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35萬,今年】

  這是駱靜語打在手機上的字。

  占喜好半天都沒敢把腦袋抬起來,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多可笑啊!她一個月入七千五的人,還敢替一個年入三十五萬的人操心錢不夠,哪兒來的臉啊?

  駱靜語只看到身邊的女孩突然起了身,坐回桌對面,垂著腦袋一聲不吭。他心裡覺得好笑,只是她一直沒把臉抬起來,駱靜語漸漸就笑不出來了。

  他朝占喜揮揮手,對方沒反應,駱靜語只能在手機上打字,把手機推過去給她看:【歡歡,你生氣了?】

  占喜哪會生氣啊,就是覺得難堪。這事兒也不賴小魚,她從沒問過他的收入,一直自以為是地認為他是個低收入打工仔,她這麼埋汰他,小魚生她的氣才對呢!他會不會覺得她看不起他呀?

  她果然還是不夠了解小魚,以後要更多地和他聊聊天。

  做了個深呼吸,占喜終於抬起頭來和駱靜語對視。年輕的男人神情一如既往得溫和,眼睛裡含著笑意,唇角微翹,哪裡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占喜微怔。

  不管是之前網聊時,還是見面後,駱靜語這人總給她一個感覺——他對她特別包容。仿佛不管她做出多過分的事,他都不會和她生氣。

  這是一種奇妙的安全感,占喜這輩子還沒從別人身上體會過。

  老媽和哥哥也寵她,但前提是她得聽話。如果她不聽話,老媽就別提了,就連占傑也會罵她,比如她和羅欣然走得近,比如她執意要搬家。

  老爸倒是無條件地寵她,但那種感覺又和駱靜語不一樣。老爸這輩子被老媽壓得死死的,在家裡沒辦法成為占喜的避風港,他要是夠膽幫女兒說話,遲貴蘭就會連他一起罵。

  所以,從駱靜語這個幾乎算半個陌生人的身上,占喜感受到他對她的體貼、照顧和包容,心裡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也不是沒猜過……他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但占喜並不想知道答案。

  她努了努嘴,說:「駱靜語,你居然這麼有錢!」

  駱靜語:「?」

  他趕緊打字:【我不是有錢人,我是就不窮。】

  占喜皺眉:「一年賺三十多萬還不夠有錢啊?」

  駱靜語無聲地笑出來,打字:【我以前,不是這麼多,以前窮人,這2年多一點。】

  「好吧,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占喜看著正把熱菜端上桌的服務生,說,「不過,就算你比我有錢,這頓還是我請客。」

  駱靜語還在思索她說的第一句話,完全沒弄懂意思,打字:【什麼?右眼不是什麼?】

  占喜看著他的問題,心裡居然酸酸的,想著小魚讀唇時到底要多用心?中文博大精深,她說出口的每個字每個詞,讀音對應的詞語千變萬化,嘴唇動得又快,小魚要從他大腦的詞彙庫里找出相應的詞來理解,像這種六字成語,對他來說真的太難。

  【有眼不識泰山。】占喜給小魚打完字,指指桌上熱騰騰的咖喱蟹,說:「先吃飯吧,我餓死啦。」

  熱菜陸陸續續上齊,占喜和駱靜語面對著面安靜吃飯。

  駱靜語對泰國菜很感興趣,嘗過後覺得味道不錯,見占喜拿咖喱蟹的湯汁拌飯,他想,歡歡喜歡吃咖喱呢,以後可以做給她吃,咖喱雞和咖喱牛肉,他都會。

  吃得差不多時,占喜去了趟洗手間。

  等她回來,駱靜語也去了。

  他不是真的內急,直接去到收銀台,拿出手機打字給收銀員看:【21桌,買單。】

  年輕的女收銀員抬頭對他微笑:「21桌,剛才有位美女已經買過單啦!」

  駱靜語:「……」

  唉……他果然鬥不過聰明的雞蛋老師。

  駱靜語回到餐桌邊,占喜還在專心地啃最後一隻螃蟹腳,駱靜語坐下,拿起手機思想鬥爭,要不要用微信把飯錢轉給她?她是來陪他買衣服的,怎麼能真的讓她請客?她會收嗎?會不會生氣?

