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物外山第三日,雲從月走了出來,說實話這速度已出乎所有人預料,然後更令他們震驚的事情,清楚呈現在面前。
雲從月痊癒了。
不僅僅是他之前,被對頭按著爆錘一頓的傷,還包括之前突破神境時,體內殘留的隱患。這兩種傷,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意味更是天淵之別。
所有人看向物外山的眼神,變得比之前更加凝重,隱約之間,流露出幾分敬畏。
強者,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擁有不可挑釁的地位。
而現在,他們已可以確定,物外山中這位神秘存在,就是一位真正的強者!
大家都想知道,物外山裡的情形,這三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雲從月很老實,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
面對追問,乾脆利落的,將自己經歷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出來。
但結果……說了跟沒說,似乎毫無區別。
物外山中那位強者,依舊隱藏在陰影中,沒有露出絲毫有用的信息。
「諸位,雲某知曉的就這些,以山中那位的手段,若有意隱瞞身份,誰還能有辦法不成?」雲從月四下拱手,「今日一番際遇,雲某欠下大恩請,將要尋找一件寶物作為回報,就此告辭。」
轉身沖天而去。
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能體會到,他話里流露出的深意。
首先,物外山中那位,似乎並不願意,被人知曉真正身份。其次,雲從月欠的人情,是物外山中那位的,他現在要去找寶物,作為報酬奉上。
也就是說,他們最好不要,試圖打他的主意,否則找不到寶物,交不上報酬,絕對會有麻煩。
沒人願意惹麻煩,尤其是一位絕頂強者的麻煩,那不叫尋求刺激,妥妥是找死。
雲從月順利脫身,物外山的名氣,則像是吹了氣一樣,瘋狂膨脹起來。
然後又過了一天,牧清源出現在物外山外,他是成名已久的神道強者,在場眾人大都認得。
沒辜負大家期待的眼神,牧清源深吸口氣,一步踏入物外山。
又三天,牧清源大笑而歸,轉身一鞠到底。
似一顆火星,落入滾油桶中,一剎那烈火滔天!
所有人心底的激動、亢奮,於此刻徹底點燃,看向物外山的眼神,充斥無盡灼熱。
……
雷千軍放下玉簡,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片刻後抬頭,與管家對視一眼,「果如你所言,物外山中那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雲從月的狀況,他並不是太清楚,可牧清源的問題他是知道的,老傢伙這些年來過的無比悽慘。
可就短短三日,居然重獲新生,這份手段若非再三確認,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管家道:「您有什麼打算?」
雷千軍起身,整理了一下長袍,「如此強者入我鵬程疆域,身為城主若不拜訪,豈不是失禮。」
管家躬身,「您說的是。」
眼底卻有幾分憂慮。
雷千軍微笑,「未必就是敵人,或許是朋友呢。」
還有半句沒說,該面對的總是躲不過,宜早不宜晚!
他一步邁出書房,第二步走出府邸,第三步出了鵬城,第四步落下時……已到物外山。
山外無數修士,此刻盡皆聽聞,頭頂來自九天之外,那驚天轟鳴之音。
其勢,似星辰降臨,睥睨十方!
「鵬城之主,雷千軍!」
「居然是他!」
「果然,這位也坐不住了!」
拂袖散去周身浩蕩之力,天地間狂風驟起,轟隆隆席捲十方。但接下來,雷千軍的舉動,卻讓不少人暗暗失望。
他落在地面,拱手微笑,「鵬城之主雷千軍,不知尊駕到來,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幾息後,物外山中光芒一閃,向雪邁步而出,斂衽行禮,「見過鵬城之主!我家主人正在修行,暫時脫不開身,命我前來轉述,此次只是短暫滯留,不日便將離開,未有打攪城主之意。」
雷千軍大笑,「既如此,雷某便不多做叨擾,若他日尊駕改變主意,城主府上下,隨時掃榻相迎。」
灑落轉身,他一步邁出,剎那遠去不見。
這一刻,無論哪一方修士,都不得不在心底暗贊一聲,雷千軍當真是一位人物。
他雖只露了一面,但僅這一面風采,便將所有人壓下。
山外,人群中數撥修士,凝眉苦思許久,不約而同苦笑一聲,按下了心底念頭。
既然山中那位,無意與雷千軍為難,他們便不可能,藉此機會大做文章。
如今雙方都已表態,識趣退走倒也罷了,若繼續糾纏,怕是轉眼就要大禍臨頭。
真以為,剛才言笑盈盈,灑脫超俗的雷千軍,是個不沾血跡的菩薩心腸?當年為得城主大位,那可是殺的人頭滾滾堆積成山,流血積聚可成海的狠辣角色!
眾人感慨萬千,只露一面便抹去無數風波,令鵬城疆域免了一場動盪……雷千軍此人,當真不可小覷啊!
回到物外山的向雪,抬手拍拍胸膛,一臉憤懣,「以後這種事,你換個人使喚吧,壓力實在太大了!」
雷千軍語態溫和,笑容不斷,可他站在那裡便是一座擎天神山,令人望而生畏。
這是一位真正的強者,或許實力比巨龍領主稍弱,但拼起命來也足以攪的天翻地覆。
否則,憑什麼他能成為鵬城之主,統治方圓數十萬里,成為即便皇族都暗中忌憚的天下豪強之一。
向雪是神境,實力也算不錯,但與他相比依舊差了太多,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看著秦宇一片平靜,儘管一顆心仍砰砰跳,不滿之意還在翻騰,向雪依舊忍不住有些欽佩秦宇的膽量。他怎麼就敢在這裝大尾巴狼?便不怕出了岔子,將自己折進去?
