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向子悅面露複雜。

  榮大師微笑道：「怎麼，你以為為師會隱瞞下這件事，留住宗門給予的獎勵嗎？」

  「不，不是，弟子不敢！」

  「為師拿著宗門的供奉，自當盡心盡力做事，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這株灰線草對暗星冰瓥的重要性。」榮大師語氣肅穆，「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日後當牢牢記住，世間事有所為有所不為，縱然面臨更大的誘惑，也須堅守飼獸師的操守與底線。」

  向子悅神色激動，恭恭敬敬行禮，「老師，您永遠是我的榜樣，為我照亮前行之路！」

  退後幾步匆匆離去。

  霧隱宗高層震動，召集幾位飼獸大師，驗證了向子悅提供的數據，與灰線草的作用後，一雙雙眼眸充滿激動之意。

  根據幾位飼獸大師的結論，這株灰線草所蘊含的奇異力量，能夠刺激暗星冰瓥的血脈，一旦它本身力量積攢足夠，就能水到渠成完成突破。

  這一次，暗星冰瓥之所以進階後表現萎靡，正是因為它的積累不足，損耗了血肉精氣用作突破。

  概括來說，理論上只要拿到足夠的相同灰線草，暗星冰瓥以後的進階將暢通無阻，縱然後期出現抗藥性使效果下降，也必然是在兩次甚至三次進階之後。

  霧隱宗高層們似乎看到了，他們將超越先輩，培育出宗門最強守護靈獸的一幕，如果真能夠順利達成，有暗星冰瓥守護，霧隱宗數萬年基業可保！

  這是傳承宗派，延續道統的頂天大事，霧隱宗內部互相傾軋的勢力，達成了前所未有的統一。

  「快！快！找到這株灰線草的來源！」

  「關乎我宗數萬年基業，此事必須保密，絕不能被外人知曉！」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請得那位大師出手，為我霧隱宗提供一批珍貴的灰線草！」

  感謝宗門先輩的遠見，對宗中高階靈獸使用的材料，都有詳細的記載，很快就鎖定了它的來源——上元山脈，昆城！

  ……

  青木堂，是真木派駐昆城的一處商鋪，主要售賣各種宗內培育的珍貴靈物，同時兼備情報收集功能。此處原來的掌柜，是一名神魂境初階修士，苦熬了近百年時間，終於等來了替換之人，什麼都沒收拾當天便歡天喜地的去了。

  對真木派修士而言，在外面修煉哪有自家宗派裡面舒服，有宗門大陣匯聚天地青木氣息，足以讓修煉速度提升數層不止。

  新來的掌柜是一位年輕修士，聽說是宗中很權勢的餘慶長老座下看重弟子，可不久前一場風波，餘慶長老顏面大失成為宗中笑柄，被掌門一系趁機排斥，奪走了不少權利。

  這位新來的掌柜，顯然就是其中的犧牲品，否則潛力不俗的一位長老弟子，怎會被委派到，這種近似放逐的地方呢。

  感受著內堂里氣息陰冷的新掌柜，一群下屬們識趣離遠遠的，各自招呼著客人，生怕一個不小心遭到遷怒。

  可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眾人暗暗叫苦時，門口光線明暗閃爍，三道身影邁步進來，以最前枯瘦老者為首，身後是一個氣息儒雅的中年白面男子，和一個身軀魁梧，緊閉雙目的赤膚大漢。

  「三位客人有什麼需要？」一名青木宗修士趕緊迎上去，這裡是仙家店鋪，門外自帶結界，只有修行中人才能踏入。

  枯瘦老者聲音嘶啞，「約兩個多月前，你們這裡賣出了一株異變灰線草，收購方為彭城啟子商會，老夫是這株灰線草的最終使用方，有些事情需要向你們詢問。」

  青木宗修士臉色微變，他如今還記得這件事情，畢竟周離能夠進入真木派，靠的正是這株灰線草，後來又引發了一番風波，他自是印象深刻。如今這是被人找上門來了？難道那株灰線草有不妥之處，這真是一個大麻煩。

