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囚七十八天

  那晚鶯鶯到底沒說什麼,她醒來時欽容已經離開。

  慶王爺倒台後,與他有利益牽扯的官員都受到了波及,這幾天欽容忙著清洗朝堂,每日早出晚歸很少見人。

  鶯鶯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她無所事事,看過姑母后就回了東宮逗貓,給它們餵食的時候,她不由想起了燕寧,自他從北域離開後,鶯鶯再也沒得到他在南音的消息。

  姑母還告訴她,慶王爺通敵叛國似還與南音國有所牽扯,這事雖然沒證據,但武成帝已經因此遷怒燕姬華,將她幽閉在寢宮不得外出。

  翠兒候在她身側說著宮裡的趣事,「可能就是因為華妃娘娘身子嬌弱,所以她先前極得陛下寵愛,華妃養病期間陛下都不准其他妃嬪去打擾。」

  燕姬華沒入後宮前,這宮中除了皇后娘娘,就屬淑妃最為厲害受寵。雖說當初推華妃落水的妃嬪已被陛下打入冷宮,但其實這事真正的幕後主使是淑妃,武成帝得知後雖未明說,卻也暗地裡讓淑妃罰跪了一整日。

  「造化弄人,奴婢聽說今早淑妃娘娘闖入了慕華宮,把華妃娘娘好一番折騰呢。」

  鶯鶯聽著這些事解悶,她好奇道:「那華妃娘娘呢?」

  畢竟與燕姬華有過幾次接觸,知曉這女人不是善茬,所以鶯鶯猜測道:「淑妃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娘娘怎會這麼想?」

  翠兒不解:「那華妃娘娘身嬌體弱哪裡橫的過淑妃,據當時路過的宮婢說,慕華宮的女官是哭著從裡面跑出來的,她本想去找陛下救華妃娘娘,但陛下根本就不見她。」

  燕姬華以前有多得聖寵,如今就有多落魄。而淑妃一直聖寵不斷,就是因為她聰明知進退,所以這一次她對燕姬華的突然發難,是故意為之,不過就是為了試探陛下的意思。

  「怎麼會,燕姬華那性子怎麼可能會任人欺負?」鶯鶯對翠兒的話表示質疑,她認識的華樂公主高貴冷艷,向來排場大氣勢足,怎麼可能任由平級的宮妃隨意欺負。

  翠兒沒同燕姬華接觸過,不過她先前也聽人說過南音的華樂公主。不管傳言中她多麼冷艷有氣場,但翠兒見到的華妃娘娘的確很柔弱,她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好似對待宮婢還十分和善。

  「華妃娘娘大概是……入了後宮收斂了性子?」目前也就只有這種解釋了。

  畢竟北域國不是南音,無論燕姬華先前多麼厲害,入了北域國的後宮就是北域皇帝的女人。作為和親的公主,她只有適當的顯拙扮弱才會更加安全。

  「可能吧。」鶯鶯還沒忘燕姬華說要嫁給欽容同她搶夫君的事,沒在她的事情上過多停留,鶯鶯又讓翠兒講起別宮趣事。

  太過無聊,她撈起兩隻貓放在懷裡揉毛,聽著翠兒說話越來越沒精神。

  午後的陽光暖人,鶯鶯昏昏欲睡有些睜不開眼,後來她打著哈欠臥在了窗邊的美人榻上,翠兒見狀止了聲音,等鶯鶯沉沉睡去輕手輕腳在她身上蓋上薄毯。

  就這樣才過了沒多久,急促的腳步聲很快打散一屋的寧靜。

  「娘娘!」曉黛先前被鶯鶯派出去打聽消息了,她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收到西南那邊傳來的信件,高興之餘忘了規矩,未進屋就先出了聲。

  ……還好太子殿下不在這裡。

  鶯鶯因她驚醒,半睡半醒間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識接了句話:「怎麼了?」

  曉黛啊了聲,見主子被她吵醒她先是領了錯,接著快速說道:「西南那邊有消息了,這是奴婢從西南收到的信件。」

  鶯鶯瞌睡蟲跑光,瞬間來了精神道:「快拿來給我看看!」

  自景兆時遠赴西南後,哪怕他從未回過鶯鶯一封信,鶯鶯也一直堅持給他寫信。她不想讓兆時一直活在仇恨中,也不想讓兆時因為誤會而一直恨著她的姑母,所以她前些日她又托哥哥找朋友親自往西南捎了封信,那位朋友有官職在身,可以直接見到兆時。

