉怎麼思考,都覺得做錯了事的應該是她,而不是自己。

  還有山崎敬人,玩偶在他手上,死的卻是鳩山美子,這裡面一定發生過什麼。

  「對不起……」

  佐藤明美忽然低下頭,捂著臉,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秦文玉揉了揉臉,下了車,沒有再說話。

  如果對死去朋友的哀悼和後悔,能對眼下的境況有幫助,他就不會感到疑惑。

  然而事實是,她的行為什麼作用都沒有,只能滿足自己當下的可悲情緒,以及對自己間接害死了朋友的不安心理的一種恕罪罷了。

  反覆無常,虛偽善變,絕大多數人都喜歡做毫無意義的事。

  和他們一起行動,也許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秦文玉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沒有回頭,遠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