  「咳！三位客人請稍等，這些事情並非我能處理，請容我去請掌柜出來。」

  枯瘦老者點點頭。

  小廝趕緊走進大堂裡面，幾息後隨著一聲怒哼，新掌柜面沉如水走出來，「三位，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沒人知曉運送過程中，是否出現其他意外。難道只因為一株區區灰線草，諸位就要來尋我真木派的麻煩？」

  殿中幾名客人扭頭看過來，眼神露出不解，異變灰線草對普通凡人來說珍貴無比，但對修士而言只是比較少見的一株靈草罷了，即便有一些價值，也不值得興師動眾。

  更何況，這家店還是真木派開設，因一株靈草與之交惡，實在不是理智的做法。

  幾名真木派弟子則是瞪大眼，沒想到這位新掌柜，竟是如此的草包，這種話說不出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有點不打自招啊！

  枯瘦老者眉頭微皺，眼眸浮現寒意：「老夫並沒有尋釁滋事之意，你們只要告之，這株灰線草的來源即可。」

  新掌柜冷笑，「既然本店出售的灰線草並無問題，別的事情無可奉告，三位沒其他事情的話，就請回吧！」

  「放肆！」枯瘦老者抬手一握，虛空湧出可怕力量，沒人看清他的舉動，新掌柜已被抓住喉嚨。

  「魏老息怒！」白面儒雅中年男人急忙開口。

  眼底閃過一抹猩紅，魏老語氣冰寒，每一個字節都充滿了，讓人絕望的暴戾。

  「老實回答老夫的問題，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鬆開手，新掌柜大口大口喘息，臉色慘白至極。

  此人敢殺我……他竟真的敢殺我！

  小廝稟告時，新掌柜就確定，眼下是一個報仇的機會。

  自己之所以落得如此地步，罪魁禍首就是周離，而這些人恰是衝著她來的。

  心思一轉，新掌柜便決定故意激怒幾人，免得對方顧忌周離現在的身份，不敢繼續追究。

  可他沒想到，自己竟差點因此送命，新掌柜毫不懷疑，剛才如果不是中年人開口，他現在已經死了。

  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行事竟如此霸道，絲毫未將真木派放在眼中。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絕對出身不凡，未必會畏懼宣雲樓，周離你害我淪落至此，這是你的報應。

  「這位前輩請息怒，小人馬上去查存檔，快點快點，你們還愣著幹什麼！」

  片刻後，拿到所有信息的魏老，帶著兩人轉身離開。

  「宣雲樓！」他眉頭皺起，露出幾分凝重，「榮大師，這件事你怎麼看？」

  白面儒雅男子，正是霧隱宗飼獸大師之一榮威，他略一思索，道：「應只是巧合，若宣雲樓真的知曉，這名為周離的女修，有可能識得一位培育靈物的大師級存在，絕不會放任她成為鳳清的侍女。」

  目光微閃，榮威繼續道：「而且剛才的那名真木派修士，應是故意激怒魏老，意圖借您之手繼續深究灰線草一事，此人與周離之間，想來存在著一番恩怨。若周離與那位大師的關係暴露，此人絕對不敢如此行事。」

  魏老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榮大師所言與老夫不謀而合，但具體如何還要進行驗證。」

  最近真木派發生的事情，因為是在宗門大會上，根本不可能封口，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並未耗費太多時間，霧隱宗一行三人便確定，周離與那位神秘大師的事情，至今還無人察覺。

