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撕破臉

  宗祺回到自己的宅子,宅子是他來到京城後置辦的,重新粉刷過了。

  如今要訂親了,前幾日宗祺便請了武安侯府里一直照顧陸暢的嬤嬤過府,按照陸暢的喜好,指點了一番宅子裡的布置,這裡放個青花瓶,那裡擺張湘妃榻,園子裡栽什麼樹,種什麼花,一一安排。

  李錦繡聽說之後,大手一揮,便把武安侯府里的花匠打發過來,那花匠祖上幾代都是在大戶人家做事的,不僅會種花,還學過一點園林匠造。

  嬤嬤和花匠列出的清單,宗祺都按最貴的採辦,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

  李錦繡聽說以後,心情甚好。

  宗祺要討自家孫女的歡心,當祖母的若是這個時候說什麼勤儉持家,那就是腦子進水。

  宗祺回家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園子裡轉一圈,看看工程進展。

  他剛進園子,便聽到身後傳來小廝的聲音:「大爺,大爺。」

  宗祺停下腳步,看著匆匆跑來的小廝,問道:「何事?」

  小廝說道:「韓管家派人來了,說是韓姑娘晌午出去的,直到現在也沒有回家,京城這麼大,他們人生地不熟,想請大爺派幾個兄弟幫忙找找。」

  宗祺眉頭輕蹙,晌午?那不是他剛從韓家出來,韓玉珠就跑出去了?

  這麼巧,她去哪裡了?

  宗祺想到韓玉珠對自己的態度,眉頭蹙得更緊,十有八九,韓玉珠是去找他了,而他恰好去了錦衣衛,韓玉珠找不到他。

  「讓徐奎帶幾個兄弟出去找找。」宗祺說道。

  韓玉珠雖然武功平平,但尋常小賊也不是她的對手,再說,她既然是要找自己,十有八九是去了宗家在京城的幾處鋪子。

  因此,宗祺並不擔心,他更不會親自去找,免得平添不必要的誤會。

  三更時分,徐奎回來,韓玉珠已經找到了,就是在宗祺新近買下的清歡樓。

  清歡樓,原名清風樓,是宗祺進京後買下來的,前陣子在重新裝潢,和陸暢的親事訂下之後,他便把清風樓改成了清歡樓,準備在正式訂親那日在這裡擺酒。

  韓玉珠去了其他幾處宗家的生意,遇到一個漕幫兄弟,讓她來清歡樓看看,說不定宗祺在這裡。

  韓玉珠這才知道,原來清風樓改成了清歡樓。

  她雖然讀書不多,可也立刻明白了,這名字分明就是為了陸暢才改的。

  韓玉珠又氣又怒,恨不能進去打砸一番,無奈酒樓尚未營業,她進不去。

  清歡樓附近有家小酒館,韓玉珠進去便要了一壺酒,自斟自飲喝了起來。

  這幾年京城裡有了女將軍、女官員,現在又有了女狀元,民風較之以前開放了許多,她在酒館裡獨自喝酒,小二也見怪不怪了。

  只是韓玉珠酒量不佳,只喝幾杯就醉了,小二急得不成,她還沒有會帳呢。

  徐奎對宗祺說道:「我聽清歡樓的人說,快傍晚時來過一位姑娘,想要進去,他們沒讓,那姑娘發了一通脾氣,卻也沒走,而是去了那家小酒館,我便找了過去,但酒館的小二告訴我,說那姑娘醉得人事不知,好在她家婆子找過來,把酒錢結了,人也帶走了。

  我當時還以為是韓家人先一步找到人了,正準備去韓家問一問,便見阿興跑過來,說在清歡樓的後門外面找到了韓姑娘。

  我找過去時,韓姑娘一身酒氣靠在門上,現在酒樓還沒有開業,只有兩個值守的,他們也不知道韓姑娘是何時來的後門。」

  宗祺說道:「再讓那酒館的小二仔細回想那個婆子的樣貌,還有她扶著韓姑娘從酒館裡出去,是坐車還是坐轎。」

  宗祺看了看漆黑的夜色,算了,明天一早要去趟韓家,出了這樣的事,那就不是把韓玉珠送回韓家便行了,他必須要親自過去和韓夫人說一聲。

  次日,宗祺到了韓家,韓玉珠已經醒了,面色蒼白,像是大病一場。

  看到宗祺親自來了,韓夫人很是無奈:「沒想到韓管家為了這點事還去麻煩你,玉珠太任性了,你不要在意。」

  宗祺看向韓玉珠,沉聲問道:「昨天你醉酒之後的事,可還記得?」

  往常宗祺過來,韓玉珠便眉飛色舞,可今天卻是神情落寞,聽到宗祺問她昨天的事,她的目光閃爍著不敢與宗祺對視,嘴裡說道:「我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

