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順荷走的悄無聲息,她走後,鶯鶯覺得這北域皇宮變得越發冷清。
因顧凌霄的重傷失蹤,朝堂又需派武將過去鎮守西北,只是接二連三的敗局已經讓人看不到希望,西北成了煉獄的傳言已經在民間壓制不住,就連那群武將都覺得去往西北的人都是送死,更有甚者提出了投降一說。
就在這亂局之下,鶯鶯心系顧凌霄的安危整夜睡不著覺,連帶著顧明致和顧曼如也一下子蒼老許多。隨著天氣越發寒涼,鶯鶯靜心窩在寢房抄經書,逐漸安分下來。
砰——
當書房的門被推開時,鶯鶯抄經書正抄的手酸。過重的推門聲導致木門碰撞反彈,碰撞聲打亂一室安靜,引得鶯鶯受驚抬頭。
「欺人太甚!」
「那外族蠻子偷了我**機殺害我北域數萬將士,現在我兒還在戰場失蹤生死未卜,在這種時候他們竟能說出投降這種話,他們如何對得起戰死的將士,又如何對得起身上的那身官袍!」
推門進來的人並不是欽容,而是鶯鶯許久不見的顧爹爹。他雖脾氣壞些,但平日裡最知禮數,今日不知為何發了大火氣暈了頭,竟敢用這麼大的力氣去推太子書房的大門。
緊隨著顧明致進來的是面無血色的裘郁,他穿著厚實紫袍正捂嘴咳著,聲音低啞道:「西北死傷太重,他們不願去也在情理之中。」
「狗.屁情理!」顧明致大罵:「拿著俸祿擺官威時怎麼不見他們說一句不願?那群武將平日嚷著好聽,真正用到他們時一個個都當縮頭烏.龜。」
大概是看出顧明致的憤怒,裘郁等顧明致平復才再次開口:「現在朝堂之中明顯又出了別國奸細,只要有他們在,昊紋平沙就能一直掌握我軍動向,那群武官不傻,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趕去送死。」
「難道慶王爺的黨羽還未清理乾淨?」
「未必,我倒覺得是南音國早年培養的勢力,而且那人定是朝堂重臣,手握一方權利。」
「那裘大人覺得是誰?」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認真,都未發現窩在小書桌後的鶯鶯。
其實也不怪他們,主要是這太子書房乃東宮禁地,並不是尋常人能隨意進出的。就算鶯鶯平日能進出書房,那也是在欽容在的前提下,大概他們也沒想到,欽容疼寵鶯鶯竟縱容到讓她獨自進出書房。
書桌高大,鶯鶯本身就骨架小。如今她窩在書房角落的小書桌上,窩成一團就更顯嬌小。此時她趴伏在小書桌上一句話也不敢說,桌上的一排筆架剛好將她擋住,就算抬著頭也沒被顧明致和裘郁發現。
到底,該如何提醒他們她在這兒呢?
鶯鶯見他們還在談著西北戰事,一雙眼睛在他們二人間看來看去,咬著筆頭有些無措。
她其實也不太敢出聲的,因為顧爹爹還在生氣她先前給欽容戴腳銬的事,要是在這個時候被他逮到,定沒好果子吃。
好在,被別的事絆住的欽容也很快進來了,他輕理袖上的褶皺,掃了眼屋內的兩人問道:「李將軍還未到?」
裘郁止了話頭,「李將軍被陛下召去了御書房。」
「那看來父皇已有打算。」欽容淡淡回了句,抽出一旁的圖紙邁步往書桌後面走。
他邊走邊展著圖紙,低眸不知思索著什麼並未往一旁看。將圖紙展開放到桌面,他用手指輕敲了兩下,「那我們先開始。」
就在裘郁和顧明致靠近的同時,欽容餘光瞥到角落有什麼東西微動,迅速扭頭看到角落窩著的人,他怔了下出聲:「鶯鶯?」
鶯鶯越發往角落貼,想提醒欽容已經來不及了。她手中還攥著筆,無辜眨了兩下眼睛勉強一笑,不等她開口解釋,顧明致就皺眉訓斥:「你這丫頭何時進的太子書房?」
鶯鶯聲音弱弱:「我一直都在啊。」
「一直在?」顧明致愈發嚴厲:「胡鬧,太子的書房豈是你隨意可以進的?」
不是顧明致不疼愛女兒,而是他將親人與朝堂分的明確。他也是為了鶯鶯好才會如此嚴厲訓斥,畢竟太子的書房不是一般人能進出的,但凡丟失或泄露出去什麼東西,鶯鶯都會說不清楚。
