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兩難境地

  曹仁政心悸中,想到了兒子在翰林院任編修,那可是個人才,文章驚時勢,下筆如有神。

  時常在上海《時務報》上發表文章,文筆犀利,寓意深遠,針砭時弊,不落窠臼,充滿著靈性和知慧。

  文宗學府般,卻沒有譁眾取寵,沒有沽名釣譽,沒有繁文縟節,往往是評判時政,一針見血,立竿見影。

  論述辯駁,標新立異,引經據典;抒情達意,詩情詠唱,清雅俊秀。

  往往文不加點,一揮而就,不作咬文嚼字,大有雅俗共賞,膾炙人口之美譽。

  因此光緒是惜才的,青年俊才,意氣風發,視野正合襟懷,但又難堪委以重任。

  因為朝中權力疊加,大權把攬的,皆是慈禧親信,多為保守派,也多為老朽,朽木不可雕也。

  固守祖宗之法,安於現狀,不思進取,不堪造就,不戰不和,亂中取樂。

  對外似個偽政府,對內是個秦始皇,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殉道者,糾結仁人志士,那種「枝枝相糾結,葉葉競飄揚」的心境,總有一個囧。

  皇帝惜才,才盡其用,沒有代溝的同年人。只有了這層關係,君臣大有患難之交。

  也只因為有這層關係,父子在政見不一上,往往多有齟齬,一個保皇,一個維新,自是多在口舌之爭中,面紅耳赤,引發了家國失和。

  尤其是曹棟樑對張明昞之女張婉嬡的情戀,依然耿耿於懷,恨那老子的腐朽與勢利,抱殘守缺,一個古董匠。

  至今他對張婉嬡還處於情意綿綿之中,牽縈於心,不能忘懷,成了夢中情人,似那洛神賦。

  因此至今煢煢孑立,踽踽獨行,守著那夢,那情,那個伊甸園,春意盎然,何時能現。

  他自然在苦苦等候:衣山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又在苦苦尋找: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自張婉嬡從吳家出走,至今渺無音信。只願君心是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然而在他的發表文章中,也多有抨擊三從四德,婦女解放,有著眾醉獨醒,吶喊著這個世界的人性。

  諸如一篇:《婦權平謅》對聖人孔子的: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對這句話提出謅議,皆是夫權制下的產物,盛讚習西洋男女平等,實行一夫一妻制,大聲疾呼女權制的之中國。

  對國人留長辮纏小腳,也認為是一種陋習,對祖宗之法要維新,帶有砭庸針俗,憤世嫉俗,抨擊封建王朝。

  這此評論文章,當然不是真名發表,否則,就為反清言論了,弄的不好,就能掉腦袋,動了統治者的文化根基。

  兒子的言行,太激進,大逆不道,有辱宗廟,有悖綱常,是一個政治上的危險分子,怕遭天遣。

  也多次寫信訓導,糾亂反正,維護帝制,遵守聖教。應當阿時趨俗,把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操節,用程朱理學,以求自保。

  要讀一讀《增廣賢文》,應知: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

  豈不知出頭的椽子先爛乎!又因為鞭長莫及,有心管束豎子狂妄的大逆不道,而又無力頓開孽子茅塞。

  感嘆的直搖頭,無可奈何地由他去吧!兒大不由父了,不成龍便成蟲,此乃天意,造化弄人,就是不要坑爹。

  但遇到這檔子事,維繫家族的興旺,也為本人的不受冤獄,還是讓兒子走一遭,動駕皇上,撈一個御旨,弄一張護身符,以挽兵諫危局。

  臆想地方之事地方管,不受駐軍管,免遭政權疊加,形成軍閥割據,而擁兵自重,以致專橫跋扈,不服從上級或者朝廷的管制,變養虎遺患,貽害無窮。

  奇思妙想就是罷免洪渾烈的軍官,而軍政一把抓,自成獨立山頭,稱霸一方的諸侯。

  槍桿子中出政權,歷來誰擁有兵權,誰就有可能控制權,誰就有話語權。

  如安史之亂,楊貴妃這個唐明皇的心愛女人,都被兵諫人絞死,一代美人香消玉殞,成就了白居易的《長恨歌》。

  諸如朱棣的清君側,有了靖難之役;吳三桂的沖天一怒為紅顏,山海關破了口子。

  八旗弟子如洪流湧進,入主中原,可憐的崇楨帝吊死萬壽山,萬里江山一擔丟,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這是多餘的話了。話說曹仁政寄希望於兒子,寫了一份奏摺,叫兒轉呈皇上,且說服皇上制止如上所說。

  上陣父子兵,父親面臨危厄,自當挺身而出,在用兵剿匪上自有不同見解,贊同水滸招安,變不利為有利,以夷制夷,方為上策。

  兒子可用其所長,寫了《論招安之休息》,將安撫策略說的之美妙,之精闢。

  自也斡旋多日。光緒帝接到奏章,閱後有所悟,窮兵黷武終不是個話,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恥。

  又聽曹棟樑善陣者不戰的道理,否則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此言甚合朕意,拍案而起,即命傳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

  江北大營洪渾烈接旨:東洋倭寇近來侵擾海防,氣焰十分囂張,甲午一戰勢在必行。

  故而防外重於治內,爾等應積極備戰,待機禦敵。地方治安交由地方處理,以大局為重,不能陷入窩斗泥潭!

  欽此!光緒年月日。

  此旨下,甚囂塵上,不脛而走。洪渾烈還未接到旨,曹仁政已發布消息,大快人心。

  在未接到御旨的時候,洪渾烈所派軍需督辦,一直在督促吳昊天的籌糧籌款之事,也源源不斷地送到了軍需所在地。

  待征繳掃尾之時,洪渾烈卻接到了光緒爺的聖旨,命其收兵,可左右為難了。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了,這可怎麼辦?兩難境地。

  狂言出口,在失言與聖言之間抉擇,倒是面子和皇權的較量,得了錢糧,又不派兵,無成本地打道回府,此乃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策也。

  此失信於民,皆是皇帝旨意,俺有心殺敵,無力回天了,怪不得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