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眼明手快,一把揪住那人的後心衣裳,那人竟是毫無反抗能力,被小梨制住掙脫不得。
這時,後面的人追了上來,何苒一看,來人是一男一女。
兩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個頭不高,黑黑壯壯。
看到那人已經被制住,二人道謝:「這人偷了我們的錢,多謝二位出手相助。」
小梨沒有鬆開那人,而是看向何苒。
何苒聽出這兩人雖然說的是官話,但是帶著濃重的口音,靠近一點,她看到那男人雙耳的耳垂上都有耳洞。
漢人男子中當然也有戴耳環的,但少之又少。
再看被小梨制住的那人,蓬頭垢面,看不出男女。
兩人道謝之後,卻沒見小梨把人鬆開,二人對視一眼,女子笑著走到小梨面前:「姑娘把這人交給我吧,她偷了我的錢。」
小梨正要開口,何苒說道:「既然是小偷,那還是送到衙門吧,你們二位是苦主,也跟著一起去。」
兩人一怔,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
四周不知何時,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大家指指點點,聽到何苒說要把人送到衙門,便有人跟著說道:「是啊,抓到小偷當然要送到衙門。」
還有人說道:「對對對,既然是小偷,一定偷過很多人了,一定要送衙門。」
甚至還有熱心百姓拿來了繩子。
小梨也不客氣,接過繩子便將那人五花大綁,那人全程沒有反抗。
那對男女此時臉色越發陰沉,男人怒道:「去什麼衙門,此人是我家的逃奴,我要把她帶回去審問!」
周圍一片譁然,剛剛還說是小偷,現在又變成家奴了,這怕是有貓膩吧。
何苒輕笑:「既然這樣,那就更不能讓你們把人帶走了。」
兩人大怒,伸手就要搶人,何苒阻攔,那兩人便揮拳向何苒打來,小梨一看,就要過來幫忙,何苒眼角瞥見,喝道:「看住那個人!」
小梨一驚,眼睛一掃,果然看到有兩個人正向她靠近。
小梨將那人拽到身邊,怒視來人:「怎麼,你們想搶人?」
兩人目露凶光,其中一人抽出短刀疾刺過來,小梨刷的一下抽出纏在腰間的軟劍,朝著那人砍了下去。
誰也沒想到看上去嬌嬌柔柔的小姑娘,身上竟然藏著兵器,圍觀百姓驚慌後退,有人已經跑去報官。
這裡與西城兵馬司離得不遠,那人跑過去時,西城兵馬司的人正要出來巡街,聽說有人當街打架,而且還動了兵器,西城兵馬司的人不敢怠慢,飛奔著跑了過來。
西城兵馬司指揮使何振,原是鷹隊成員,執行任務時斷了一條臂膀,雖然他改練了左手劍法,但鷹隊主要是執行特殊任務,這對於斷了一條手臂的何振而言還是有難度的,因此,何苒便把西城治安交給了他。
何振每天處理的就是一些瑣碎小事,他閒得難受,好不容易聽說有人打架動了兵器,何振就像打了雞血。
可是待到何振帶人趕到的時候,架已經打完了,四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傢伙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這是出人命了?
何振大吼:「皇城裡也敢傷人性命,我看你們是活膩嘿嘿,大大.大.」
他看到了誰?
大當家!
我的天吶,他就知道大當家沒有忘記他,看看,京城五城,大當家就挑著他管轄的西城來打架,這叫什麼?這是重視!
他何振雖然殘了,可是沒廢,他還是大當家器重的人!