眼看著顧明致又要說起前幾日的東宮之事,欽容及時側身擋住顧明致的視線。理了理鶯鶯的頭髮,他解圍道:「三哥哥與你爹爹還有事要談,鶯鶯先回寢宮。」
鶯鶯早就想走了,奈何一直找不到機會。
這些日她怕顧明致怕的厲害,實在是不敢同顧明致單獨相處。如今有欽容在這裡,鶯鶯抱著自己的東西很快溜出書房,關門時還聽到顧明致說了句:「太子殿下,老臣知你喜愛鶯鶯,但書房乃重地不能縱容她這般進出……」
嗒。
房門鎖住室內的聲音,鶯鶯趕緊跑回了寢房。
當欽容回來時,鶯鶯還在窩在桌上抄經書。她抄經書抄的都有些睏乏了,欽容自身後摟住她,用手掌擋了下她的額問:「半個月的罰不是已經過了,鶯鶯怎還在抄?」
鶯鶯轉動了下酸澀的手腕,「我這是為哥哥抄的。」
西北地遠又亂,她身為太子妃無法趕赴過去尋顧凌霄,無所事事就只能替顧凌霄祈福保佑他無事。欽容聽後抓住她的手,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道:「放心吧,你哥哥定不會有事。」
當時顧凌霄離開時,欽容有派暗衛隨身跟護,如今他又派出一支精銳前去搜尋,如今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知為什麼,有了欽容這句話鶯鶯就安心了不少,她同欽容閒聊道:「爹爹走了?」
「自然。」欽容頓了下,語調里含了分笑:「難道鶯鶯還想留他在東宮用晚膳?」
「三哥哥可別,鶯鶯還不想被他罵死。」也幸好鶯鶯在佛堂罰跪期間病了,不然等她罰跪回來,顧明致定將她拎出東宮教訓一頓,畢竟給太子戴腳銬這種事,實在不在他的承受範圍。
又一筆一划抄了兩個字,鶯鶯看著紙上的兩字很是滿意:「三哥哥有沒有覺得鶯鶯的字變好看了?」
欽容落下視線掃了眼低笑出聲,沉沉嗯了聲很是捧場:「鶯鶯的字確實好看了。」
其實經過這半個月的抄寫,鶯鶯的字依舊丑的厲害,但比起先前的狗爬,至少現在能看得出這是個字了。
握住鶯鶯的右手帶著她寫了一個字,欽容安撫她:「鶯鶯再多練幾日,三哥哥的字都要不如你了。」
鶯鶯真當欽容這是誇獎,美滋滋應下翹起小尾巴:「我那麼聰明,學東西可快了,以前字丑是因為我懶得練字,現在勤奮起來這字自然就好看了。」
她是真不覺得自己這狗爬字與欽容那筆鋒凌厲的好字有區別,因過分驕傲拿筆的力氣不穩,重新寫出來的字開始發飄,都不如先前寫的字像樣。
等寫完,鶯鶯看了看自己的字又看了看欽容的字,竟還十分滿意的自誇:「真好看。」
欽容趴伏在鶯鶯項窩低笑不停,越看越覺得鶯鶯可愛,他不由把人又抱緊了些,輕親著她的臉頰哄她:「對,鶯鶯的字真好看。」
順著鶯鶯的臉頰親到她的唇角,欽容索性將人撈入懷中抱起,吻得越來越深。
當晚,大概是練字的鶯鶯太過於可愛,所以欽容同她在榻上百般纏綿不放,之後幾天鶯鶯也沒得空休息。
又一晚,鶯鶯抄經書抄到犯困被欽容抱回榻上纏綿,有些受不住的鶯鶯推了他一把,瞪著水眸質問他:「三哥哥是不是有事瞞了我?」
欽容攥著她的細腕略微用力,他動作頓了下抬眸看向她,聽到鶯鶯一字一句抱怨著:「你這幾日這般有力氣折騰我,定在打什麼壞主意。」
大力掙開欽容的束縛,她從榻上坐起身去勾欽容的脖子,咬了下他的下巴同他耳語:「我知道了。」
「三哥哥定是怕鶯鶯的字寫的比你好,所以故意使壞讓我每天沒精神練字!」
「對不對?」純屬是玩笑話,但這玩笑話中又多了一分試探,因為鶯鶯是真覺得欽容近日折騰她折騰的太狠。
她趴伏在欽容的肩膀上,並未看到欽容當時的表情,只是在她抬頭看向他時,欽容勾著唇角回了句『對』。
欽容捏起鶯鶯的下巴輕咬她的唇瓣,呼吸與她糾纏著道:「三哥哥就是想讓鶯鶯沒力氣練字,陪三哥哥留在榻上不好嗎?」
雅香濃烈,鶯鶯很快又被欽容壓回榻上。這一夜欽容比前幾日要的還要狠,昏昏沉沉間,鶯鶯好似聽欽容問了句:「鶯鶯給三哥哥生個孩子好不好?」
……孩子嗎?
