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紋單手捧著一個奶酪熱狗,咬了一口。那丰韻的奶酪糊在他的臉上,黏在他的鬍子上。僅僅一口之後,艾羅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白鬍子的老爺爺?可他剛想要笑,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也吃了幾口,自己臉上恐怕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所以連忙抬起袖子在嘴巴上擦了起來。
「艾羅會長,你知道,我的公會為什麼叫做夜下獠牙嗎?」
在反反覆覆擦了好幾遍嘴角,確認再也沒有什麼奶漬之後艾羅才抬起頭,笑著道:「因為……副會長嗎?」
聽到艾羅的口中吐出「副會長」這個詞之後,這位掛滿了「白鬍子」的會長,卻是突然間停滯了下來。
他捧著手中的熱狗,目光眺望著海平線的遠方。任憑那海風吹拂他的頭髮和衣角,這個宛如一座鐵塔一般的男人都始終矗立在這裡,思索著自己心中那一團無法理清的糾紛。
「當初創立公會的時候……就是我,和起司兩個人。」
過了許久,這位會長才終於開口。在咬了一口奶酪熱狗之後,緩緩地說了起來——
「我們兩個就像是愣頭青一樣,那一年我才十五歲,懷抱著滿腔的熱血,抱著想要成為傳說中的勇者的想法成為了冒險者。說來慚愧,當時我實在是青澀到了極點,差不多等同於一出場,就直接撞見了起司,就想要和他開打。」
艾羅稍稍退後一步,讓自己吃東西的模樣不要暴露在這個「白鬍子」的視角余光中。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可這附近實在是沒有什麼垃圾桶。但把手中這團混合物直接扔在地上或是扔進海里好像都顯得不怎麼禮貌。所以,他也只能皺著眉頭,硬是逼著自己繼續去(和諧)舔了舔那流出來的奶酪。
現在這幅場景可千萬不要被自己的成員們看到……如果被他們看到自己捧著這麼一個比自己臉還大的奶酪熱狗的話,天知道那些傢伙會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沒想到一開場,藍紋會長和起司副會長還是敵對狀態啊?」
藍紋呵呵笑了笑,繼續道:「是啊,我那個時候一定是傻了才會想要和夜之一族開打。並且,竟然還選擇了他力量最強大的夜晚對他拔劍。」
艾羅努力捧起奶酪熱狗,將一滴快要滴下來的奶酪舔乾淨,隨後抬起頭,撅起嘴,努力地吸吮著其中的肉汁:「那麼……然後呢?你們化敵為友了?」
「呵呵,一個愣頭青的人類戰士,碰到了一個從族群中叛逆逃出來的夜之一族小少爺。經過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我們兩個反而覺得對方很符合自己的胃口。嗯……可以這麼說,我們是真的打著打著就逐漸打出感情來了。」
「後來,我們兩個一起冒險,一起成長。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接任務,一起領取賞金。一起賺錢喝酒吃肉,一起缺錢蹲牆角吞雪。在經歷了一大串的冒險之後,我們終於攢齊了一些錢,順利開辦了這家公會。當時我們就想著要讓這家公會體現我們兩個人的特點。他說,我拿著四把劍的模樣很像獠牙,而他又是夜之一族,所以乾脆就叫夜下獠牙吧。我覺得這樣也不錯,所以就這麼定了下來。」
雖然這個大個子說的比較簡單,但是對於捧著奶酪熱狗的艾羅來說,這些簡單的話語中似乎早就已經寫滿了他可能想都想像不到的故事。就憑藉這一點,他也不由自主地衝著藍紋的背影點了點頭……當然,他也必須馬上張開嘴咬下一塊充滿了肉汁和奶酪的麵餅,然後用力咀嚼。
「我和起司一起打理公會,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實力還算過得去,所以公會開始了一點點的發展,一點點地壯大。我們公會的成員也開始越來越多,所能夠接受的任務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高級,賺的錢也開始變多了起來。」
「他是個好人,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雖然很多時候他看起來不是很正經,但是十幾年來,起司的一切所作所為絕對不是人們傳聞中對於夜之一族的描述。他根本就不是傳聞中那種可怕的存在,他不過是和我們的種族不同而已,除此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區別。」
「可即便如此,夜之一族的傳聞實在是太過於深入人心……就算我十分的放心,但很多的委託人和公會的成員都會開始對他產生些許的忌憚。」
