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鶯鶯睡覺向來沉,很少中途醒來。
今夜也不知怎麼了,她夢到自己失重下落,迷迷糊糊中她手腳前搭,結果撲了個空,什麼也沒抱住。
渾身一顫,她睜開眼發現身側無人,榻旁有人影晃動,鶯鶯清醒幾分睜大眼睛,看到一隻修長的手撩開帳幔,翻身坐了進來。
「三哥哥……」換做旁的女子,這會兒該失聲尖叫了。
鶯鶯不懼鬼怪半分害怕的情緒也沒有,在看清欽容的面容後,她手腳往他身上纏拱入他的懷中,喃喃自語著:「有點冷。」
欽容拉過被她踢開半截的錦被,把人圈在懷中摟緊,「很快就不冷了。」
就好似還在夢中,鶯鶯感覺背後有一隻手在輕緩拍撫著她,還不時會親吻下她的唇角或發頂。鶯鶯很快又睡了過去,她夢到欽容乾乾淨淨的少年模樣,身為皇子的他總是溫文爾雅,穿著錦白雲錦袍坐姿微斜,支著額角靠坐在花團錦簇下假寐。
比他更年少的鶯鶯一蹦一跳跑了過去,她歪頭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欽容,最後懵懂在欽容唇瓣上咬了一口,軟軟微涼,讓她忍不住還想多咬幾口……
然後,欽容睜開了眼睛。
陽光下,欽容的皮膚瓷白,長睫顫顫下是漂亮黝黑的眸孔,有碎光穿過他的眼睛,眸中清晰倒映出鶯鶯的影子,鶯鶯看到自己趴在桌上吧唧了兩下嘴巴,撲入他懷中甜膩膩喊他美人哥哥。
再然後,椅子因承受不住鶯鶯的重量倒了,二人紛紛摔在地上,鶯鶯手掌被擦疼有些懵,偏偏那椅子還砸在了她身上。
欽容還沒來得及幫她推開椅子,鶯鶯就耍脾氣先踢了那椅子一腳,可惜椅子太重了,鶯鶯傷了手又踢疼了腳,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兆時笑得肚子直疼,就連向來疼她的姑母也被她逗笑了。
他們笑了,鶯鶯卻被氣哭了,就只有欽容先所有人一步將她抱起,他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很溫柔問道:「鶯鶯有沒有被摔疼?」
鶯鶯哪裡顧得上回答他這個,她不長記性還是往欽容懷裡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道:「美人哥哥幫我去打兆時,快點去打死他,他怎麼這麼討厭。」
欽容彎起嘴角很淺笑了,雖哄著說要幫她出氣,卻在安撫過後帶她睡了個安分的午覺。
時間一晃而過,鶯鶯再抬頭又看到欽容的臉,這個時候的欽容眉眼精緻,俊美的讓人挪不開眼,鶯鶯緩慢抬手摸上他的眼尾,欽容睜開眼睛望著她,黑亮漂亮的眸依如往日,他摟著她輕聲哄著,一下下順撫著她的後背。
臨睡過去前,鶯鶯摟著欽容的脖子啄了一口,然後欽容就笑著去吻她的發頂,與她交項而眠。
夢醒了,鶯鶯睜開眼看到的還是欽容,一時間她分不清自己出沒出夢境,直到唇齒中的疼痛感拉回她的神智,鶯鶯才記起昨晚睡前欽容都做了什麼。所謂的簡單親抱,卻是差點把她生吃入肚。
今日歸寧,鶯鶯早早就起來梳洗打扮,本想讓曉黛幫她尋件漂亮的衣裙,結果進來伺候她的人是秋露。
秋露解釋道:「曉黛昨晚身體不適,讓奴婢同娘娘告天假。」
「她怎麼了?」鶯鶯覺得奇怪,畢竟曉黛從小習武身體極好,一年到頭也難請一次假。她不解道:「那她今日不隨我回顧府了?」
秋露看了眼欽容,鎮定道:「曉黛身體不適,今日怕是出不了門了。」