鶯鶯睡過去前想,她恐怕是生不了呢。
「……」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深秋過後邁入寒冷初冬,等鶯鶯換上厚實的衣裙,西北仍舊沒有顧凌霄的消息。
抄寫經書已經無法讓鶯鶯保持鎮定了,她忽然開始害怕顧凌霄已經死了,這種想法讓她渾身發冷發虛,在多次嘗試喚醒系統無果後,她有些忍耐不住想要親自前往西北,就在這時,鶯鶯又生了場小病。
這病說來怪不得鶯鶯,大半是因為欽容。
起因就是因為沐浴,昨日鶯鶯去浴房時待的久了些,不等從浴池出來就遇到了回來的欽容。
她原本是想先離開的,但欽容攥住她的手又同她在浴池中恩愛了一回,等欽容抱著鶯鶯從浴房出來,鶯鶯就覺得有些頭暈無力,第二日索性直接病了。
鶯鶯一直覺得,自己這場病全因欽容做的太多,而御醫的診斷中也確實有體虛虧空一說,最重要的還是受了寒。
按理說這只是一場小病,就連鶯鶯自己也沒多在意,然而這件事不知為何就驚動了顧曼如,她親自又帶女醫官替鶯鶯診治了一番,鶯鶯那會兒喝了藥困得厲害,迷迷糊糊很快睡去。
等她醒來,屋內已沒了顧曼如和女醫官,她隱約聽到外廳有欽容的聲音,披衣下榻時聽到顧曼如道:「鶯鶯這肚子遲遲沒有動靜,本宮也是心急。」
帳幔微晃,鶯鶯在聽到這話時忽然前些日欽容的耳語,原以為那只是場夢,如今看來欽容倒是真說過這話。
停下腳步藏到帳簾後,鶯鶯悄悄探頭看到欽容的半邊衣擺,他將手搭在桌上,語調淡淡聽不出喜怒:「母后寬心,這種事急不得。」
「本宮如何能不急。」顧曼如嘆著氣。
「如今凌霄還沒有消息,那群朝臣不關心戰事竟還有心思管你東宮之事。想來這些日你桌上多了不少摺子吧?他們是不是把主意打到側妃頭上了?」
搭在桌上的手指微攏,鶯鶯看到欽容將手收回,嗤了聲很淡回道:「兒臣不會立側妃。」
欽容說的很肯定,並無半分商量的餘地。
他這態度讓顧曼如鬆了口氣,臉上不由多了抹笑容。從袖中拿出幾張紙遞給欽容,顧曼如囑咐道:「本宮找女醫看過了,她說鶯鶯的身子無恙,這些是我早年尋來的藥方,你讓鶯鶯試試說不定會有用。」
從鶯鶯這個角度,她並不能看清欽容和顧曼如的面容,但從縫隙中她看到了欽容接過了顧曼如手中的藥方。
欽容難道也想要個孩子嗎?
之後二人又說了什麼鶯鶯沒再去聽,她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思緒回到了前世。鶯鶯不由數起前世欽容為了保她殺了多少朝臣送上的妃嬪。他們送一個欽容暗地裡殺一個,只因為……鶯鶯懷不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