「我很努力地在協調,希望能夠儘量改變起司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但是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做的不夠好還是怎麼樣,每個看到起司的人還是會或多或少地對他產生些許的嫌疑。這一點,讓我非常的苦惱。」
艾羅努力將嘴裡那一大團帶著咸香味的東西咽下後,這才呼出一口氣,緩緩點頭說道:「這其實很容易理解。再怎麼說夜之一族曾經也和我們人類之間進行過許多年的戰爭。雖然時間已經過去百多年了,但現在嚇唬小孩子的恐怖故事很多都還是以夜之一族的形象來描述。說得多了,我們人類環境的風氣如此,想要改變這種偏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辦到的事情。」
「那麼,艾羅會長又為什麼能夠和起司相處的那麼好呢?」
等到艾羅說完,前面的藍紋突然回過頭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好奇的味道——
「雷亞給我的描述中或許會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你和起司之間能夠友好相處這一點應該沒有疑問吧?你又為什麼不害怕起司?你就沒聽過那些可怕的恐怖故事嗎?」
艾羅苦笑一聲,說道:「都是這麼長大過來的,怎麼可能沒聽過?小時候我有時候還拿這些故事去嚇唬其他孩子呢。」
「那麼……為什麼?」藍紋緊緊地盯著艾羅,那雙眼睛裡面充滿了渴求答案的眼神。看得出來,這個大個子會長在對於起司的問題上十分的關注,甚至已經有些超出了對自身安危的關注程度。
對此,艾羅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想要探尋恐懼,就要直面恐懼本身。我或許算是一個好奇心比較旺盛的孩子吧,在聽了那些可怕的恐怖故事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這些故事究竟是從哪裡傳來的?並且也在想,既然夜之一族被描述的那麼可怕,那為什麼百多年前的那場戰爭我們人類還可以獲勝?」
「帶著這些疑問,我在入學讀書之後查詢了很多資料,算是多多少少祛除了那些傳聞的部分,將那場戰爭的史料理清。既然去掉了所有荒誕的傳聞,剩下來的東西就非常值得研究了。」
艾羅抱著熱狗再次啃了一口,努力咀嚼著。而藍紋這位歲數差不多是艾羅一倍的高端公會的會長現在卻是在旁邊乖乖站立,一點點都不敢隨意插嘴,打斷艾羅的進食。
一直等到艾羅好不容易咽下這一口之後,他才繼續說道——
「各種恐怖故事中最著名的有關夜之一族的一個特徵,就是關於他們這個種族會吸食人血的描述。在很多故事裡甚至都會著重描述夜之一族這方面的特徵,似乎夜之一族存在的目的僅僅就是為了吸食人血而已。」
「但是,只要略微從經濟學的角度來思考一下,就會覺得這個特徵十分的不靠譜,甚至有著非常強烈的荒謬的程度。」
「作為一種和我們人族有著相似感官,同樣會使用大腦思考的生物種族,換個角度想想,我們人類會是那種整天都只想著吃東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往嘴裡塞滿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甚至為了吃到永無止境地吃到好東西就隨隨便便發動戰爭的生物嗎?」
艾羅稍稍調整了一下抱著熱狗的手,衝著藍紋發出了這個提問。
藍紋想了想,隨即搖搖頭,笑道:「吃飯雖然很重要,但整天追求饕餮盛宴的人類畢竟只在少數。很多人僅僅只需要填飽肚子就行了,因為還有很多時間我們要去做更多其他有意義的事情。」
艾羅笑著點了點頭:「同樣的,夜之一族就算是喜歡吸食人血,也不可能一天到晚什麼都不干就只想著吸血。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娛樂時間。那麼,為什麼在記載這場戰爭的歷史文獻上會留下許多處有關夜之一族吸食人血的記錄呢?」
「僅僅憑藉有吸血記錄這一點,並不能當成這是夜之一族的生理習慣。因為我是學習經濟學的嘛,所以幾乎是本能地就去查了查當年有關夜之一族領地的氣候、水質、人文、政治以及與周邊地區的貿易的進行狀況。尤其是在和我們人類進行戰鬥的那幾年夜之一族總體的經濟能力。這麼一查,答案就出來了。」
「夜之一族的領地在戰爭爆發前幾年的時間裡一直都處於乾旱少雨的狀態,而且在那段時間裡面恰好夜之一族的長老去世,但卻沒有留下擁有足夠實力的接班人。這就導致夜之一族內部在那段時間不斷地進行互相之間的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