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杜娟不知過了多久,她更不記得自己給這位同學擦了多少次汗。直到聽到「鐺」地一聲,彈片被扔進手術盤。
「同學,取出來了,我現在給你縫線,還要你堅持一下。」
這同學看著掛在臉盆架上的毛巾說,「我能咬著它嗎,我……我怕我堅持不了多會兒。」
杜娟幫著她拿過毛巾,這同學咬住毛巾。大夫開始一針一線的縫合傷口,杜娟不由自主的扭過頭去,她的淚早已不爭氣的流下。自己未曾經歷過這個年代,受傷縫合,在現代來說可能是比較簡單的手術,但看到這位同學的時候,杜娟的心早已掀起巨浪。
「同學,要不你過來幫你們老師包紮一下,這面交給我就行。」一位護士走過來,從杜娟手中接過那位同學的手。杜娟心裡很清楚,這護士是想讓自己分散一下注意力。
杜娟擦了擦眼淚,轉頭看著白老師,心裡突然沒了底,「老師,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我其實不會……」
護士道,「你可以的!白老師的傷口我處理好了,那面有紗布,你直接包紮就行了。」
白老師也衝著杜娟示意,杜娟是只怕自己的手生疏。可到這時候了,她真的只能拼力一試。
拿起白色的紗布條,她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包紮。白老師細細的看著她,而後問,「同學,你這手藝是跟誰學的?怎麼這麼嫻熟?」
白老師好像忘記了疼痛,卻問起自己的手藝來。杜娟想:我剛才沒用什麼手藝啊?可轉念一想,不對,剛才用的是絹人配飾中絲絛的系法,難不成讓白老師給認出來了?
「老師,這手藝是我家裡人教的,是專門給絹人綁系絲絛用的手法。」
「挺好!看來你對絹人很是了解嗎?你這種系法,比起我們現在的系法更簡單,而且還好看。」白老師說著興奮起來,可胳膊一陣鑽心的疼,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哎呦,差點兒撐到傷口。」
杜娟看著自己綁的絲結,還以為是自己綁錯了,不好意思的說道:「老師,是不是我綁的太緊了?要不我重新給你綁一下?」
白老師忍著疼,搖搖頭,「不礙事,沒事兒的,你綁的沒問題。你跟我說,你是不是不想放棄絹藝?想不想加入我們?」
「想!我很想加入你們!」杜娟忙說道,她知道白老師問的意義是什麼,她看到了白老師帶著學生們所做的事情,現在並非單單是學習絹藝的時候,她想做更有意義的事兒。
「這幫天殺的鬼子,真不是東西!我們一定會把他們趕出去的!」給那位同學縫針的大夫,聲音顫抖的說。
鐵漢柔情,杜娟被觸動了,只說了一句話:「未來盛世,一定會如願的。」
「相信黑暗之後,我們會迎來最亮的光明!」白老師說著,眼睛盯著煤油燈中的跳躍的火苗,她捂著胳膊意味深長的說,「願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對了杜娟,你出去給同學們說一聲,我跟溫霞同學都平安。」
原來她叫溫霞,杜娟這才知道她的名字。
「老師,那這面……」杜娟並不想離開,她很想留下來照顧溫霞同學。
白老師看著她,「去吧放心,舒雅會安排好的。」
杜娟點頭應著,可等她掀開帘子的時候,眼前的一幕又讓她淚目。舒雅和其他的同學都在簾外安靜的等著,本以為外面沒人,大家都各自回寢室了。可沒想到,大家都等著消息……
見杜娟出來,舒雅忙小聲的問,「剛聽老師說沒事兒了,都平安了,是真的平安了嗎?」
杜娟記得老師的囑託,小聲回道,「姐,都平安了。溫霞同學的彈片也取出來了,老師也剛包紮好傷口。」
「那就好。」大家各自說著,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舒雅點頭,剛才她慌張的大汗淋漓,一聽大家平安很快就理智起來,「今天大家都回去吧,你們去的時候我沒去……我留下來陪她們。」
杜娟緊跟著說,「我也沒去,我也留下來。」
舒雅堅毅的看著杜娟,她知道杜娟心裡所想的答案,對杜娟說,「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那行,今晚我跟杜娟留下來,大家快回去休整休整,明天我們還得繼續。」
同學們都回去了,舒雅、杜娟回去。
「老師……您怎麼樣了?溫霞,別怕!我們一直在。」
剛縫合完傷口的溫霞這回不想說話,她看著舒雅,眼睛眨了一下,便就當回了舒雅的話。舒雅卻立馬就明白了,白老師索性站起來,扶著胳膊滿是愧疚的說,「我沒事,小傷。就是溫霞同學,這次真受苦了。都怪我沒能保護好你,是我的失職。你們所有人都是我的孩子,你們要真出了什麼事兒,我怎麼跟你們的爸媽交代呢。」
溫霞搖搖頭,微弱的聲音聽她說道,「老師……不怪你。我選擇走這條路,是愛國的路,這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怪任何人。只是這幾天……我可能踩不了縫紉機了……我給兵哥哥做不了絹人了。」
「你就在這裡好好養傷,做絹人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了。溫霞,你放心,我們做出來的每一件絹人,都會送到前線,他們都會看到的。」
白老師的話,再次讓杜娟疑惑起來。照此說來,絹人班雖然停了,可大家還在做絹人,只是如今做出來的絹人,不單單是賞玩,更是家人的寄託了。這個問題,杜娟是一直沒想明白。
「老師,咱們的絹人,還在繼續做?」
「舒雅,你帶她去看看吧。杜娟的心裡一直裝著絹人,也有心加入咱們,現在帶她過去看看也無妨。」
舒雅看著溫霞,白老師又道,「去吧,這裡有我呢,不還有大夫呢。」
「走吧,妹妹!帶你去個地方。」舒雅神秘的說著,她會帶著杜娟去什麼地方?杜娟不清楚,只是知道絹藝課並沒有徹底的取消,這回她更確定了。
舒雅帶著杜娟走了沒多遠,也就是剛下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個會議室。杜娟疑惑的跟了進去,這會議室里所有的桌子都蓋上了一層軍綠色的麻布,剛才杜娟並沒注意到,乍看成了桌布。只見舒雅將這「桌布」揭開一角,裡面整齊的擺放著十幾件特殊的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