  「宣雲樓實力強橫，我霧隱宗雖然不懼，但也不好便隨意開罪，最好想個辦法讓他們，將周離主動交給我們處置。」魏老喃喃低語，眼眸突然一亮，「有了！」

  榮威皺眉，「魏老是想以灰線草為藉口？」

  魏老知道他為人方正，微笑解釋，「權宜之計罷了，只要周離將那位大師的消息說出來，老夫非但不會為難她，反而會給她豐厚的回報。」

  榮威想了想緩緩點頭，「暫且，也只好如此了。」

  ……

  邀月苑。

  秦宇正仔細翻閱，關於飼獸師的詳細資料，以求做到心中有數，不至於露出馬腳。

  培育妖獸所需靈物，這點對他而言不算難，小藍燈出手無往不利，唯一的難點在於，如何讓靈獸認可他飼獸師的身份。

  須知道，一位正式的飼獸師，必然擁有強大的親和力，能夠獲取妖獸的認可，否則根本不可能收集它身上各種詳細數據。

  放下書籍，秦宇抬手揉了揉眉心，「這是最好的選擇，儘管還不算完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往壞里說，即便他不能獲取妖獸認可，但只要可以「培育」優質的靈物，想來宣雲樓也會默許他留下來。

  ……

  鳳清神念自玉簡中收回，眉頭皺緊，臉上露出一絲凝重。

  侍立在旁的周離面露驚訝，這段時間她跟在小姐身邊，還從未見她有過這種表情。

  「小姐，出了什麼事嗎？」

  鳳清吸一口氣，臉色稍稍緩和，「一個意外罷了，無妨。」她略一思索，起身道：「我去處置一下，你留在這裡修行就好。」

  「是，小姐。」

  出了門，已有宣雲樓修士等在外面，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鳳清身後，恭謹道：「小姐，您準備保她嗎？」

  霧隱宗實力強橫，門中高手如雨，非常不好招惹。

  鳳清沉聲道：「此事暫且不要聲張，我自會處置妥當。」

  「是。」這人轉身離開，臉上卻有些不解，小姐雖有一副好心腸，但這些年的歷練下來，早已能夠控制自身情緒，為何對這周離格外不同？

  鳳清當然不會告訴他，周離身後站著一尊，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神道閣下，哪怕與霧隱宗撕破臉，也絕不可能交出周離。

  而且，她隱約猜到，周離當初拿來換取改變命運的那株灰線草，應該就是秦宇的手筆。

  若真是閣下出手的產物，怎麼會出問題？又或者說，霧隱宗發現了灰線草的不同，這根本就是他們試圖接近閣下的一個藉口。

  鳳清當然不希望，有別人發現秦宇的存在，可這件事涉及周離，她不敢擅自決定。

  念頭快速轉動，鳳清命人喚來一名修士，查閱即將開始的飼獸師聘請事宜，很快找到了「寧秦」的確認報名信息，如今人正在中朝城中。

  不敢通過宣雲樓的情報系統聯繫，以免被人留意破壞計劃，鳳清很快寫了一封信，放進竹筒綁在一隻通體黝黑的小鳥腳上，低聲在鳥兒耳邊說了幾句，鬆開手黝黑小鳥如同脫弦利箭，呼嘯射入半空，眨眼消失不見。

  這黝黑小鳥看似不起眼，卻身具遠古妖獸血脈，擅長隱藏行跡，速度更加驚人，只需一日時間就可跨山越河抵達中朝城。

  「究竟怎麼做，便由閣下自己抉擇吧。」

  ……

  宣雲樓的回覆，居然是需要考慮，請霧隱宗稍作等待。

  魏老面沉如水，冷笑道：「這些年，宣雲樓越發強勢了，竟連這點小事，都要駁我霧隱宗的臉面，老夫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事關暗星冰瓥日後進階，宗門上下無比重視決不允許出現差池，只要最終能夠達成目的，即便與宣雲樓鬧翻也完全值得。

  「魏老是懷疑，宣雲樓已有所察覺？」榮威眉頭皺起，「我倒覺得並非是這樣，否則宣雲樓的回覆，應該會更加穩妥。」

  魏老神色稍緩，「榮大師的意思是？」

  榮威道：「我反而覺得，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宣雲樓不可能為了一個婢女讓我們等待，除非處置這個婢女的權利，並不在他們手上。」

