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毛沒長齊
靖王邊走邊瞅他:「好好幹活!」
靖王妃手裡輾杖頓了頓,看著沿廡廊走過來的他,隨後又低頭繼續起來。
「怎麼自己碾上了?」靖王道,扭頭看見晏衡:「你牛高馬大的,怎麼讓你娘幹這粗活!」
晏衡攤手:「我不在曬藥麼!回頭曬著了母親,您又該怪我不幫她了。」
靖王妃的藥材向來只她自己一個管著,不讓下人碰,畢竟藥不是尋常之物。
靖王收回目光,擼袖子來奪輾杖:「我來。」
靖王妃不讓。
靖王還奪她還不讓,他便一笑,一把扯開她,坐下來熟練地碾起來:「你傻呀,你男人什麼不多,就力氣多。這種粗活你不讓我干,那不是便宜了我。」
靖王妃聽他這麼說,索性丟給他了。
晏衡把曬過的一簸箕藥端回來,瞅著靖王道:「沈家老太爺進京了,父親怎沒陪著老丈人用過飯才回來?」
靖王掄起碾杖往他抽去,晏衡腳尖一點,踩著柱子跑屋檐上去了。
「有膽你別下來!」
靖王指著他罵完,坐回來又看向翹腿坐在旁側的靖王妃:「用什麼飯?我又不是去探親的。這熊孩子真不會說話!」
靖王妃撥弄著簍子裡的藥,沒搭理。
晏衡蹲在樑上說:「那沈側妃他們過去了,沈家老太爺沒說什麼?」
「說了。」靖王左手扶著碾杖,右手往碾槽里添了點藥材,正經起來:「人是我著人接過來的,他沈棲雲打了我晏家的人,自然得對我有個交代。
「明日沈棲雲辭官,我會再請上許淮生一道去往沈家,把沈芙出閣那日的事讓沈棲雲夫婦當面說清楚。」
他接著又說了幾句,話雖簡短,但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以至於晏衡覺得他壓根就是說給靖王妃聽的。
靖王妃坐著沒走,聽到此處神色漸漸緩和了些。
沈家人具體怎麼樣她不甚清楚,但沈棲雲這一房的立足不正是明擺著的,他辭官歸鄉後,晏家是斷不會讓他再任職,至於沈亭,且放個外任,有家族壓著他,態度擺正了也還是有前途的。
沈側妃肯定也不止受了沈棲雲夫婦的委屈,但到底也仗著娘家平安過了那麼多年,那些此後還看不清楚形勢的,就且不理會唄。
總之有了這麼一遭,沈家想必是不會有人敢輕易挑撥了。
沈家那邊收斂了,說起來,於她和晏衡也是好事。
她說道:「沈棲雲也是自作自受。
「弘哥兒他們也得看清形勢,沈家就算是不存在挾恩圖報了,日常人情世故里,有什麼用得著這位姑太太的地方,只怕還不少。
「該幫是得幫,就是別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靖王望著她,聲音立刻軟得跟身上的綢緞:「好,我回頭就讓初霽去說。」
「說什麼說?」晏衡道,「咱們說了也沒用。」
靖王粗嗓子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晏衡閉嘴了。
……
靖王碾完藥,看在他幹了活的份上,靖王妃賞面許他留下來吃了晚飯。
飯桌上有晏衡,氣氛還算沒那麼僵。靖王就順道把沈側妃說要來找她的事說了。
靖王妃尋思道:「這事我也沒出什麼力,她何必特地過來?」
那邊若有事求助她還是隨時歡迎,只是與沈氏終有正側室之分,為免碰面使需要依禮拜見的對方心裡難過,她並不想多見面,更沒想過要立什麼規矩,因此想不到她來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靖王也有些吃不准,「你要是不想見,就讓丫鬟去回了也成。」
靖王妃倒覺得沒這個必要。
飯後見靖王還坐著沒動,就咳嗽著催起客來。
靖王磨磨蹭蹭走到她面前:「都入冬了,你可要添置什麼?你跟我過了那麼多苦日子,我也沒有正經送過你什麼衣裳頭面,改日我帶你去街頭看看樣子,回頭請將作監給你打幾套可好?」
遠處坐著的晏衡有點看不下去,道:「父親都不懂,您應該買了回來再說。」
靖王扭頭:「瞅你那破嗓子!你毛都沒長齊,你懂!」
檀香忍笑走進來,道:「稟王妃,沈側妃求見。」
「請她進來。」靖王妃揚首道,又瞪那雙父子:「你們還不走?!」
爺倆便一前一後出門來了。
沈側妃立在門下,看到他們即屈膝行禮。靖王點點頭,指指裡頭示意她進去。
晏衡還了個禮,看到她身後丫鬟手上捧著個包袱,好奇看了兩眼。
靖王回身扯了他一把,走了。
沈側妃進了門,只見靖王妃已經站在門檻內,她先行了禮,道:「有件事,要打擾您一會兒。」
見面尷尬是難免的,好在靖王妃是個直率的人,邊說邊引她進內道:「您有什麼事要找我,直說就成,不必顧忌。」
丫鬟上了茶,沈側妃接了如意手上包袱,示意她出去,屋裡就剩下她們倆了。
沈側妃道:「我父親來了,是崇瑛著人接他來的,為的是我兄嫂早前的事。今日崇瑛去了沈家,我和弘哥兒馳哥兒也去了,我父親有了交代,想必崇瑛也跟你說過了。」
靖王妃點點頭:「他剛才是說過了。我為你高興,你那麼多年也不容易,總算老父親能體恤你。」
沈側妃笑了下,道:「其實想想,世間比我苦的人還有千千萬,不過是落在沒吃過苦的我身上,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像你們,在戰地一呆十幾年,哪一天不是在緊張憂慮中過日子?不光是得保住性命,還得殺敵。
「細想想,從前我得有多自私。」
靖妃聽她說得沉重,也道:「都是女人,也是孩子娘,我也理解你,你很不容易。」
沈側妃吸了口氣,把包袱打開,說道:「我過來是為了把這個交給你。」
包袱皮展開,露出的竟是個光澤黯淡的的武將頭鏊。
靖王妃立時猜到是什麼,抬頭道:「你——」
當初靖王派人去沈家接她們母子,她執意要當正妃就是拿的這頭鏊相挾。而這頭鏊也是晏家至為重要的物事,老太太當年交給沈側妃,便是認定她了,自然這東西於她而言也意義非常。
但她如今卻要把東西拿出來,還拿給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