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囚一三七天

  「……」

  鶯鶯當天晚上就踏上了去南音的路。

  深夜,她收拾好包袱坐在榻上嘆氣,等曉黛翠兒回房休息,她才拿起搭在屏風上的披衣,悄悄推開寢宮的大門。

  【宿主你不用這么小心,有我在,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皇宮。】系統好不容易能幫上一次忙,語氣里滿滿都是驕傲。

  鶯鶯聞言從暗影里出來,她身上的黑色披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寬敞的兜帽將她連人帶頭裹得嚴嚴實實,乍走到掛滿長廊的燈籠下,渾身黑黝黝的有些嚇人。

  廊下剛好有幾名巡邏的士兵經過,他們目不斜視絲毫感受不到鶯鶯的存在,鶯鶯見狀總算放心,大大方方行走在光亮下。

  沒有了阻礙,鶯鶯很快就出了皇宮,任務進行到這裡一切順利,按理說鶯鶯是該高興的,可她莫名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曉黛醒來定要惱我了。」鶯鶯很少背著曉黛單獨行事,她想,或許是因為身邊沒了曉黛的保護吧。

  出了宮門沒多遠,鶯鶯就眼尖看到了停在隱蔽角落的馬車,車夫看到鶯鶯過來點了點頭,恭恭敬敬道:「屬下奉太子殿下的命令,來接顧姑娘去南音。」

  她好端端一個北域皇后,在南音人的口中竟成了顧姑娘。

  想也知道這是燕寧提前下的命令,鶯鶯隱隱能猜出他的心思,於是淡聲道:「早已嫁人姑娘稱不上,你還是喚我顧夫人吧。」

  或者冠夫姓,景。

  車夫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事,猶豫了下還是改口:「顧夫人。」

  「時辰不早了,咱們要快些啟程了。」

  鶯鶯掃了眼這輛破舊的馬車,在踩著腳踏往上走時,忽然回頭看了眼。

  背後整個北域皇宮燈火通明,鶯鶯仰高脖子看向宮樓之上的某扇窗,隨著系統能量的自動消除,系統貼心解釋了句:「他在。」

  就在宮牆之上某個角落,無喜無怒俯視著下方。

  或許是心靈感應,鶯鶯不用系統說就感受到了欽容的存在。明明二人才分開沒多久,鶯鶯這會兒就已經想他想的難受。

  她想聽他溫柔喊一聲鶯鶯,想讓他抱抱自己,還想讓他摟著自己說一切都過去了,今後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再也不用分離。

  想著這些,鶯鶯眼眶有些發燙,後悔自己臨走時沒多看他幾眼。如今隔著太遠的距離,她除了宮樓之上明亮的燈火再也看不見其他。

  說來也是好笑,曾經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的人,如今竟成了她離不開的人。

  「顧夫人?」見鶯鶯許久未動,車夫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循著鶯鶯的視線往宮樓上看去,他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車夫名為瑞吉,身為燕寧身邊的親信他慣會察言觀色,心思轉了又轉他沒問鶯鶯在看什麼,而是岔開話題解釋:「眼下南音與北域的關係緊張,殿下心繫夫人早已打點好一切,這輛馬車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還希望夫人多多理解。」

  鶯鶯勉強扯起唇角點了點頭,自知剛才失態,所以她在上馬車前故作輕鬆道:「沒事,只要能離開這裡,坐什麼我都不在意。」

  「終於……」

  「能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了。」鶯鶯進入馬車中喃聲。

  瑞吉將一切聽入耳中,勒緊韁繩駕著馬車離開,臨走時他又往宮樓上看了一眼。

  高聳的宮樓之上。

  欽容右手搭在樓牆隱在黑暗中,從這裡可以將宮外的草木看的一清二楚,面無表情看著那輛馬車走遠,他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裘郁在他身側站著,大晚上他被召入宮還當有什麼緊急事情,結果被迫看了場帝後逃宮的戲。

  「陛下不派人追嗎?」裘郁出聲問了句,他身子骨差吹不得太久的風,這會兒有些嗓子疼。

  欽容不語,直至馬車徹底消失無蹤,他才閉了閉眸回道:「一個時辰後,派禁衛軍搜索皇宮內外,封鎖城門。」

  「一個時辰?」裘郁眉心輕跳,險些以為自己被寒風吹壞了腦子聽錯了。

  一個時辰後,她顧鶯鶯早就跟人跑出了皇城,那個時候再派人鎖城搜人就太晚了。

  裘郁皺眉看了眼欽容,月光下他的側臉泛著涼意,但此刻過分的平靜與沉寂顯得有些不對勁兒。心思百轉千回,聰明的他隱約有了猜測,於是不再多言只道了聲好。

  欽容雖然口頭放鶯鶯離開了,但心裡並沒放人。以他的性格,又怎會輕易放鶯鶯去南音做任務嗎?

