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做好的功夫,杜北京也到家了。這幾天他回來的總是很晚,雨燕知道原因,但還像平常一樣的問:「怎麼這個點才回來?」
杜北京脫下外套,放在一邊,低落的說:「能幹多長時間就干多長時間唄,這店還不知道後面怎麼辦呢。」
顯然,老杜依舊是在為舊城改造的事兒發愁,兒女家人雖都出了主意,可他自己這股難受勁,也只有自己知道。
雨燕端菜上桌,杜北京是手都沒洗就坐下來。杜娟忙遞過一條熱毛巾給老爸擦手,「爸,您就別想那麼多。小鋪的事兒我也會上心的,咱之前不都已經說好了嗎?」
「好,好,不說了。小鋒呢怎麼還沒回來?」
大家都知道,舊城改造這事兒現在算是懸在這兒了,雖然沒下具體的通知,可這事兒要不解決,老杜心裡就永遠是一坎兒。
「拍素材去了,說拍點胡同的夜景,到時候做片子……」杜娟道
「嗯,這小子現在是上了道了,他現在弄這短視頻,還乾的挺得勁,比之前在卓時代好多了。」老杜滿意的夸道
「爸,您這要是當面誇他,估計得樂得不行,就更有鬥志了。」
「你們啊,搞事業的搞事業,也得注意休息,多想想自己的生活,以後的日子。」老太太是急著讓家裡再添人口,心裡急,說出的話也急了起來
雨燕信心十足,跟老太太道:「媽,您放心,您這四世同堂的夢啊,不遠了。」
一家人喜笑顏開,不會兒的功夫,杜鋒扛著三腳架也進來了,雨燕敦促著趕緊吃飯。杜娟吃飽了,這困意來了,就先回屋休息了。幾天的奔波,杜娟突然就理解了柳天。還在一周前,柳天也是這樣的來回奔波,還要幫她弄工作上的事兒,她這回算是體會到了辛苦。
窗外是杜鋒和家人吃飯的歡笑聲,看著飯廳里的家人們,杜娟的心,從未有過的愜意。
聽杜鋒問老媽:「媽,那中軸線的片兒什麼時候拍,到時候我也參與參與,拍點花絮什麼的。」
「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下午還跟那面對腳本呢。」
「挺好,腳本理清楚了,拍起來就很容易了……」
杜娟聽著弟弟在跟家人說著這專業的事兒,自己這眼皮是越來越困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是一座樓宇的影子。
怎麼看上去這麼熟悉?這是恭王府的後罩樓?
杜娟很想走近,可這後罩樓如瀰漫在巨大的煙霧中,時而清楚,時而模糊:這個地方我怎麼記得好像來過?在前夢的記憶中,杜娟記得很清楚。
手沉甸甸的,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竟多了一本書,再看名《絹人技》,這又是新的夢?自打上次貝勒爺那夢後,本以為是結束,沒想到還有新的?杜娟不敢相信,半夢半醒的狀態告訴自己:打自己打理京華坊這些時日,這夢就接連做了些許,這是第三夢?
再看周圍,各個都是女子。女子的年齡不是很大,均是妙齡。穿著大多都是一樣,深藍色的百褶裙,白色的長袖外衣,各個頭髮都是齊耳短髮,看上去好文靜的樣子。杜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也是如此,好傢夥我這一頭秀髮就這樣沒了?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還有這書中的文字怎都是簡體?
正想著這些,只聽由遠而近傳來幾聲炮聲,振聾發聵!這不是過節的禮炮,這是……還沒等杜娟反應過來,不知是何處先是拉響了警報聲,緊接著院裡亂做一團。那女子們驚慌失措,都衝著眼前的後罩樓方向跑去。杜娟愣神,只見院牆外,紅光沖天,同時傳來幾聲更響的炮聲。
「同學,趕緊走!」不等杜娟反應過來,自己就被一人拉著向前跑去。低頭的瞬間,杜娟看到了這人的胸牌上寫著「輔仁女院」,忙回頭看看自己,也是同樣的胸牌。
輔仁女院?杜娟慌亂中想著,這不是恭王府的前身嗎?在前夢中,王府名為慶王府,經歷了一段動盪的變遷後。在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由梵蒂岡羅馬教廷將創辦的輔仁大學買了下來,自此恭王府便成了輔仁女院。這段歷史,杜娟了解的不深,可她沒想到,如今自己竟成了輔仁女院的一位學子。杜娟更清楚,這段時間,並非是太平年。
向前看了一眼,大家正跑向的地方,是一處地洞,這是防空洞?
「嗡——」頭頂轟鳴,是飛機的聲音。杜娟從未聽過這麼近的引擎,就像是在耳邊一樣。
拉著自己的這人厲聲說道:「大家快進防空洞,躲好了。」
「老師,您快進來啊!」
身後幾聲如炸雷一樣的炮聲,「錚——」一聲嘶鳴,杜娟只覺得耳鳴,她被大家拉到防空洞中,老師拼盡全力將防空洞的門關上。
「咚!」一聲,整個防空洞裡面掛著的煤油燈劇烈的搖晃著,連頂部也掉下大把大把的塵土,地面震動如地震一般,杜娟怕急了。她看著大家,都跟自己一樣抱著頭,蜷縮在角落中,有的女生都嗚咽的哭了起來。
「別怕啊,大家都別怕!一會兒就過去了!」這位老師看著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她臉上沒有任何恐懼。杜娟注意到她肩膀處的紅袖章,她突然就明白了,掩護學生是她的使命。
杜娟滿含敬意的看著這位老師,老師扭頭看向她,用手指輕戳了一下杜娟的腦門,「以後可不能這麼大意了,知道嗎?剛才多危險啊!你們每一個都一樣,都不能大意。」
身邊一位同學拿出書問,「老師,咱們的絹藝課還能繼續嗎?這真的是我們最後一堂課了嗎?」
老師沒有說話,杜娟看著她:她是教絹藝的?可如今這動盪的時間下,絹藝還能繼續嗎?記得就是在這個年代,絹藝沒落了好長一段時間。
地面的震感漸漸少了,頭頂也沒了塵土落下。
突然聽防空洞的門被有節奏的敲了幾下,老師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一位男教師,他看了看防空洞的學生問道,「學生都沒事兒吧。」
老師點點頭,「解除了嗎?」
「嗯,可以出來了。」
「走,同學們,空襲解除了,我們趕緊回到教室,我有事情要宣布。」
在防空洞這短暫的昏暗中,門一打開,是一陣刺鼻的硝煙。門外黃霧瀰漫,杜娟走出來,見不遠處的牆壁上幾條裂縫,這一定是被剛才的炮火所震。杜娟看著,隨著大家走,心中一團怒火早已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