  占喜不明所以,抬頭看他:「你吃飽了嗎?」

  駱靜語點頭,占喜笑道:「再喝一碗湯吧,冬陰功湯我很喜歡的,你覺得好喝嗎?」

  這一次,都沒等駱靜語打字,占喜已經把手機給他看了:【冬陰功湯,好不好喝?】

  駱靜語又點頭,占喜幫他盛出一碗湯,駱靜語打字:【我可以學習做,你喜歡吃,我做你吃?】

  「你這麼厲害啊?」占喜笑眯眯的,「好呀,那我等著吃啦。」

  看著她明媚的笑容,駱靜語突然就決定不給她轉錢了。他記起占喜教過他的相親事項,因為不喜歡對方,才要給錢,如果喜歡,就不給錢,剛好有藉口把對方約出來再請吃飯。

  想到這兒,駱靜語又打了一行字,略微不安地把手機推到占喜面前:【歡歡,謝謝你請吃飯我,謝謝你幫忙我買衣服,下一次,我請客你,好嗎?】

  占喜看完了,點點頭:「好啊,下次你請客。」

  她答應了!駱靜語心裡一松,差點要咧開嘴笑,趕緊欲蓋彌彰般低頭舀了一勺湯喝。

  冬陰功湯的味道其實怪怪的,他說不上來好喝還是不好喝,但是歡歡喜歡!回家後他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吃完飯,占喜陪駱靜語去三樓男裝櫃檯買衣服。知道了小魚不是窮光蛋後,占喜也輕鬆不少,挑衣服的勁頭都大了許多。

  她沒給占傑買過衣服,倒是給老爸買過,這還是頭一回和一個年輕男人一起逛商場,給他出謀劃策。

  占喜發現,駱靜語的審美眼光其實不錯,看中的衣服都挺襯他的,大概和他從事的是藝術工作有關。

  這些年,駱靜語沒逛過商場,買衣服都靠網購解決,他不喜歡商場導購跟在身邊不停地介紹,不想讓人發現他聽不見。

  不過這一次,身邊有占喜陪著,導購們很識趣,介紹時都衝著女伴,占喜也會認認真真地和她們討論男士穿搭問題。

  挑衣服的時候,他們沒有用手機溝通,只用眼神交流,誰看上哪一件,就拎出來給對方看,對方覺得OK,駱靜語就去試穿。

  如此默契,令駱靜語感到安心。

  最終,他選了一件淺藍色襯衣、一件深藍色V領毛線背心、一條黑色西褲和一雙黑色切爾西靴。

  選完內搭,最後選外套,駱靜語試穿一件黑色粗呢短款風衣,他人高腿長,站在鏡子前真是器宇軒昂,占喜看得眼睛發光,導購對她說:「哇,你男朋友穿這件好帥呢!」

  「他……」占喜本想說「他不是我男朋友」,又一想,何必解釋?反正小魚也聽不見,她樂呵呵地說:「他人帥,穿什麼都好看。」

  駱靜語剛巧轉頭看過來,發現占喜和導購都笑得一臉蕩漾。

  他很疑惑:「?」

  占喜臉紅了,像是作弊被抓包,趕緊說:「這件好看!買它!」

  從頭到腳的一身,駱靜語一共花了五千多塊錢,基本符合他的預算。

  離開商場時已經挺晚,占喜和駱靜語提著大袋小袋,走去路邊打車。

  商場門口的廣場上豎著一棵巨大的聖誕樹,繞滿彩燈,此時光影璀璨,在寒冷的冬夜顯得浪漫又溫暖。

  占喜縮縮脖子,一邊小幅度地跺著腳,一邊抬頭朝聖誕樹看。

  駱靜語隨著她的視線也望向聖誕樹。

  但他只看了一會兒,目光就又轉到占喜臉上,她的嘴裡呵著白氣,眼睛裡映出彩燈的光亮,閃閃爍爍的,就像書上寫的那樣——眼睛裡有星星。

  「啊!」占喜突然叫了一聲,害羞地轉頭對駱靜語說,「小魚你看,那邊有人在接吻。」

  駱靜語看懂了「接吻」兩個字,也好奇地看過去,聖誕樹下真的有一對戀人在接吻。

  他頓時紅了臉,和占喜一起把頭轉回來,兩個人背對著聖誕樹並肩而立,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