秦宇心頭鬆了口氣,局面比預料中更好,如果雷千軍出手試探,他就麻煩大了。
但這些情緒並沒有流露出來,他微微一笑,道:「雷千軍來這一遭,為自己刷了名望,壓下暗中洶湧波濤,咱們也並非毫無所獲。今日後,物外山超然地位已定,再無人敢質疑!」
無論真假,有鵬城之主背書,這就是事實。
……
書房裡,幾道身影沉默而坐,氣氛沉凝。
許久,其中一人長出口氣,「這次,算雷千軍走運。」
「不是運氣,之前總以為,他有今日成就,是早年快我們一步……今日看,城主確是一妙人。」
「哼!妙人又如何?擋了我們的路,終歸只有毀滅下場!」
書桌後主位,喝茶人放下茶杯,「啪」的一聲輕響,書房頓時安靜下去。
「我累了,舒航留下,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起身行禮,大都隱晦掃了幾眼,恭謹站在書桌旁的年輕人,眼底不乏嫉恨之意。
房門打開又關上,書桌後武祖承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倦怠,輕聲道:「都走了,舒航不必拘禮,坐。」
「謝家主。」舒航轉身落座,腰背依舊筆挺,微微低頭表示恭敬。
「這次,的確是個好機會,可惜我們還未行動,雷千軍就已釜底抽薪斷了風浪源頭。」武祖承拍了拍扶手,「他處事依舊如當年殺伐果斷,而且運氣……也是真的好啊。」
舒航道:「家主,我反倒覺得,這對我們而言,亦是不壞的結果。」
「哦?」
「物外山中修士,至今背景未知,誰都不確定,他究竟是何來歷。若我們借他之手撼動鵬城地位,或許一時間能有所得,但最終未必順心如意,甚至會有別的麻煩。」
武祖承略微沉吟,緩緩點頭,「你這麼說,倒也不無道理。罷了,反正棋子已經落下,早幾年晚幾年罷了,多些緩衝時間,我們也能準備的更充分。」他眼神微凝,露出精芒,「以你估計,大概還有多少時間?」
舒航道:「長則十年,短則五載,家主便可一鼓作氣,完成心頭大願!」
……
雷小魚坐在窗前生悶氣,她越是不願想,腦子裡越是甩不掉,那個壞傢伙的影子。
越坐越生氣,眼前風景都讓人心煩意亂起來,「啪」的一聲關上窗子,她轉身撲到床上,抱住枕頭一陣翻滾。
「壞蛋!」
「臭蛋!」
「王八蛋!」
雷小魚一個鯉魚打挺,扯著嗓子尖叫,「別再讓我見到你,不然一定讓你好看!」
「啊啊啊啊!」
守在樓外的兩個侍女,對視一眼露出無奈,小姐最近真是發瘋了。她們也好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居然能讓小姐念念不忘。
正轉著念頭,腳步聲響起,兩個侍女抬頭看過去,臉上露出笑容,「青容姐姐來的正好,小姐在發脾氣呢,我們都不敢進去觸霉頭,就等著你來解救。」
青容瞪了她們一眼,「就你們精明!」
「誰不知道,姐姐最受寵呢,小姐自小跟你一起長大,可從沒拿你當下人看待呢。」侍女說著推開房門。
青容腳下微頓,旋即笑了笑,「沒心情跟你們瞎扯,廚房剛剛熬好的長生粥,我得趁熱送進去,看著小姐喝完。」
邁步進了小樓,掃過一眼熟悉的環境,眼波翻了幾翻,她抬步拾階而上。轉過精緻、華麗的步梯,挑開碧玉珠簾後,青容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小姐,您該喝粥了。」
城主府大小姐,打小身體虛弱,需要以珍貴食材熬製的長生粥,慢慢調理身體,這是府里上下皆知的事情。
本是日復一日,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誰都不知道,精心做好這碗粥的廚娘,此刻精心梳洗之後,對著鏡子微微一笑,仰頭喝掉了瓶中劇毒,入口無色無味,一滴便可封侯。
啪——
白淨玉碗落在地面,咕嚕嚕滾向遠方,雷小魚捂住劇痛的肚子,兩條眉毛緊緊皺在一起,「為什麼?」
青容輕聲道:「因為很多年前,我所有的親人,都是死在你父親手中啊……最小的,是我出生不足三月的幼弟,因為一句斬草除根,他小小的身軀被長槍挑起刺穿。」
「這些事情,小姐不知道吧?您更加想不到的是,這一幕是我當年親眼目睹,無一日忘卻過。」
雷小魚開始吐血,一小口一小口的,血液烏黑卻詭異散發著香甜,落在地面自動收縮,凝聚成一顆顆黑黝黝的圓珠,就像是深海里罕見的黑珍珠,每一顆都倒映著她蒼白的面孔。
「我同情你的遭遇,卻不會因此道歉……如果我父親不殺人,他就會被殺死,那麼你所經歷的一切,便可能是我的遭遇。」
青榮點頭,「當然,小姐不需要道歉,我也不需要您的歉意,能與您共赴黃泉,我已很滿足。」
嘭——
窗戶瞬間破碎,呼嘯而來的木頭碎片,灌注著恐怖力量,瞬間洞穿青榮的身軀,將她打成無數碎片。
管家臉色鐵青落在地面。
雷小魚擠出笑臉,「金叔叔……」
仰面而倒,直接陷入昏迷。
城主府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