  ……他巴不得把人放眼皮子底下永遠看著。

  「裘郁。」

  欽容心中早有了打算,他勾唇望著遠夜道:「最近一段時間,朝堂上的事要辛苦你和顧將軍了。」

  而他,要去南音看著他的小皇后。

  ……

  在鶯鶯出了皇城沒多久,欽容就『發現』了金殿中的人不見了,一番搜尋無果,於是迅速的命人封鎖城門,聲勢極大的尋找消失的帝後。

  天亮後,瑞吉將馬車停在皇城外的某處村落,打聽後回來告訴鶯鶯:「還好咱們出來的及時,聽說宮裡遺失了什麼不得了的珍寶,現在封鎖了城門正四處找呢。」

  對外,欽容自然不能說北域皇后逃走了,鶯鶯好不容易才在百姓和官員心中積累出名望,不能就因為這件事給毀了。

  鶯鶯窩在馬車裡聽後臉色並不算好,她先是緊張問了句他們會不會被找到,緊接著嘲諷低道了句:「若不是昨晚有政事絆住,恐怕我還沒出皇宮就會被他發現。」

  這種愛太讓人窒息了。

  鶯鶯努力在瑞吉面前演出厭惡懼怕欽容的樣子,他信了燕寧才會更信。

  瑞吉沒有接話,而是笑了笑安撫鶯鶯,「夫人放心吧,想來那珍寶太過重要,宮裡那位得知失竊後就怒極吐了口血,這會兒御醫們正圍在龍榻前診治,珍寶一時半會是找不回來的。」

  鶯鶯明了,雖然知道一切都是做戲,但在聽到欽容『病』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擔心。

  二人繼續上路,欽容想不到鶯鶯這般神通廣大竟然早已出皇城,所以北域的其餘城池看守並不嚴密,瑞吉趕著馬車幾日不停歇,直至行到西北的納桑城才停下來讓鶯鶯休息。

  出了納桑城,再過不遠就是南音的土地了。

  鶯鶯從馬車上下來,坐在茶館內喝了幾口熱茶。近來因西北戰事,南音雖未言明撕毀和平盟約,但鬧到眼下局面兩方朝堂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沒有通知百姓。

  來到納桑城就已經到了燕寧的勢力範圍,所以瑞吉一改前幾日的緊繃,等鶯鶯吃了頓熱乎的安穩飯兩人才繼續上路。

  「怎麼換了馬車?」看著面前豪華氣派的玉骨香車,鶯鶯遲疑了瞬沒敢上車。

  前世鶯鶯吃喝玩樂樣樣都追求最好,就連出行的馬車都要求定做全皇城無二,仿照的就是南音出了名的玉骨香車。

  以玉骨為架,以最珍貴的金絲白錦為皮,玉骨香車上的每一處都是寶貝,就連鑲嵌在帳簾上的珍珠都價值連城。

  鶯鶯站在馬車前坐看右看,細看著馬車側方雕刻的繁花圖騰,若她沒有看錯的話,這確確實實是世上獨一的玉骨香車,南音某位先皇后的車輦,之後為歷代南音皇后所用。

  瑞吉很滿意鶯鶯的反應,早前他就聽自家主子說北域皇后喜歡這輛玉骨香車,沒想到是真的。

  「殿下真心待夫人,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要用最好的馬車來接您回去。」

  鶯鶯聽到這話依舊沒有上車,她乾巴巴道:「之前那輛馬車其實也挺好。」

  可以看得出燕寧的細心,先前那輛馬車雖然外表破舊,但內里應有盡有十分的舒適,鶯鶯重活一世早已不再在乎這些表面上的東西。

  看到這馬車,她不由又想起了欽容。前世她對於美好的東西總是過分喜愛,還曾糾纏著欽容讓他幫自己弄來這輛玉骨香車。得知這輛馬車弄不來後,她是怎麼對欽容說的?

  她說:「那我不當你的皇后了,既然那車只有南音的皇后能坐,那我就做南音的皇后算了。」

  ……前世她都是說了些什麼虎狼之詞啊。

  最終鶯鶯被迫還是入了這輛玉骨香車,寬敞的車內被人精心打理過,榻邊小桌燃著淺淺薰香,地面還鋪有毛絨絨的名貴地毯,如同一間精緻的小房子。

  「我不要它了,我只要你。」

  前世未實現的夢這一世完成,鶯鶯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得到這輛馬車。窩到柔軟的榻上,鶯鶯撫摸著車壁愈發思念欽容。

