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胡萬年出此下策,委曲求全就在於籠絡一個替死鬼,自己的身份也不過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為自己明哲保身,有個全身而退的權宜之計,就是替身去實施自己作孽之事。
於是主動以師徒之稱,將張木匠一家老小安排了食宿棲身之所。
讓他們感受到賓至如歸,掉進了溫柔鄉里,擺脫了奔波操勞的痛楚,有了吃住不愁,享受到人間的溫暖。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天上掉不下餡餅,哪有這等好事。
卻不知進入獵人陷阱,越陷越深,失進了泥潭,不能自拔。
這不來事了,胡萬年在嚴厚泰的安排下,去錢莊接應取錢。
胡萬年心知肚明,這次風險很大,目標暴露無遺。
若露餡了,那他自己在青龍幫就萬劫不復了,死無葬身之地,死有餘辜,罪責難逃。
還是找個替罪羊,讓他為我赴湯蹈火,有個進退維谷的出路,來一個金蟬脫殼。
於是瞞天過海地找到了張木匠,隱晦曲折地跟他說:
這次我有一棘手的事,就是有一夥賊人,搶了老爺的錢,現在在錢莊兌現。
我曾與他們對決過,技不如人,羞難制敵致勝,恥於敗北。
師父乃神勇之士,自嘆弗如,定能降龍伏虎,除暴安良,定能不負老爺器重,也定能為俺分憂解難,懇請師父出山,主持正義。
張木匠人生地不熟,現又寄人籬下,更有知遇之恩,為恩人兩肋插刀,義不容辭了。
孰不知內幕,險象環生,無形中將自己變成了賊人同黨,失入幫凶,助紂為虐呢!
但現象正合他的義氣用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秉性凸現。
心想誰人竟然膽大包天,屙屎潑俺臉,豈不是老虎拉車,搶竊到了幫主的錢,這還了得,誰人敢。
這等惡人,不給一點教訓,是不識俺馬王爺的三隻眼,這也該俺露一手了,顯顯身價。
於是隨口表態:願為效勞。打!
真乃英雄所見略同,俺之煩惱,師爺解憂了。誰說蜀中無大將,誰敢關公面前耍大刀,不要命了。
您可有了用武之地了,俺定當做您的馬前卒,為師爺搖旗吶喊,雷鼓助威。
這區區蟊賊,三拳兩腳,還不是給您松松筋骨,不在話下。這般這般,就看您的了。
胡萬年又面授計策,張木匠被忽悠的飄飄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照辦就是了。
這個胡萬年彌天大謊,按計行事,與約定的賊人,三方匯合在錢莊。
因一般兌現巨額,必須要有支銀戶家現場擔保,這個胡萬年就充當這個角色。
因為平時銀行解押都由他領班,錢莊出納人員皆與他熟悉,為了便捷取錢,幫主也出點小費,讓胡萬年贈送,自然人眼諳悉。
真如預先所算,不出所料,一夥賊人拿著十萬銀費,實在長眼地現身。
這伙賊人一看就不是好人,鼠目獐頭,又做賊心虛,賊眉鼠眼,著裝鶉衣百結,齷齪不堪,魚腥味撲鼻熏人。
讓出納大為警戒,哪有乞丐般的穿著,卻手捏萬金呢?此款定來源不清,需要省察鑑定。
狐疑不決,將欲請示主管,卻出現了胡萬年。
胡萬年身穿錦衣秀服,頭戴八角氈帽,手持蓮花玉扇,一身儒雅著裝。
一搖三擺地來到店鋪,向出納揮手示意,指指那此乞丐,又叫隨從遞上賄賂小費,一屁股坐到太師椅上,大腿翹著二腿,吧嗒吧嗒抽著水煙筒,悠然自得地呷著遞來的茶水,鎮定自若,似如常態。
出納人員見胡萬年示意,以為叫辦。於是形成慣例,照舊辦理兌銀之事,排除一切疑慮。
這伙賊人領到響銀,三者按約定就地分贓,湖匪江上鯤三萬,青龍幫嚴厚泰四萬,黑龍潭龍文閣三萬。三方搶劫者得手後,著鳥獸散,不見了其蹤影。
有了半日時分,胡萬年依然那副派頭,還尖聲叫外面小子們來存款。外面的人應聲而至,來到櫃檯,遞上了銀子。
一對帳是四萬兩白銀,收了銀票,大搖大擺地坐著馬車回去了。
這些出納人員還未轉過神來,正在納悶,疑惑不解之時,剛才的十萬銀到底是誰取走了?
我的媽媽!要出事了。
這時管家楚懷信火急火燎地趕到錢莊:
一問錢被人取走,已有多個時辰;
二問是誰取走?是一夥認不清的人;
三問現場有無熟人,只有胡萬年來存錢。
楚懷信聽說胡萬年在此,心裡猜測此事定與這廝有關聯。
但他是來存款的,拿不出證據就認定是他犯事,也有一定武斷臆測,荒唐了。
何況此事涉及嚴家內務,本身嚴厚泰就是一個混世魔王,幫會人人皆知。
他的哥哥們都儘量少惹他,躲避還來不及,怕他無事生非,胡攪蠻纏。
他所做之事,雖令人髮指,恨的要死,但不能因此而置他於死地,畢竟是一脈相承,血肉相連。
然而,這種忍讓,倒讓他得寸進尺,有恃無恐,肆無忌憚,更加張狂,做出很多有悖祖宗,有違綱常,有喪德性的事來。
事已至此,權宜之計,就是一方面派人跟蹤追擊賊人,一方面告知嚴燈塔形勢更加惡化,深感窮途末路,無力回天,難以力挽狂瀾。
下步另闢蹊徑,唯有老爺在作定奪。
一個智多星,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其實是一時急的迷惑了心智。
十萬塊餉銀沒了,我可是罪魁禍首,主心骨是我拿的。偷雞不成,倒蝕了一把米。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心裡充滿了愁楚和懺悔。
一路風塵一路思緒,又急匆匆向老山鎮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