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躍過那片海(6)
以賀連洲做事的神秘低調,他來這裡估計也儘量保密了……祝夏想到這裡忍不住笑起來。
她怎麼開始亂憂愁了。
他用得著她擔心嗎?
賀連洲見她眉開眼笑,抬手捏住她下巴晃晃,語氣隨意:「笑什麼,這麼開心,說來我聽聽。」
「真的要聽嗎?」祝夏漆黑眼珠輕轉,詢問他。
賀連洲點頭。
「我在想,這麼冷的夜晚,沒有我你可怎麼辦。」祝夏故意道。
他聽笑了,與她十指相扣的手用力攥緊了緊。
樹梢的積雪冰塊落下來,水晶落地般的一聲響,滿地雪水幻化成鏡子倒映出他們牢牢糾纏的手、步伐一致的身影。
回去的路上,擋板隔絕車子前后座。后座寬敞,祝夏徑直躺了下來,紅格子羊毛毯蓋在身上,她腦袋枕著賀連洲的大腿,自下而上望著他鋒利飽滿的喉結。
「翰林書院跟國子監一牆之隔,位於幽狹而喧囂的五道營胡同深處,是完整三進四合院。」
「小時候,宋家孟家和溫家的子弟逢年過節就會去翰林書院聚玩。十幾個人鬧騰騰的,除了書迦姐,書迦姐她總是安靜地坐在一邊研讀劇本。」
賀連洲大手扶著祝夏的腦袋,指尖纏繞她的長髮漫不經心地把玩,聽完她的話,問:「你呢。」
「我?」
祝夏側了下頭,臉蛋對著他小腹方向,「我在寫作業。」
賀連洲想起她在倫敦時,無論酒吧環境多麼嘈雜,她都能心無旁騖地做課業。
這個女孩子不浮躁,不攀炎附勢,懂得權貴的利害。
她的感情是純真的。
毫無雜質。
無論是對親人,還是朋友……
祝夏舉起手,摸了摸賀連洲的臉,指腹碰碰他眉骨,輕聲說:「你白天肯定沒有休息。」
「今晚回哪。」他問。
「宋家。」祝夏說。
宋成煜住院了,她得回去幫忙處理事情。
賀連洲低頭看著她。
祝夏胳膊環抱住他勁瘦有力的腰,臉頰蹭了蹭他柔軟的衣物面料,悶聲說:「我會想你的。」
「想我的時候別哭了。」
「我才不哭,要哭你自己哭。」
祝夏說完,後脖頸兀地一涼,緊接著的是驟然而至的酥麻感……男人的手掌揉捏按摩肩頸,過於刺激,她有點受不住。
「你別摸了。」祝夏縮縮脖子,「再摸我就回不去了。」
……
賀連洲先把祝夏送到宋府,再回鉑茂御府。
她下了車,走進門,他才離開。墨黑色車子漸行漸遠,最後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弭於天際。
祝夏進了莊園大門,沿著小逕往別墅走。她低頭,慢悠悠地搗鼓手機。
溫書迦奪命連環追問:「是之前那位PayPal吧?」
祝夏:「怎麼猜出來的?」
溫書迦:「直覺」
祝夏:「厲害」
溫書迦:「聽說表弟住院了,怎麼樣?」
祝夏:「醒了,目前在留院觀察。」
溫書迦:「宋爺爺誤會他和小模特有關係,他也不解釋,活該被打!」
路過豢養金魚的水池,有傭人在拋魚飼料,祝夏走過去,傭人立時彎腰:「小姐。」
祝夏擺擺手,示意對方離開。她給溫書迦打了個電話,邊悠閒餵魚邊講電話。
「書迦姐,你說的誤會是指什麼?」
溫書迦這邊也剛回到祁家,她走至陽台,看著屋裡玩耍的丈夫和女兒,說:「我以為你知道。表弟跟小模特清清白白,那小模特被男朋友劈腿,說來也是巧,她男朋友劈腿的千金小姐是祁總的妹妹。」
「小模特是指黎萱嗎?」祝夏問。
溫書迦說是,「黎萱男朋友靠著祁總妹妹上位,分手後不斷欺負、找她麻煩,還把人帶到了酒店。表弟剛好在酒店,黎萱向他求救,他把人姑娘救了下來,還幫了她很多忙。」
祝夏瞭然,道:「出入酒店的照片是假的?」
「照片估計是被人捕風捉影,惡意造謠了。」溫書迦說。
「我知道了。我會跟爺爺說的。」祝夏說。
溫書迦告訴她這些不是為了讓她改變主意和宋成煜在一起。他們圈子裡的人閱歷豐富,聰明有能力,溫書迦明白祝夏對宋成煜沒有男女之情,也知曉他們只是形婚。
結束通話,祝夏繼續悠哉悠哉地餵魚。
她和宋成煜其實很像。
她放棄過賀連洲;
宋成煜放棄過她。
他們不懂怎麼愛人,在感情里都沒有安全感,從而引發極強的占有欲,也會激進地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不一樣的是,祝夏喜歡一個人,是建立在尊重和欣賞對方的基礎上;可以抽身離開。
她會下意識的第一時間考慮賀連洲,也會站在自己的視角琢磨賀連洲有多愛她,更會站在他的視角里親身體會他因她做出的退讓、犧牲了什麼。
至少,在她看來,真心愛一個人是就算往自己身上捅十幾刀,也不忍心傷他一根頭髮。
而……
賀連洲。
他阻止了她。
腦中浮現男人右手掌心極深、可見白骨的傷口,不斷有鮮紅血液冒出來,染紅了灰白色的地毯……驚心動魄的一幕。
祝夏皺緊眉頭。
她的右手驟生一種痛楚,像是螞蟻在一寸寸腐蝕骨骼,陰冷的疼。
活了二十五年,她唯一後悔的只有這件事。
傷了賀連洲。
*
鉑茂御府。
車子停下,蔡叔立即上前打開車門,恭敬道:「探監的事情都安排了。」
賀連洲頷首。
「還有其餘要囑託嗎?」蔡叔又問。
「傳句話。」男人的嗓音冷漠而平靜。「做她讓做的,給她想要的。」
客廳茶几上的古董花瓶插了幾枝梅花和臘梅,六片花瓣的紅色古梅,嬌艷而含蓄地開著;黃色臘梅靜悄悄混在裡面,做點綴。
這是祝夏閒來無聊搞的花藝作品。
她總是心血來潮。
賀連洲頎長身影立於沙發邊,勾唇笑了笑。
手機響起來,是正在想念的女孩子打來電話。
「賀連洲。」她似乎又躲進了被窩裡,聲音悶悶的。
「洗澡了嗎?」他長腿邁著步子往臥室走。
「剛洗完。你到家了嗎?」
「到了。」
「那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