  本以為這封信是兆時寫給她的,未曾想寫信給她的卻是顧凌霄的朋友。

  可以看出,這封信字字斟酌寫的很委婉,但鶯鶯卻越讀越難受,等看完整封信直接悶聲不說話了。

  「……娘娘?」曉黛不知信中的內容,眼看著自家主子情緒逐漸下沉,不由有些擔憂。

  「你自己看吧。」

  鶯鶯直接將那封信遞到了曉黛手中,等曉黛接過看完,鶯鶯才開口問:「你說兆時這是什麼意思?」

  「離開了皇城,他當真就要事事做絕同我一刀兩斷嗎?」

  又想起信中的字字句句,鶯鶯調整著呼吸抽了抽鼻子,她垂下眸子似在自言自語:「就算真要同我一刀兩段,我寫的信他不看也就不看罷,又何必如此傷我。」

  「娘娘……」曉黛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了,捏在手中的信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信中顧凌霄的朋友說,他到了西南後的確見到的景兆時,也的確親自將那封信遞到了兆時面前。

  他們是在花樓碰到的,開始景兆時只是裝看不見未接那封信,直到後來顧凌霄的好友提了鶯鶯的名字,景兆時才掀了掀眼皮給了反應。

  ——他終於接了信,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在一片鬨笑聲中將鶯鶯寫給他的信撕了粉碎。

  景兆時說:他現在一聽到顧鶯鶯這個名字就煩,以後誰再敢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就掌嘴。

  景兆時還說:她寫的信他全都收到了,先前他也是這樣一封封撕掉的,只是後來他煩了,於是就殺了幫鶯鶯送信的信使。

  這封信,是景兆時逼迫著顧凌霄的朋友寫給鶯鶯的。

  他說現在的顧鶯鶯不值得他動筆,甚至威脅她說若是她再派人來給他送信,她派一個他就殺一個,派兩個他就殺一雙,還笑著嘲笑她道:「有本事,你讓你家三哥哥親自來西南給你送信,到時本王一定捧場拆開看兩眼。」

  景兆時的過分之處不只是這些,他還當眾調侃鶯鶯都嫁給了太子還糾纏著他不放,讓那人在信件的末尾寫上:「還望娘娘自重。」

  他讓她自重……

  他覺得她在糾纏著他,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有了欽容不夠還四處沾花惹.草,糾纏著遠在西南的他不放。

  「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這樣。」鶯鶯也是有脾氣的,兆時如此詆毀她還撕了她好心寫給他的信,所以鶯鶯索性也將自己收到的這封信撕了。