何苒沒讓他繼續「大」下去,指指地上的四人:「這四人身份可疑,全部綁了帶回去。」
「得令!」何振大手一揮,幾名手下過來,將那四個被打到重傷的傢伙像拖死狗一樣帶走了。
何苒點點頭,小梨提起那個被她綁起來的人跟在後面,也一起去了西城兵馬司。
圍觀百姓看著何苒和小梨的背影議論紛紛。
「那兩個姑娘好厲害啊,兩個打四個,毫髮未傷,還沒有吃虧。」
「你們沒見兵馬司的人對為首的姑娘恭恭敬敬嗎?我猜那姑娘一定大有來頭。」
「苒軍的吧,苒軍里有很多女將軍,個個都是武功超群。」
「胡說,女將軍們全都忙得很,誰會沒事來逛街?」
此時,沒事來逛街的何苒正坐在西城兵馬司里。
以前能進五城兵馬司的,要麼是勛貴子弟,要麼也是出自武將之家。
遷都的時候,五城兵馬司總共只留下十個人,這十個人里,真正能打的,一個都沒有。
而如今五城兵馬司里除了二考武科的實習生以外,全部都是苒軍中人。
軍隊裡出來的人,都有著強大的執行力。
何苒把京城治安交給他們,非常放心。
她坐在一旁喝茶,把審問的事交給了何振。
剛剛在外面何振沒有細看,現在回到西城兵馬司,何振把這四個人看了又看,他走到何苒面前,低聲說道:「大當家,屬下懷疑他們是苗人或者峒人。」
這時,小梨也走了過來,對何苒說道:「大當家,那個小偷是女子,她有內傷,她說要見您。」
何苒凝眉:「要見我?剛剛不是見了?」
小梨說道:「她說的是要見何大當家。」
何苒懂了,那人要見的是何大當家,而不是救下她的人。
何苒對何振說道:「這四個人交給你,你先審著。」
她跟著小梨去了關押那名女子的地方,女子亂蓬蓬的頭髮已被梳了起來,洗去污穢,露出一張五官俊秀的臉。
何苒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我是何苒,你要見我?」
女子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她認識這人,就是剛剛打架的那個。
「你們是不是一起騙我?」
何苒微笑,問道:「你是從桂地來的?」
女子驚愕:「你看出來了?」
她是在峒溪長大的漢人,外貌看上去與其他地方的漢人沒有區別,沒想到卻還是被看了出來。
何苒頷首:「這裡是西城兵馬司,而我,就是你要找的何大當家,何苒。」
女子原是不信的,她以為的何苒高高在上,至少不會在大街上就能遇到。
可是不知為何,聽到眼前的人這樣說,她又不由自主地相信了。
這人,打架很厲害,這些當官的好像很尊敬她,可能真的是何苒。
「你真是何大當家?」
何苒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就是自己,她只好說道:「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小梨,咱們走。」
小梨答應著,便跟著何苒往外走,女子一看就急了:「別走,我信!」
何苒笑著搖搖頭,重又走到她面前,說道:「你是儂六娘的人?」
女子咦了一聲:「你知道?」
何苒見她這麼單純,有些無奈,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女子有傷,此時是在強撐,她緩了緩,這才說道:「我叫木玲,是六娘子的侍女。
王豪惡賊收買了二首領和三首領,他們把六娘子騙到白鵲洞囚禁起來,讓和六娘子長得相像的儂丹翠冒充六娘子,對外宣稱六娘子病重。」
何苒微頭微蹙,問道:「你說的二首領和三首領都是儂六娘的兄弟?」
說實話,何苒對於峒人的事情所知甚少,她知道的也只是儂六娘原是漢王王豪之妻,夫妻反目後儂六娘在父兄的支持下揭竿而起,她的父親是首領,而她有十個兄弟。
木玲點頭:「對,六娘子的十個兄弟各為首領,每人各管一峒,二首領和三首領原本就與王豪私交甚篤,後來六娘子與王豪反目,二首領和三首領也是支持六娘子的,可是萬萬沒想到,還不到一年,他們又和王豪勾結起來了。」
何苒問道:「六娘子派你來京城找我?求助?」
木玲說道:「對,六娘子說普天之下,只有何大當家能幫她。」
何苒
「她為何不讓你向峒主和其他八位首領求救?」何苒問道。
木玲眼中滿是悲憤:「峒主去世了」
木玲雖然是漢人,但畢竟是在峒溪長大的,漢話講得不好,何苒費了好大勁,才把事情搞清楚。