要不是時間來不及,鶯鶯定要親自去看看曉黛。想到她難得告一次假,鶯鶯也想讓她好好放鬆一天,就準備從顧府回來再去看她,反正她也在宮外待不了多少時間。
不知是鶯鶯同秋露的喜好不同,還是秋露眼光太差,總之她幫鶯鶯配的衣服和髮飾鶯鶯都不太喜歡,而秋露卻一口一個誇讚不停:「這羅裙實在太襯娘娘了。」
「娘娘戴這隻珠花最顯貴氣。」
「原來娘娘喜歡戴這支簪子嗎?那咱們今日就戴這支簪子,娘娘太依賴曉黛了,奴婢就覺得這簪子配娘娘極美,一點也不老氣。」
很快,欽容換好衣服進來了,今日的他穿了身月白蟒袍,銀紋細緻繡的極好看。鶯鶯看著眼前一亮,又望了眼鏡中的自己,果斷拔下那隻艷麗的牡丹金簪。
「三哥哥今天真好看。」等二人上了馬車後,鶯鶯抱著欽容的胳膊小聲說了句。
或許是做了個甜滋滋的前世夢,鶯鶯這會兒對欽容比往日放鬆太多。隨著這場夢,她記起最初她迷戀喜歡的美人哥哥,與如今差別不大,總歸都會哄她寵她,脾氣極好的允許她做任何事。
就像現在,只要她開口他就允許她去送兆時,只要她想去他就讓她去見燕寧,還會因為她喜歡就縱容她在寢宮養貓,所謂的一定要罰她寫滿兩頁字貼,到最後也不了了之。
這樣的三哥哥真好。
鶯鶯保持著這樣的想法,一直到回了顧府。顧明致和顧凌霄見鶯鶯笑得開心,心裡的大石頭落地也就放下心。
欽容畢竟是太子,顧明致與顧凌霄見了他免不了要談正事,鶯鶯無事可做,見顧爹爹院中的那幾名小妾想往她身邊湊,就巴著欽容不放,還無視了顧爹爹頻頻瞪向她的視線。
幾人聚在一起,最先談起的就是西北之事。
鶯鶯聽了一會兒才知,先前姑母提起的王都尉並未被昊紋軍放回,反而還被殘.忍殺害斬下了頭,不僅如此,昨日昊紋軍還囂張殺了北域國派去的和談使臣,昊紋一系列的行為引得武成帝大怒,已經派張家的將軍前往西北。
「陛下派的是張家的哪位將軍?」鶯鶯來了精神。
顧明致不滿鶯鶯的打岔,卻還是忍著脾氣回道:「張家的張鵬張小將軍,娘娘有何指教?」
鶯鶯有些想笑,知道自家爹爹是被她氣著了。
顧明致能身居高位,並不是憑藉他與武成帝少年時就結下的交情,而是文武雙全的真本事。他做事向來認真,最不喜閒雜人等在旁指手畫腳,這人就算是他的親女兒也不行。
鶯鶯平日裡才不會往顧爹爹的書房跑,今日仗著有欽容在她膽子大,又發問道:「姑母不是說,陛下有意讓哥哥去西北嗎?」
「如今西北被昊紋平沙兩國霸占,在這種未知危險下過去就是用命換經驗,你姑母怎麼允許。」
顧曼如到底也就是個皇后,她最多能在武成帝身邊吹吹耳邊風,很難能撼動武成帝的決定。這事全靠欽容和孔丞相在中周旋,這才讓武成帝改了主意,換張鵬去往西北。
倒不是說顧凌霄怕死或是欽容黨.派懦弱,而是整場事中全是慶王爺在推波助瀾,顧凌霄一旦去了就必死無疑,慶王爺是想借戰亂削去欽容一條手臂。
鶯鶯得知自家哥哥不用第一個去了,總算稍放了心,之後他們又談論起金滿堂一事,鶯鶯聽到欽容道:「張家又失一得力幹將,近日慶王爺必有所動作。」
顧凌霄臉色凝重,他看向鶯鶯擔憂道;「那鶯鶯這邊……」
「孤定會照看好她,若不出意外,今日就會有一批魚兒上鉤。」
他們好似在談金滿堂的刺殺案,又好似在說別的事,事關自己鶯鶯努力聽著,卻還是什麼也沒聽懂。
她只知道到了該離開的時間,欽容同她都換了身衣裳,兩人沒走大門是從偏門離開的。在他們離開不久後,顧凌霄就換上了欽容的月白蟒袍,他在臉上貼了人.皮.面具,從正門離開時身側還站了『鶯鶯』,二人一同上了之前的馬車……
「殿下,人都抓住了。」
當鶯鶯窩在另一輛馬車昏昏欲睡時,許久後才傳來通報聲。