  信中顧凌霄的朋友還補充道,安平王自去了落安後奢靡度日,夜夜流連花叢不作為,每日都在同狐朋狗友飲.酒作樂,不得民心。

  身為顧凌霄的朋友,寫信之人自然更偏心好友的妹妹,所以在親眼目睹了景兆時的所作所為後,他委婉勸鶯鶯收手,暗示說如今的安平王已經不是當初那位太子殿下了。

  他,徹底的墮落了。

  「……」

  再熱烈的火苗也有被持續不斷的水澆熄的時候,生死有命,恩怨難辨。有此一事,鶯鶯是徹底消了給兆時寄信的心思。

  他不看就不看罷,既然他心意已決,那麼無論鶯鶯再說什麼,兆時都會堵住耳朵當聾子。

  人的一輩子看著漫長卻過得極快,她想,大不了他們二人就這樣一輩子不見了,死了之後沒多久就又是新的生命輪迴。

  雖然這樣勸著自己,但鶯鶯心裡的難過卻不是假的。皇宮不同於宮外,鶯鶯在這裡悶得慌了也只能在宮裡轉轉,並不能隨意出宮。

  「天色還早,娘娘若真想出宮,不如去同殿下說說?」見鶯鶯心情實在是差,曉黛不由提了建議。

  此時欽容正在書房處理公事,他現下自然是沒空陪著鶯鶯的,鶯鶯想了想去了書房,候在門外的右揚見到她都沒有通報,直接就放她進去了。

  「三哥哥?」鶯鶯進屋時,欽容面朝窗外坐在椅子上,手撐著下巴不知在想什麼。

  他側邊的書桌上堆滿了奏摺和書,西北地圖也鋪在之上,密密麻麻做了好些標註。聽到鶯鶯的聲音,他回神側過面容,按了按額角柔聲問:「鶯鶯怎麼過來了?」

  陽光通過窗戶投出,灑落在欽容的面容上白皙透明。鶯鶯正要說自己想出宮散心,忽然察覺欽容的臉色過分蒼白,她走近幾步問道:「三哥哥不舒服嗎?」

  欽容眸色微閃,透光的瞳眸黑耀耀漂亮如寶石。看著鶯鶯走近,他伸臂將人拉抱到自己腿上,摟住後低眸笑道:「鶯鶯怎麼會這麼問?」

  鶯鶯湊近後沒察覺他有問題,於是實話實說:「三哥哥的臉色好白。」

  不是那種健康的白色,而是白到失了血色,處處透著一股虛弱不健康。

  還是不放心欽容,鶯鶯轉身摸了摸欽容的臉。明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卻在鶯鶯抬手時順從的俯首,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到鶯鶯的腕上,像是故意側頭似的,輕輕用薄唇擦過鶯鶯的掌心。

  就像是被貓兒蹭了一下,鶯鶯的掌心被他撩的發麻,趕緊把手抽了回來道:「三哥哥瘦了好多。」

  「是身上的傷還沒好嗎?」說著,她將手落在了欽容領口。

  自回來後,二人還未那個過,而欽容每日早出晚歸,所以鶯鶯未能看到他身上的傷。正想借著這個機會看看那些傷怎麼樣了,欽容及時按住她的手,他把人又往懷中攬了攬,控制住她的雙手提醒:「鶯鶯,現在是在書房,右揚就在門外。」

  「我知道啊……」鶯鶯當然知道這裡是書房,右揚正侯在門外,只是這和鶯鶯查看他的傷勢有什麼牽扯?

  剛開始鶯鶯沒回味過來,掙了掙被欽容控著的手,還想扒開他的衣領查看傷勢。等回味過來,她停止掙扎臉有些紅了,低弱解釋道:「鶯鶯不是那個意思……」

  「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欽容唇邊笑意淺淺,摟緊鶯鶯故意逗她。

  鶯鶯臉頰鼓了鼓,不太高興喚了聲三哥哥。她這會兒情緒還有些低落,掙扎著想擺脫欽容的控制,右手不小心打在欽容肩膀上。

  並不算重的力道,卻換來欽容的鬆手。鶯鶯好似聽到欽容悶哼了一聲,但那聲音太輕又消失的太快,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三哥哥,你真的沒事嗎?」鶯鶯感覺欽容摟著她的手臂有些僵硬。

  「沒事。」欽容睫毛顫動厲害,除了臉色蒼白並看不出異樣。

  執起鶯鶯的手按在自己額角,他用雙手環緊鶯鶯的腰身,貼近她低語:「三哥哥只是太累了,鶯鶯幫三哥哥按摩一會兒就好了。」

  鶯鶯信以為真,當真就為他按摩起來。

  畢竟前世為了討好欽容特意學過這個,所以鶯鶯如今雖然手法生疏了,但該記得還是記得,很清楚如何才能讓欽容放鬆舒適。

  「三哥哥,舒服嗎?」兩指輕柔按壓在每一處穴位,鶯鶯見欽容閉上了眼睛,故意湊到他耳邊問了一句。

  聽到欽容低低的回應,鶯鶯藉機說出想要出宮散心的事,這不是什麼大事,她也承諾會在天黑前趕回來了,可欽容還是拒絕了她。

  「慶王爺的餘黨還未清理乾淨,鶯鶯這個時候出宮並不安全。」有了沉雪之事,欽容哪裡還敢放鶯鶯獨自出宮。

  「再幾日罷。」景兆時的事情剛剛右揚已經同他匯報過了,他知道鶯鶯是為何想出去散心。並未提起景兆時的名字,他承諾道:「過幾日三哥哥陪你出去。」

  鶯鶯也知欽容是為了她好,沒再過多糾纏,她悶悶嗯了聲。

  大概是鶯鶯表現的太乖了,又或許是欽容知曉鶯鶯心情不好,所以輕輕含住她的唇瓣,給了她一個很溫和的吻。

  開始這的確是個很溫和的吻,但隨著鶯鶯的『迫切』,溫柔如羽毛的親吻開始加重掠奪。呼吸纏綿間讓鶯鶯忘了一切煩惱,她滿心滿眼都只剩了欽容,於是開始想要得到更多,似是要尋找一個發泄的出口。