  宗祺一看,便知道她在說謊。

  當著韓夫人,宗祺不好追問,便又和韓夫人寒暄幾句,便告辭離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韓玉珠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宗祺回到家,徐奎已經在等著他了。

  「不好了,那名小二已經死了。」

  徐奎去了昨天的那家小酒館,卻見掌柜的罵罵咧咧,一問才知那名小二沒有請假就不來上工了,徐奎便按照掌柜說的地址,找到小二家裡。

  小二住在一個大雜院裡,那裡住著十幾戶人家,小二租住了一個小房間,房門緊閉,徐奎敲了半天無人開門,便一腳將門踹開,卻見那小二吊在房樑上,屍體都硬了。

  房東去報了官,小二的屍體被衙門帶走,徐奎便回來報信。

  宗祺聞言,聯想到昨天鍾意找他的事,轉身便去了錦衣衛衙門。

  剛巧鍾意正要出去,兩人在衙門前遇到,宗祺把韓玉珠和那名小二的事全都說了,鍾意微微眯起眼睛。

  韓玉珠並非尋常女眷,她的父親是漕幫前任幫主,而現任幫主宗淇是她的義兄。

  蘇程的案子劍指西北,而這個案子和漕幫脫不了關係。

  現在又扯出人命,那個小二分明是被滅口的,他見過那名婆子。

  鍾意對宗祺說道:「還是那句話,三個月內你哪裡也不許去,我要找你時,你能馬上出現。」

  此時,何苒正在皇宮裡,今天是初一,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她都會和周堅一起用膳。

  周堅像往常一樣,拿出自己最近寫的文章給她看,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一般,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若還是當年那個瘦弱可人的小郎君,倒也有幾分惹人憐愛,可是眼前是個油膩的胖子,連帶著那副自以為純真可愛的表情,足能讓人沒了食慾。

  何苒像往常一樣,誇獎了幾句,周堅便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好處,激動不已,誇張又做作。

  何苒語氣淡淡:「昭王是喜歡馮才人嗎?」

  還沉浸在自我表演之中的周堅,忽然聽到「馮才人」三個字,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姐姐為何會這樣問?」

  何苒微笑:「馮才人有了身孕,這是昭王的骨肉吧?」

  周堅嚇了一跳,懷孕,馮才人懷孕了?

  他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馮才人了,自從高才被發落之後,他便小心翼翼,還是一個多月前和馮才人匆匆見了一面,再後來,馮才人在「老地方」留了暗號,他都裝作沒有看到

  何苒太厲害了,殺死一個人就像捻死一隻螞蟻,高才說死就死了。

  高才死後,何苒還讓元英特意來告訴他,說是高才淨身之後活活疼死的。

  他毛骨悚然,何苒不但殺了高才,還讓高才死無全屍。

  高才本名馮令財,他是馮才人的堂弟,何苒說殺就把他給殺了。

  馮才人哭得死去活來,他哄了好久才哄好。

  想到高才之死,周堅的心便揪了起來。

  這一刻,他恨上了馮才人,她不是說她早年小產傷了身子,懷不上孩子了嗎?

  她騙了他!

  她明明能懷孕,卻騙他說不能懷,這不是騙他又是什麼?