  馬車沒有靈魂只是死物,得不到它也就得不到吧,鶯鶯頂多念叨幾天,可欽容不一樣,沒了他鶯鶯寢食難安,他是鶯鶯這一世唯一的追求。

  僅半日,玉骨香車重現南音的消息就傳開了。之後的幾日馬車途徑之處百姓跪拜,等到了南音皇城引起來軒然大波。

  「我的天是我眼睛出問題了嗎?這不是玉骨香車嗎?」

  「皇后亡故多年,聽說這馬車被賜給了燕寧太子,您們說這車裡的這位是……」

  「本小姐也想知道,這香車裡坐的是何方神聖。」

  既然要接鶯鶯來南音,燕寧光明正大的就沒打算藏著掖著,借著那枚玉佩他給鶯鶯安排好了新的身份,位高權重李丞相家的小孫女,因自幼體弱多病被抱去北域照看,今年才病情好轉回歸。

  【你看燕寧對你多好,知道你尊貴慣了,就連你來南音的身份都給你找了個厲害的,這身份完全可以當太子妃了。】

  鶯鶯在北域的真實身份都沒燕寧給她找的這個響亮,她聽著外面的嘈雜聲沒敢掀窗往外看,聽到幾人說車內坐著的是未來皇后。

  很明顯了,燕寧給她安排了顯赫身份,又特意讓她坐玉骨香車,打的就是讓她當自己太子妃的目的。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鶯鶯有些頭疼,沒想到燕寧剛說了喜歡她就要娶她。

  若燕寧同沉雪是一個人也就罷了,若燕寧和沉雪是兩個人,鶯鶯覺得自己好像是玩弄良家公子的壞女人,不過好在接近燕寧的任務是為了幫他而不是害他。

  「夫人,咱們到了。」

  馬車忽然停下,鶯鶯微掀門帘往外看了眼,匆匆間只看到府邸牌匾上寫著『李府』。

  深吸一口氣,鶯鶯將自己的小包袱抱在懷中推開馬車的門,正要踩著車梯下去,眼前忽然橫出一隻手,燕寧穿著一身絳紫四龍袍站在馬車一側,他笑望著鶯鶯:「孤扶你下來。」

  鶯鶯這才發現李府門外站了不少人,為首的白鬍子老頭兒大概就是燕寧口中的李丞相。

  眾目睽睽之下,鶯鶯不好拂了燕寧的面子,於是默許他將自己扶下來,穩穩噹噹站在地面。

  戲要做全,李府為了迎接自己歸來的寶貝嫡孫女,大擺宴席還特意『邀請』了太子過來。燕寧在當上南音太子前還有個質子身份,於是順理成章說二人早在北域認識,避免了親昵間引人誤會。

  不過想親近的只有燕寧一個,鶯鶯雖然表面上沒什麼反應,但內心排斥燕寧排斥的厲害,一下馬車就將自己的手從燕寧掌心抽出,拉開了二人距離。

  燕寧只當鶯鶯是被欽容『折磨』怕了沒多在意,可以看出鶯鶯比先前瘦了不好,他略微心疼的同時心情又特別的好,若不是時機不會,這會兒他很想把人抱在懷裡說句風涼話:「你看,我就說讓你乖乖聽我的話吧。」

  若是鶯鶯早點跟著燕寧回來,也不用在欽容的金殿中受那份罪。

  一群人說笑著往府內走,李丞相大概知道情況,特意支開了眾人留給了鶯鶯和燕寧說話的機會。

  瑞吉安置好馬車回來,見他們二人還沒進府,就湊到眼前一一喊了人。

  燕寧本是笑著的,聽到瑞吉喊鶯鶯的稱呼腳步一停,淡了情緒問:「你喊她什麼?」

  「夫人,顧、顧夫人?」瑞吉答完才反應過來,眼看著自家主子情緒漸差,他一時都不敢說是鶯鶯要求他這麼喊的。

  「鶯鶯是李丞相的外孫女,婚約都未有,如何擔得夫人一說?」

  既然鶯鶯來了南音,燕寧是鐵了心將她在北域的痕跡抹去。好似鶯鶯當真是南音李丞相家的外孫女,他不容拒絕的下著命令:「以後喚姑娘。」

  到底都只是演戲,鶯鶯心裡只有欽容一人,是真怕燕寧姑娘姑娘聽慣了強娶了自己,她之所以讓瑞吉喚她夫人有一層原因就是為了時刻提醒著燕寧,鶯鶯沒忍住插了句話:「……說的就我好像不是北域的皇后了似的。」

  不管真假演戲與否,北域那邊都還在找著她,為了不讓燕寧起疑心,欽容的人過不了多久就會滲透南音,大面積搜尋鶯鶯的『下落』。

  真當欽容是吃素的、任由別人把她半路娶走嗎?

  燕寧眼也不眨回道:「很快就不是了。」

  他要讓鶯鶯只做他南音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