  「鶯鶯……」欽容也沒料到一個吻會演變成這個樣,等欽容撐著理智按住鶯鶯時,二人衣衫凌亂,懷中的小姑娘眼睛霧蒙蒙臉頰發紅,嘴巴微張喘著氣。

  他是真想就這麼吞下鶯鶯,但心口翻湧起的疼痛正在橫衝直撞。喉嚨腥甜,欽容不想嚇到鶯鶯,所以他摟住她讓她平復了情緒,一下下安撫著她的背道:「現在還不可以。」

  他傷的很重,最重的不是外傷,而是因殺高茂時動用的內力難以壓下,再加上在崖下並未及時調理好,等到他回宮時,體內的氣息亂竄已經無法控制,身上的外傷都因此血流不止。

  鶯鶯不知道這些,欽容也不可能告訴她這些。所以當欽容說不可以的時候,鶯鶯只以為欽容是不想在書房同她那個。

  好啊,既然書房不可以,那就等到晚上他們關好房門在寢宮裡恩愛。

  不能出宮,鶯鶯又閒著無聊,如今又被欽容撩出了一身火雙重折磨,所以她回到寢宮後趕緊泡了個澡。說來二人已經許久沒那個了,鶯鶯前世沒覺得自己有多好這口,但如今看清自己心意後就總想讓欽容多抱抱自己。

  把自己洗的香噴噴,鶯鶯早早就上榻等著欽容回來,為此她都沒讓阿貝和小寶上榻上蹭她,結果等欽容回來並未表現出半分想那個的意思,他脫下外袍披散著一頭墨發,輕輕吻過鶯鶯的眉心道:「早些休息。」

  「……?」早些,休息?

  鶯鶯在心裡道:她又無事可忙,為何要這般早休息。

  感受著欽容留在她眉心的溫度,鶯鶯輕輕閉上眼睛被他勾的愈加心癢。大概是真的忍不住了,所以鶯鶯在感覺欽容想撤身離開她時,她勾住他的脖子不讓他走。

  追著他的薄唇朝他吻去,欽容似乎怔了下,接著微微偏頭躲開。

  呼吸有片刻的融合又被人殘.忍分開,鶯鶯眼睜睜看著欽容將她推開。男人的面色依舊蒼白,但殷紅的唇瓣使整張面容平添了色彩。他算了算日子,得知今日又是鶯鶯身上的情人喃發作日,所以他提前給鶯鶯餵了解藥,披衣下了床。

  「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鶯鶯先睡罷。」欽容擦了擦手腕上的血,這次離開時連吻都沒給鶯鶯一個。

  他好像……是將她今日的熱情當成情人喃發作了?!

  鶯鶯有苦難言,臉頰被憋得漲紅不知該說什麼,於是等欽容出了門後,迅速將自己悶入了薄被內打滾。

  平生第一次求.歡被拒,鶯鶯受到的打擊可不是一星半點。她記得前世,向來是欽容過分的親近她讓她險些怕了這檔子事,怎的這一世走向不一樣了就連欽容性子也變了,那個平日裡總愛抱著她親昵的太子哥哥呢?

  「系統?」

  「系統你回來了嗎?」鶯鶯想起消失許久的系統,喚了兩聲仍舊沒有得到回應。

  那一晚,鶯鶯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總之醒來時欽容依舊不在她身邊。等曉黛來幫她梳發時,她低垂著頭精神很差,曉黛擔憂詢問:「娘娘怎麼了?」

  鶯鶯不知道這話該怎麼說,但不說她憋在心裡又實在難受。

  想了想,她委婉問了句:「我近日看了個話本子,那本子這幾頁很讓人惱火,講的是先前明明很愛親.昵自家嬌妻的溫柔大人,忽然就不愛親親抱抱自家嬌妻了。」

  「曉黛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曉黛微張嘴巴,險些拿不住手中的發梳。

  只能說是鶯鶯的掩蓋太沒誠心了,曉黛輕易就聽出話本子中的『嬌妻』和『大人』指的是誰。勉強笑了笑,曉黛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呢。」

  她自然是知道太子殿下重傷未愈的事,只是不能告訴鶯鶯,本想敷衍兩句岔開話題,誰知她卻忽然聽到鶯鶯嘀咕道:「也是,你懂什麼。」

  「我還是問姑母去吧。」連續幾日吃不到欽容,鶯鶯是真有些急了。

  啪——

  這次曉黛是真沒拿穩發梳。

  「……」

  曉黛還是沒能攔住鶯鶯,只能任由鶯鶯去了顧皇后那裡。

  這種事對她來講實在過於羞.恥,她也不好去同太子殿下匯報。

  就這麼硬著頭皮陪主子去了趟鳳坤宮,顧皇后身為六宮之主自然什麼都懂,等鶯鶯從姑母那裡出來後,鶯鶯若有所思問曉黛:「三哥哥今日沐浴了嗎?」

  若是還未來得及沐浴,那正和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