  自從春旺被他推進湖裡「淹死」,宮裡便沒有真正的男人了,全都是閹人,侍衛們不能進後宮,就連給他教書的兩位先生也都是白天過來,而且每次都由元英陪著一起過來,只在宮裡待一個時辰,他想把他們推出來背黑鍋都不行。

  周堅咬咬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偷偷抬眼去看何苒,見何苒面無表情,連個眼角子都沒給他。

  周堅跪行向前,抓住何苒的袍角,淚如雨下:「姐姐救救我吧,是馮才人耐不住深宮寂寞,屢屢勾引我,她比我年長許多,我根本不懂男女之事,被她給騙了,真的,姐姐,你要信我啊!」

  周堅哭得不能自己,小梨上前一步,掰開他的手,把何苒的袍角從他手裡拽出來:「昭王爺請自重,男女有別,請昭王爺退後三步!」

  周堅紋絲不動,他是昭王,是未來的皇帝,區區賤婢,竟然還敢喝斥他。

  見他不動,小梨刷的一聲抽出長劍,劍尖指向周堅咽喉:「請昭王爺退後三步!」

  劍氣如虹,寒光閃閃,周堅再次仰頭看向何苒,何苒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卻令周堅心生畏懼。

  他咬咬牙,一點點向後挪動,而那劍尖如影隨形,直到他挪到令小梨滿意的位置,這才收回長劍。

  周堅的裡衣已經濕透。

  只聽何苒冷冷說道:「你不懂男女之事,可是卻懂得讓馮才人的妹夫拿出大筆錢財,為你買兇殺人?」

  周堅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何苒的聲音還在繼續:「讓你失望了,馮兆炎已經落網,他全都招認了。

  他貪贓枉法,惡貫滿盈,當時兵荒馬亂,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馮兆炎不敢遠走高飛,就藏在通州的一處宅子裡,而高才是馮家的外室子,他被馮家主母嫌棄,小小年紀便離鄉背井,恰好也在通州。

  馮兆炎的小妾馮翦翦是馮才人的庶妹,馮兆炎帶著她一起逃走,馮翦翦認識高才,他們一拍即合,通過馮翦翦找到了你。

  馮兆炎想花錢為自己打點,你從他那裡拿了不少錢。

  馮兆炎開了頭,你的胃口也越來越大,這兩年我不在京城,你在私底下收了不少錢吧,青縣的孫家,邯鄲的鄒家,還有京郊的盧家。」

  周堅原本是雙膝著地跪著的,聽到此處,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何苒全都知道了。

  她是什麼時候查到的,對,是馮才人,還有馮兆炎,一定是他們出賣了他!

  何苒繼續說道:「你告訴他們,你是皇帝,你坐上龍椅,他們便有從龍之功,他們傾家蕩產,為你在京中拉攏人手,建立人脈。」

  何苒伸手,小梨將一份名冊放在她手裡。

  何苒看了看,把那份名冊重重扔在周堅臉上:「這上面是他們這兩年為你拉攏的人,你看看可有遺漏。」

  那份名冊打在周堅臉上,火辣辣地疼。

  他抖著雙手,卻不敢把名冊打開。

  何苒冷笑一聲:「我回到京城,便殺了高才,你便害怕了,你讓馮兆炎買兇殺我,哈哈,你的小把戲,能騙過孫鄒盧這三家,卻騙不了馮兆炎這條老狐狸,他和那三家不同,若是唱戲,他就是戲台上的大奸臣,更何況,馮兆炎為何要攀附你,難道就是想給你送銀子嗎?他想要前程,他想要大富貴!

  你讓他找殺手對付我?

  他敢嗎?

  他連晉王都怕,晉王還沒打到京城,他就嚇得躲起來了。

  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和我做對!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看出來你是廢物了,所以他什麼都不做,只讓馮翦翦出去露個臉,引來他的妻子兒女,讓人知道,他在京城!」

  周堅臉色大變:「你說,你說馮兆炎自投羅網?不可能,怎麼會呢。他最是怕死,他膽子那么小,不可能,不可能!」

  何苒笑了笑:「他若是真的怕死,就不會貪污那麼多的錢財,他這種人,不但膽子大,而且心狠,他連自己老娘續命的人參都能帶走,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至於你,他已經不在你身上抱希望了,現在,他和你一樣,匍匐在我腳下,希望我能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周堅怔怔一刻,忽然號啕大哭,他掙扎著想去抱何苒的腿,小梨抽出長劍,嚇得他不敢靠近,只是坐在那裡痛哭失聲。

  「姐姐,我是被他們給騙了,你在江南打仗,我心急如焚,恨自己無能,不能幫到姐姐,馮兆炎託了馮才人告訴我,說他有錢,還有人脈,有辦法給姐姐籌集軍費,我年幼無知,竟然信了他的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