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千萬不要看到。
鶯鶯這樣祈禱著,不過並沒什麼作用。
好像她每次做虧心事都能被欽容抓到,這次也不例外,鶯鶯很快對上了欽容的目光。他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身側站著的人是裘郁,兩人正在交談,欽容抿著薄唇一言不發,似在思索什麼。
應該沒看到吧。
鶯鶯見欽容面色淡然並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微微放了心。也是她反應過度了,燕寧不過是摸了她的下巴,除此之外並無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這樣想著,鶯鶯幾步跑到了欽容面前,裘郁目光朝她看過來時剛好也止住了話。
「如此,金滿堂一事很可能不是慶王爺所為。」見到鶯鶯過來,欽容勾住她的小指包裹在手中,有一下沒一下摩擦著。
鶯鶯沒想到自己一過來就聽到同自己有關的事,她手腕一顫感受到欽容掌心的熱度,看似是乖順倚靠著他的肩膀上不打擾,其實是想聽的更細緻些。
裘郁早就習慣了如此,也沒避嫌,他公事公辦繼續說道:「張氏的事陛下已經知道了,這次就連慶王爺也救不了他,自己還要惹一身腥。」
前些日子欽容反抓張家私兵的動靜極小,扣得卻是謀害太子的罪名。如今五皇子和八皇子那邊已經徹底沒了動靜,與張家聯繫密切的二皇子毫無意外受了牽連。奇怪的是,裘郁審了數日並未發現這群人與金滿堂一案的牽扯,倒是順著慶王爺養的刺客摸到了赤風樓。
「若是線索沒錯的話,那日的刺客應該是赤風樓之人。」
鶯鶯本還能保持平靜,然而卻在聽到赤風樓三個字時耐不住了,欽容察覺到鶯鶯的異樣,偏頭看向她問:「怎麼了?」、
裘郁隨著欽容的目光看過來,目光冷冷清清如同一把利劍,直接扎到了鶯鶯的心裡。
鶯鶯知道自己不擅掩飾,生怕被這兩人看出什麼問題,所以她抱緊欽容的手臂沒敢同裘郁對視,只是垂下眸小聲道:「我有點冷。」
欽容聞言直接將她摟入懷中,輕揉了揉她的頭髮安撫:「馬上就帶你回去。」
很快,鶯鶯就開始後悔說這句話了,因為欽容和裘郁還沒有交談完,裘郁直接跟著他們回了東宮,兩人又去了書房。
回了東宮,鶯鶯抱著欽容的胳膊沒有放,她想跟著他們去書房卻沒有理由,擔心自己做的太過裘郁會起疑心,鶯鶯末了只是軟軟對欽容撒了個嬌:「三哥哥要早些回來,鶯鶯想讓你抱著睡午覺。」
她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了,但裘郁離得他們二人近,不可能聽不到鶯鶯在說什麼。鶯鶯看到裘郁輕飄飄掃來一眼,她面上有些發紅,又說了幾句就跑回了寢宮。
裘郁面無表情看著鶯鶯的背影,等欽容看過來時才開口問:「娘娘一直這般黏著殿下?」
欽容道:「近幾日才如此。」就是在那日她同燕姬華在御花園遇到之後,想來是沒了安全感。
裘郁皺了皺眉,默了片刻道:「殿下有沒有問過娘娘,她那日為何要去金滿堂。」
「並未。」欽容淡聲,彎唇打斷裘郁的話:「孤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但孤要的是證據。」
無論多尊貴無敵的男人,恐怕都接受不了自己被心愛女人數次嫌棄拒婚,而且還是用這種以命換生機的法子。欽容知道鶯鶯以前有多迷戀他,雖然某些方面他也起了疑心,但他潛意識裡並不相信鶯鶯會用這種手段對付他。
何況,那日刺客究竟要殺的人是誰還未查清楚,若是刺客真的是鶯鶯招來的,那她是想為了拒婚殺他?他死了,那賜婚的聖旨也就作廢了。
想到這裡,欽容垂下眼睫唇邊的笑意淡了。
裘郁擔憂問:「若是……金滿堂一事真的是因娘娘而起呢?」
欽容慢條斯理撫過自己的衣袖,邁步從裘郁面前經過時留下平淡幾個字:「如此,孤定要好好罰她。」
以鶯鶯的性子,她不是干不出為了私利殘害旁人性命的事。欽容雖不信鶯鶯會對他這般決絕,但是萬一呢?