  幸好,車來了。

  回到青雀佳苑,占喜和駱靜語乘電梯上樓,到八樓後,占喜把手裡的袋子還給駱靜語,對他說:「小魚,明天加油!」

  駱靜語手裡拿滿袋子,也沒法回應,只能對她微笑。

  占喜走出電梯,朝他揮揮手:「拜拜!晚上早點睡,聖誕快樂!」

  駱靜語回到家,把所有袋子都放到工作檯上,想到第二天就要穿,便把衣服褲子一件件拿出來掛到衣櫃裡。

  在襯衣的袋子裡,他意外地發現了一塊灰色圍巾,還帶著商標。

  駱靜語:「?」

  圍巾很軟,是男士款,和襯衣是一個品牌,駱靜語不記得自己有買圍巾,心想難道是贈品?

  這時,他的手機來了新消息。

  【雞蛋布丁】:發現聖誕禮物了嗎?不用謝!明天圍著吧,不然脖子會冷哦。[呲牙]

  駱靜語:「……」

  這一晚上,歡歡到底幹了些什麼啊?請他吃飯,送他圍巾,陪他逛商場!可他呢?他幹了些什麼?就付了一個回家的車費,連飲料都沒請歡歡喝一杯!更別提給她準備聖誕禮物了。

  他怎麼會這麼笨啊!還好意思炫耀自己賺了多少錢!歡歡一定覺得他是個精巴鬼,吹牛大王。

  不行不行,明天是聖誕節,他還有救,明天,他一定要給歡歡準備一份聖誕禮物!

  ——

  周三中午,駱靜語換上一身新衣服,圍上新圍巾,準備出門赴約。

  占喜的微信來了。

  【雞蛋布丁】:乖小魚,給雞蛋老師看看你帥氣的樣子![呲牙]

  駱靜語抿著唇笑起來,對著鏡子調整角度拍照,選了一張最滿意的全身照發給她,腿拍得特別長,不過手機剛巧擋住了臉。

  【雞蛋布丁】:怎麼不露臉啊!差評![抓狂]

  【好大一頭魚】:你可以看我,現場人,照片算了。

  【雞蛋布丁】:好吧,你好好表現,祝你談判成功!一切順利!

  【好大一頭魚】:[奮鬥]

  駱靜語打車來到市中心那家茶樓,離見面還有半小時,他沒進去,微信聯繫紀鴻哲。

  【好大一頭魚】:小哲,我到了,你在那裡了?

  【紀鴻哲】:我在邊上肯德基,你等著,我現在過來。

  五分鐘後,一個年輕男人晃晃蕩盪地出現在駱靜語的視野里。

  他個子很高,和駱靜語不相上下,身材要更健碩一些,膚色健康,五官凌厲,眼神卻透著慵懶,是一個標標準准壞小子的長相,嘴裡還叼著一根煙。

  駱靜語看著紀鴻哲越走越近,才發現自己已經有三年沒見過他了。

  紀鴻哲算是駱靜語的髮小,兩人同齡,從小在福利工廠的宿舍一起長大。紀鴻哲的父母和駱靜語父母一樣,都是聾人,不同的是,他們是後天致聾,所以紀鴻哲是個很健康的小孩。

  小時候,紀鴻哲是宿舍區裡的孩子王,活潑好動,完全就是一隻屁股抹了油的熊孩子。

  兩家父母關係好,紀媽媽叮囑兒子要好好照顧小魚,完全沒想到,紀鴻哲就是帶頭欺負駱靜語的那一個。

  駱靜語也不和他計較,他喜靜,紀鴻哲好動,兩個人其實完全不合拍,只有兩對父母理所當然地認為兩個小男孩應該是好朋友。

  後來,駱靜語去盲聾學校上學,紀鴻哲上了普通小學。

  再後來,福利工廠改制了,工人們全部下崗自謀生路。駱靜語的父母去城北開起小超市,紀鴻哲的父母雙雙成了家政保潔人員。搬離福利工廠宿舍區後,兩家人住得一南一北,相隔甚遠。