  「魏老，我們不妨耐心等等，或許很快就能有，出乎意料的收穫了。」

  ……

  秦宇看著停在窗外的黝黑小鳥，腿上盛放信件的竹筒格外醒目，現在這個時候，有能力這樣與自己通信的，應該只有鳳清了。

  難道事情出現了變化？

  將小鳥拿到手中，取下竹筒，秦宇快速看了一遍內容，眉頭下意識皺緊。

  送給周離的灰線草？這點的確出乎意料，時間已過去那麼久，居然還會被人注意。

  是因為小藍燈照耀後，讓灰線草有了不同尋常之處？只有這個可能，才能解釋眼下的局面。

  這讓秦宇暗暗警惕，這個世界的飼獸師，貌似有著某種敏銳的感應，居然可以察覺到這點……如果因此被人發現了小藍燈的秘密，那樂子可就大了！

  告誡自己以後必須更加謹慎，然後秦宇不得不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霧隱宗要求宣雲樓交出周離，顯然「意在沛公」。

  如果他不出面，恐怕霧隱宗不會罷手，可如果對方提出過分的要求，又該如何應對？

  許久，秦宇輕輕吐出口氣，臉上露出堅定。

  既然是他的原因，導致了事情發生，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如今他已恢復部分實力，又有蟻群相助，即便出現問題，也未必不能自保，且看霧隱宗究竟意欲何為！

  ……

  放下秦宇的回信，鳳清暗道一聲果然，灰線草正是閣下手中產生的物品。

  那麼很顯然，霧隱宗所謂的「指責」灰線草不妥，根本就是一個藉口。

  目光閃動著，鳳清臉上露出一絲羨慕，看來周離在閣下心中的地位，比自己預想中更高。

  如此狀況，竟不惜冒著被發現的危險，答應與霧隱宗接觸。

  又或者，閣下雖然不能動用神念，卻也有自保之法，不會讓自己真正置入險境。

  對神道存在的強大、神秘，鳳清絕不敢小覷半點。

  搖搖頭按下心思，既然閣下已有決定，她照做就是了，拿起玉簡烙印了一份正式的回信，命麾下修士送出。

  ……

  「中朝城！」魏老豁然起身，「我們現在就走！」

  那位神秘的大師，竟真的現身了。

  榮威臉上也充滿激動之意，因為灰線草蘊含的奇異能量，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嶄新而遼闊的天地。

  兩人身後，一直閉目不語的赤膚大漢，突然趴到地上口中低吼一聲，一陣妖光閃爍，地面赫然出現一頭體長七八丈的猛虎，背後一雙翅膀展開，足有數十丈大小。

  魏老、榮威飛到虎背上落座，猛虎翅膀用力拍下，呼嘯沖入雲霄。短短半日，兩人便已來到中朝城外，猛虎落在地面化為大漢，三人不停快速進城。

  而今日，恰好是宣雲樓聘請飼獸師的日期，當從鳳清口中得知，神秘大師正在終審現場，魏老臉色頓時陰沉下去。

  這與他最初的設想完全不同，能夠培育珍惜灰線草的大師，當然應該帶回霧隱宗，否則他們豈能甘心。

  「鳳清小姐，這件事你為何沒有提前告知我們？」

  鳳清神色無辜，「魏老先生，寧秦大師很早前就已報名，參加此次聘請活動，今日只是一個巧合。」

  她目光微閃，「不知道，您如此迫切的，希望見到寧秦大師，究竟所為何事呢？」

  魏老臉上微僵。

  榮威微笑道：「寧秦大師培育的灰線草極其出色，必然是一位真正的大師級人物，霧隱宗一向求賢若渴，發現後自然要嘗試接觸。只是沒想到，竟被鳳清小姐搶先一步，實在是可惜。」

  「不知終審結束後，鳳清小姐可否安排我們，儘快與寧秦大師見面，我非常希望能與寧秦大師，進行飼獸方面的交流。」

  鳳清微笑，「當然，寧秦大師已答應，待到終審結束後便來見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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