畢竟,鶯鶯是屬於那種不愛了就不要了的人。若鶯鶯不喜歡欽容不想要他了,自然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殺了他。
「……」
不遠處的拐角,鶯鶯背靠著牆愣愣看著屋檐上飛過的鳥兒。
隔著一段距離,她自然是聽不到裘郁和欽容的對話,但她聽不到不代表系統聽不到,系統模擬著二人的聲音將對話完整傳入鶯鶯耳中,鶯鶯聽到欽容最後一句話縮了縮肩膀,直接打消了去找欽容坦白的念頭。
「曉黛,裘郁他們查到赤風樓了!」等欽容他們去了書房,鶯鶯直接去找曉黛。
曉黛對此也是驚訝,不過她比鶯鶯鎮定些,握著鶯鶯的手安撫道:「赤風樓是天下名樓,樓內多是各國頂級高手,裘公子想把手探到裡面並不容易,何況沉雪是樓里的天字一號,武功凌駕所有人之上。」
目前比較棘手的是,這赤風樓就在北域國境內,裘郁雖無法在裡面安插自己的人手,但是布局抓一個人還是很方便的。
「娘娘先別急,曉黛這就想辦法去聯繫沉雪,讓他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鶯鶯有些糾結,她沒主意道:「不然……我直接同三哥哥說實話好了。」
說她最開始只是想利用自己假死逃婚,並不知道那刺客為何假戲真做,而且還攻擊了欽容。
「不可!」曉黛搖頭拒絕:「娘娘已經失了先機,現在說已經太晚了。」
且不說欽容聽後會有什麼反應,首先他會不會信鶯鶯都是問題。而且這個主意實在是太荒謬了,欽容信了就是沒了自己的臉面,畢竟鶯鶯是為了逃他的婚才會選擇詐死,就連這皇城的榮華富貴都不要了。
而若是欽容不信她,那鶯鶯的坦白就相當於殺人兇手承受不了心理壓力,主動自投羅網,或許欽容就真的以為那刺客是鶯鶯派來殺他的。最重要的是,在沉雪那一劍刺下後,曉黛並不知這人是敵是友。
聽著曉黛一通分析,鶯鶯的小臉白了,她微張著嘴巴很是無措;「那我該怎麼辦,怎麼聽你說的我橫豎都是要死?」
鶯鶯這法子當初用著是好,但一旦失敗後果不可想像。當初曉黛提醒過鶯鶯了,只是鶯鶯那時去意已決不肯回頭,如今變成這個局面也超出了她的預料。
「娘娘別怕,赤風樓的天字一號沒那麼好抓,只要他們抓不到沉雪,咱們就是安全的。」
鶯鶯被曉黛勸過後心情平復許多,如今她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揣著心事回了寢宮,鶯鶯窩在房內同兩隻小貓玩鬧。今日她醒的太早,這會兒是真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垂下了頭,很快她又被房外的吵鬧聲驚醒,有人厲聲道:「你憑什麼不讓我見娘娘,莫不是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讓娘娘知道?!」
鶯鶯推開房門,發現門外是秋露在同曉黛吵架。
曉黛武功好力氣也大,擋在寢宮門外就是死活不讓秋露進去,秋露氣的眼睛都紅了,一見鶯鶯出來她頓改剛才的趾高氣揚,「娘娘,你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秋露為人聰明能幹,是好不容易才當上東宮的女官,結果她做的好好的官職說沒就沒了,不僅如此她還被驅逐出東宮打發去了別處,成了個干雜役的卑.賤宮婢。
她原以為,是她做的事情敗露或是哪裡做的不好惹惱了主子,可幾番打聽後她才得知,這一切都是曉黛下的命令。
曉黛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決定她的去留?!