原來,真正支持儂六娘起兵的是她的父親老峒主,老峒主一呼百應,十個兒子哪怕有其他心思,也不敢不從。
儂六娘起兵之後,迅速奪下王豪一半地盤,十個兄弟功不可沒。
然而就在幾個月前,儂六娘的父親,峒主去世了,且死因存疑,儂六娘懷疑是六首領和八首領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然而,她沒有證據,因此,當二首領和三首領約她到白鵲洞時,她沒有懷疑,因為他們要商議的就是如何討伐六首領和八首領,為峒主報仇。
因為是秘密見面,避開六首領和八首領的耳目,儂六娘只帶了四個人前往白鵲洞,木玲當時沒有跟去。
可是到了白鵲洞,儂六娘就被制住了,之後便被關在那裡。
而與此同時,儂六娘的繼母覃阿彩帶著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來到軍營,覃阿彩的父親也是一地首領,儂六娘起兵,覃家也一同響應,現在儂六娘的軍營里,就有很多覃峒的峒民,甚至儂六娘的副將也是出自覃峒。
依靠這些覃家人,以及峒主妻子的身份,覃阿彩母女很快便控制了局勢,並且對外宣稱儂六娘病重,不見外人,由覃阿彩的親兒子九首領代替儂六娘管理軍隊。
而實際上,躺在病榻上冒充儂六娘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儂丹翠。
儂六娘的十個兄弟,分別有四個不同的母親。
其中老六、老八和老九都是覃阿彩生的,而儂六娘之前懷疑害死父親的便是老六和老八。
而老大和老二、老三是親兄弟,關係很好,這次的事,老大雖然沒有出面,但儂六娘可以肯定,他也參與了。
老四雖然與儂六娘是一母同胞,最是親厚,但他在與王豪交戰時受了重傷,斷了一腿,成了殘廢。
老五和老七、老十是一個娘生的,但是他們的生母做了對不起老峒主的事,令老峒主蒙羞,因此,連帶著他們三人也受到了冷落,雖然他們也是一峒首領,但實力遠遠比不上其他兄弟。
現在峒主死得突然,沒有留下遺言,至於峒主之位給誰也沒有說法,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誰掌控了軍隊,誰就是新的峒主。
覃阿彩母子掌控軍隊之後,便將儂六娘的親信全部拿下,死的死,關的關,木玲只是一個侍女,反而趁機逃了出來。
儂六娘畢竟不是普通女子,她很快便意識到外面一定是出了大事,她買通看守,與木玲見面。
她從木玲嘴裡知道了外面發生的事,深知現在這種情況,她已經沒有可信之人,於是她便讓木玲向漢人求助,她想到的便是何苒。
至於為何向何苒求助,原因說來簡單,就是因為何苒與她同為女子。
儂六娘能位列天下權勢榜,這當中有父兄的功勞,但是更多的還是來自她自己。
現在她的勢力壯大了,地盤也擴展了,兄弟們便來摘果實了。
誰能掌控軍隊,誰就能令其他各峒臣服,成為新的峒主。
而這個人可以是十兄弟中的任意一個,卻不會是她。
聽完木玲的敘述,何苒還是有些說不通的地方,她問道:「抓都抓了,為什麼還要留下六娘子的性命?」
木玲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因為王豪不敢讓六娘子死啊,六娘子若是死了,他也要死。」
何苒先是一怔,隨即想起了一件事,她問道:「蠱?」
木玲沒有否認:「六娘子在發現王豪並非良人之後,就在王豪身上下了蠱,王豪可不敢讓六娘子死,他還想讓六娘子給他解蠱呢。
這蠱是六娘子的阿娘留給她的,除了六娘子,天下無人能解得此蠱。」
何苒瞠目,她聽說過蠱蟲,可一直以為傳得太誇張了,沒想到竟然還真有此事。
既然老二和老三是與王豪勾結,那麼只要儂六娘一日不給王豪解蠱,她就能多活一日。
至於刑罰什麼的,會有,但不會要命,否則一個不小心把儂六娘弄死了,王豪也只有死路一條。
直到此時,木玲才終於掏出一塊牌子,那牌子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磨得鋥亮,上面刻著繁複的花紋。
「何大當家,這是六娘子給您的信物,她命婢子務必將此物交到您的手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