  再再後來,駱靜語高中畢業出門闖蕩,獨自生活,紀鴻哲考上大學,畢業後也不知在幹什麼。

  他的消息,都是紀媽媽到小超市找閻雅娟玩時透露的。駱靜語和紀鴻哲最後一次見面,還是三年前過年時,紀家一家三口去駱靜語父母家做客。

  當時,所有人都用手語聊著天,只有紀鴻哲一個人待在角落裡,顧自玩手機。

  閻雅娟喊駱靜語去陪陪小哲,駱靜語便坐到紀鴻哲身邊,拍拍他的手臂,打手語問他:【你在玩什麼?】

  紀鴻哲抬頭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用手語說:【和女朋友聊天。】

  駱靜語不知道怎麼回,紀鴻哲站起身,也拍拍他的肩:【別管我,忙你的吧,我出去抽根煙。】

  結果,這煙一抽,他直接溜走了,把他父母氣得夠嗆。從那以後,駱靜語就沒見過紀鴻哲,也沒在微信上聯繫過他。

  他們兩個實在不能算朋友,只是現在這個情況,駱靜語能找到的人里,紀鴻哲是最合適的一個。

  紀鴻哲走到駱靜語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眯著眼睛笑:「好久不見啊,現在這麼帥?」

  駱靜語打手語:【我什麼時候不帥了?】

  「哈哈哈哈……」紀鴻哲大笑,「聽我媽說你混得不錯,房子都買了。」

  駱靜語笑笑。

  紀鴻哲問:「處對象了嗎?」

  駱靜語搖搖頭。

  「買了房子,可以找了。」紀鴻哲把煙掐滅在路邊垃圾桶上,「李依曼現在還惦記你呢。」

  駱靜語失笑,打手語:【她才十六歲。】

  紀鴻哲也笑:「你連微信都不給她加,小姑娘恨死你了。」

  正聊著,駱靜語手機振動起來,他拿出來看,是占喜的消息。

  【雞蛋布丁】:小魚,池江先生和董先生已經到了,在二樓千山萬水包廂等你。

  【好大一頭魚】:好的,我上去,我到了。

  【雞蛋布丁】: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駱靜語和紀鴻哲一同走進茶樓,紀鴻哲已經在視頻里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他自認不是個靠譜的人,但小魚在這種時候能想到他,他覺得還挺有面子,也不會給他搗亂。

  千山萬水包廂外,紀鴻哲敲了敲門,推門而入,駱靜語這時候才感到緊張,跟在他身後進入包廂。

  池江俊介和董承已經落座,見到他們後都站起身來。

  包廂里空間寬敞,中式裝修,格調雅致,空氣里還飄浮著淡淡檀香。

  董承和紀鴻哲為雙方做介紹,駱靜語看向池江先生,那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果然很講究儀表。董承也是一身正裝,倒是紀鴻哲穿得很休閒,不過駱靜語對他的著裝沒有要求,人家本來就是來幫忙的。

  池江俊介和董承也打量著駱靜語,這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穿著斯文,一雙眼睛溫和清澈,身上有一種簡單幹淨的氣質,似乎還有點害羞。

  外表這麼出眾的一個人,竟是雙耳失聰,也是很可惜。

  點好茶水、點心,董承先寒暄幾句,問了問駱靜語在燙花領域的履歷。

  駱靜語沒有隱瞞,更沒有往自己臉上貼金,如實告知自己的學藝和從業經歷。

  他打手語,紀鴻哲翻譯成中文,當董承聽說駱靜語師從徐卿言時,神情變得微妙,翻譯給池江先生後,後者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寒暄完,董承便說起此次見面的目的:「駱老師,池江先生很欣賞您做的那件燙花作品,他對這門藝術小有涉獵,這次約您見面,其實是為了他的妻子。」

  駱靜語看完他的唇語,再看向身邊的紀鴻哲,紀鴻哲打了一遍手語,駱靜語把對方的意思完全理解透,打手語道:【具體是什麼事項呢?】

  紀鴻哲對董承說:「小……駱老師問,具體是關於什麼?」

  董承用日語告訴給池江先生,池江先生嘰里呱啦說了一通,董承開口:「明年元宵後,池江先生的妻子會過五十歲生日。池江夫人最近幾年身體不太好,池江先生不放心她留在日本,便讓她一同生活在錢塘。他的妻子……」