秋露這般恨恨想著,就這麼借著昔日的關係找來了東宮。她想,一定是曉黛被罰的那幾日自己得到了太子妃的喜愛,讓曉黛心生嫉妒害怕了,所以她才會使手段偷偷趕她出東宮,說不定主子們都不知道這事兒。
這麼想著,秋露哭著噗通跪倒在鶯鶯面前,她正要含淚哭訴,鶯鶯看到她出現咦了一聲:「你怎麼還在這兒?」
秋露張大嘴巴止住了話頭,看到顧鶯鶯扭頭問曉黛:「不是讓你打發她離開嗎?她怎麼還沒走。」
「娘娘!」秋露懵了,準備好的賣慘說辭全都沒用上,她往前爬了幾步慌亂道:「娘娘為何要趕奴婢走,可是奴婢做錯了什麼?」
鶯鶯被她拽住了裙擺,懷裡抱了貓不方便把她扯開,鶯鶯只能耐著性子問:「你做錯了什麼,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這樣的奴才鶯鶯前世見的實在太多了,前世自她被欽容鎖入金殿後,金殿的奴才們換了一批又一批,全都是活著進來死著出去。
鶯鶯雖然在湫鶯殿外的名聲恐怖,但在湫鶯殿伺候過一段時間的奴才都知道,真實的皇后娘娘其實與外界的傳聞是相反的性格。正因鶯鶯入金殿後性子變軟了,愚笨些的奴才當她被新帝拋棄成了冷宮妃子,對她不理不睬還敢當著她的面出言嘲諷。
聰明些的能看出些蛛絲馬跡,她們會巴結著鶯鶯親近伺候著她,然而她們的目光和心思都放在了欽容身上,只不過是想踩著她的頭入帝王之目罷了,極少數是真的想照顧好她。
偌大皇城中主子少奴才多,千人千面,一人難得能遇到一兩個能真心待自己的忠僕。
很顯然,秋露是屬於鶯鶯在金殿遇到的第二種奴才,她見不得自家主子好還必須巴著主子不放以此藉機上位。
這種奴才一面高高在上看不上自家主子,一面卻必須依靠巴結著主子過活。為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他們只能背地裡使些小手段給主子找不自在,接著她們再充當忠僕進行安慰勸解,贏得主子的信任。
鶯鶯一開始並未在意秋露,畢竟這樣的『秋露』實在太多了,她若全都在意會累死自己。只是秋露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屢次在她面前挑撥她同曉黛的關係,甚至還敢使手段讓她同欽容吵架,這種奴才安的什麼心鶯鶯不知道,但她必不會留在身邊。
「本宮不願再見你,你走吧。」鶯鶯不想同秋露多說,想要回房午休了。
這秋露臉皮夠厚,為了能重回東宮面子裡子什麼都不在意,她緊抓著鶯鶯的裙擺不放,哭著討饒:「奴婢錯了,奴婢真的錯了。」
是她聽信了傳言,當真以為鶯鶯愚蠢好糊弄,可以踩著她上位。
鶯鶯被她吵得頭疼,就連懷中的小白貓都被秋露的哭聲驚到,給了鶯鶯兩爪子從她懷中跳了出去。鶯鶯煩了,去拽自己的裙擺沒能拽出,她把心一橫抬腳踹向秋露,明明不算大的力道,秋露卻蹌踉著後倒撲在地上。
「娘娘,求您饒了奴婢吧,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真的知錯了。」
秋露很快又爬了起來,這次她沒有再來拉鶯鶯的裙擺,而是跪倒在地一下比一下重的磕頭,哭聲悽慘肩膀都在顫抖。
「求娘娘饒了奴婢吧,只要能讓奴婢留在東宮,您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願意。奴婢不求再恢復女官之位,只想伺候在娘娘身邊照顧著您。」
沒幾下,秋露的額頭就磕出了血,她哭的嗓子都啞了,看著極為可憐。
鶯鶯重活一世心是徹底軟了,已知人命的脆弱和人類情緒的酸甜苦痛,她想若是秋露真心認錯,就打發她去東宮偏殿幹些雜活也可以。
「你……」鶯鶯都已經說服自己了,正要鬆口,她忽然聽到壓抑的咳嗽聲。尋聲看去,鶯鶯只見就近的長廊上站著裘郁,他手背抵著薄唇低低咳著,望著這邊神情不明。
當看到站在裘郁身側的欽容時,鶯鶯渾身發寒,忽然反應過來秋露是緣何哭的這般可憐卑微了,她這是又被人騙了。
北域國都知欽容溫潤性子好,身為太子的他又怎看得下去一個宮婢被人欺負折,辱至此?!
一瞬間,鶯鶯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這樣的套路她見過一次又一次,這群人全都用在了她身上,這一世也不例外。
前世過去的也就不提了,如今的秋露是想讓欽容看看他娶回來的太子妃有多麼惡毒沒人性。
鶯鶯被氣的呼吸不順,沒忍住一腳將秋露踹倒在地上,這次她沒再留情面,直接吩咐曉黛道:「把她給本宮丟出東宮打入浣衣局,讓她以後見到本宮必須繞道而行,如若相遇,就跪在原地自行掌摑二十巴掌!」
秋露尖叫起來,被人拉扯著往外走。她始終沒等到欽容的開口挽留,只能無助朝著欽容伸手,「太子殿下救救奴婢吧!」
「太子殿下……」
砰——
欽容只掃了秋露一眼,就聽到劇烈的關門聲,接著屋內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他從頭到尾都沒替秋露說一句話,甚至都沒問到底發生了何事。任由秋露被人生拖硬拽留下一路血痕,他在進寢宮前只說了一句:「把地面的血擦乾淨。」
鶯鶯生氣歸生氣,但並不願意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