「極好。」欽容握著鶯鶯的手,漫不經心道:「先把他們都送去裘郁那審審。」
有此誘餌,相信過不了幾天張家就要徹底拔除了,鶯鶯還不知自己躲過了一次張家的追殺,她疑惑問:「你又抓到了誰?」
欽容笑笑沒同她多解釋:「不過是幾隻惹人厭的貓罷了。」
鶯鶯正要說貓貓那麼可愛,哪裡惹人厭了,欽容就拍了拍她的手溫柔道:「再過不久,三哥哥就能抓住那日傷你之人。」
到時候,他定不會放過他。
就好像聽到了欽容的心裡話,鶯鶯不由打了個寒顫。察覺到欽容投過來的目光,鶯鶯勉強笑著抱住他:「我、我有點冷。」
欽容攬緊她,「我們馬上回宮。」
「……」
為了誘張家派出的私兵上當,欽容和鶯鶯在宮外耽誤了好些時間,他們回去時天色已經不早,鶯鶯先跑去找了曉黛,結果卻被秋露告知,曉黛趁著假日跑去找別宮姐妹玩了。
「她不是身體不舒服嗎?不好好躺著怎麼還往外跑?」
秋露抿嘴一笑,面色很是正常:「不過就是些小病沒什麼大礙,難得有假,想來曉黛也是想趁機偷會兒閒吧。」
秋露的話倒是沒錯,畢竟宮婢們只要有了假,都會盡興玩鬧一番,而曉黛同她們不一樣,曉黛伺候她多年,她跟在鶯鶯身邊已經是生活的一部分,根本就不會把這當成任務。
「娘娘放心吧,曉黛活蹦亂跳真的無事,明日您就能見到她了。」
鶯鶯半信半疑,想著這東宮也沒人敢為難曉黛,也就又等了一日。
第二日,曉黛真的同秋露說的那般,早早候在了寢宮外。只是她並沒有活蹦亂跳,而是臉色有一些發白,在跟在鶯鶯身邊時,曉黛步子慢吞吞也沒了往日的靈便,鶯鶯起了疑心問她:「你昨日到底哪裡不舒服?」
曉黛咧嘴一笑,眨了眨眼不情不願說道:「說來有些丟人,奴婢真不願告訴娘娘,奴婢是因如廁時未看清路,傷到了腿。」
「你怎麼這麼粗心。」鶯鶯噗嗤笑了出來,這的確是曉黛能幹出來的事。
雖然曉黛對鶯鶯的事細緻上心,在對自己時總是馬虎犯蠢。鶯鶯想看看曉黛傷到什麼地步,曉黛不給她看,求饒道:「娘娘給曉黛留些面子吧,就別看了。」
鶯鶯被她幾句話糊弄過去,見她腿腳是真不太利落,就給她找了藥又准她回去休息一天,曉黛不太想走,最後是鶯鶯讓秋露把人拉走的。
歸寧過後,欽容就忙碌起來,鶯鶯一個人用完晚膳無事,秋露就陪著她去花園逛了逛。
行至一處花圃間,鶯鶯聽到幾人小聲談論道:「你說什麼?曉黛被殿下罰跪了一晚上?」
「噓,你小點聲,不要命了。」
幾名偷閒的宮婢聚在一起聊天:「誰知道曉黛是犯了什麼錯,我那天去掃園子時,看到她是跪在石子路上,而且還是最尖銳的那幾塊。你們是不知道,她起身時那血呦,嘖嘖都沾在了石頭上,我看了好一陣腿疼。」
鶯鶯聽愣了,想也不想就衝出去質問,幾名宮婢見到她嚇得不行,鶯鶯冷聲問:「是誰看到曉黛跪在石頭上的?」
「……是、是奴婢。」
鶯鶯將剛才聽到的全部都證實了一遍:「你確定……是太子讓曉黛罰跪的?」
「奴婢確定,那日正是殿下身邊的貼身侍衛來喚曉黛起身的,奴婢還聽到曉黛對殿下磕頭謝恩。」
「那為何本宮不知此事?」
宮婢快要嚇哭了,她大著膽子抬頭看了眼秋露,哭喪著臉道:「……是殿下,是殿下不准讓奴婢們告訴您啊。」
話說到這裡,秋露也慌慌張張跪下了,「奴婢有罪,請娘娘責罰。」
這般就是坐實了欽容私罰曉黛之事,只是……他為何要這般做呢?
鶯鶯不由想起欽容對曉黛的殺心,還有前世欽容那雲淡風輕的一句:「鶯鶯,曉黛為了護你死了,你要不要看看她的屍首?」
鶯鶯想到這些轉身就走,原來昨晚都不是夢,欽容真的半夜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