  紀鴻哲喊「停」:「董先生,對不起啊,我不是專業翻譯,咱們一句一句來,你說太多我記不住。」

  董承笑起來:「好的好的,按你的節奏來。」

  於是,四個人就用這樣的方式溝通起來,日語→中文→手語,手語→中文→日語,來來往往的,場面竟很和諧。

  紀鴻哲感覺自己從沒如此絞盡腦汁地打手語,駱靜語在他的翻譯下,倒是把事情都理順了。

  池江先生想要在妻子五十歲時為她舉辦一場生日宴,宴會上要給她一個驚喜,驚喜就是——用燙花做一棵櫻花樹。

  不是沒想過定製仿真樹,但仿真樹太假了,看著就很廉價。燙花就不一樣了,精美又逼真,最關鍵是,這棵樹在生日宴上用完後,池江先生還想將它安置到自己家裡,讓家裡有一棵永遠不會凋零的櫻花樹。

  駱靜語心下瞭然,果然,那位要做櫻花樹的客戶就是池江先生,是占喜幫他聯繫到的。

  他確定自己可以做出這棵樹,池江先生很滿意,又提出要求,他為妻子定做了一套和服,還想搭配同色系的櫻花發梳,發梳需要駱靜語設計,用燙花做,但不是駱靜語做,而是池江先生親手來做。

  發梳上還會搭配鑽石,設計費、材料費、教學費都會另算,問駱靜語能不能勝任。

  設計飾品是駱靜語的強項,他唯一的困難就是耳不能聽,嘴不能說,但池江先生是個日本人啊!就算駱靜語是個健聽人,他倆照樣不能溝通,所以這反而不成問題。

  他表示接受,可以安排在他的工作室進行教學,時間上需要一整天。

  董承說稍後會把和服的設計圖給到駱靜語,聊到這裡,生意基本談成,駱靜語卻還不知道那棵櫻花樹的成交價,十八萬嗎?方旭沒和他說過。

  這時,池江先生又對董承說了一番話,董承想了想,一句一句說給對面兩個年輕男人聽,由紀鴻哲翻譯成手語。

  「駱老師,不瞞您說,這棵櫻花樹,我們不止找了您,還聯繫過國內另外幾位做燙花的老師。」

  「有幾位婉拒了我們,說自己非全職,這個訂單做不來。有幾位呢,在比較遠的城市,我們考慮以後也放棄了,最想找的就是錢塘本地的老師。」

  「也是機緣巧合,孫總把您的作品送給池江先生,池江先生拿回家後,池江夫人非常喜歡,說這位老師技術已經很專業,絕對不是初學者,應該從業至少五年以上。」

  「我們聯繫到您的店鋪,方先生——應該是您的同事吧,給我們報價二十二萬,並且不接受還價。說實話,這是所有燙花老師的報價中,最高的一個價格。」

  「我們還聯繫過上海的徐卿言老師,徐老師報價二十萬,不過她明確地說,整棵樹會由她的學生來主做,因為染井吉野櫻並不是很難的花型,她的學生都能勝任,她會全程指導。」

  「池江先生在您和她之間權衡過,嗯……您應該明白,對池江先生來說,這不是價格的問題,最在意的就是作品的質量,因為這棵樹對他和他的妻子,意義非凡。」

  「所以我們最後還是選擇了您,這次與您見面前,我和徐老師聯繫了一下,她很開明,並不介意,知道我們找的是駱老師您後,告訴我們說,您是她的學生,她一直都很欣賞您,說按照您的水平,絕對可以把作品做得很好。」

  「只是……池江先生到底是位商人,他知道以後就很納悶,問為什麼徐老師報價二十萬,她的學生竟然能報價二十二萬?我們當然不是質疑您的能力,就是覺得……這麼說吧,中國有句俗話,一分價錢一分貨。」

  「駱老師,池江先生很期待,您報出這個價格,是不是比起徐老師,您有哪方面的過人之處?」

  在翻譯的過程中,看過董承的唇語,再看一遍紀鴻哲的手語,駱靜語已是如坐針氈。

  他臉皮薄,此生從未如此尷尬,臉頰上的血色控制不住地漫溢出來,恨不得立刻離開包廂,當場消失。

  之前明明聊得如此融洽,他已不再因為耳聾而感到難堪,甚至有了小小的自信,這時候卻羞恥得根本不敢正視池江先生的眼睛。

  紀鴻哲翻譯著手語,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在最後加了一句:【小魚,你是不是被人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