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徐家的刺殺已團滅落幕,可原本遙觀此地的郡城各方,如今已沒有心思再去關注此事。
李家的熱鬧更大。
今夜之中,沒有人知曉,李家大宅之中,究竟準備了多少留人的底牌。但結局很清楚,所有這些個底牌,都已成了笑話。
整個李家大宅,安靜宛若鬼蜮,倒不是那主僕兩名女子,當真痛下殺手,殺光了此地所有人。
嗯……可奇怪的是,李家大宅里所有人,都毫不猶豫相信,她們的確能做到這點,而且也原因做,只是因為某個原因,他們現在才能活著。
所以一個個收聲斂息,所以寂靜無聲,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哪怕手抖腳抖也要忍住了,就怕發出丁點動靜,就落得腦袋分家下場。
當然,沒大開殺戒,便能讓李家上下如此恭順,原因只有一個——蹦躂歡快死得快!
而被乾脆利落,直接幹掉的那位,就是李家今夜最大底氣所在。
時至此刻,李家眾人依舊感到難以置信,那位何等神通廣大,便是郡守在其面前,都要執禮甚恭。可就是被那位夫人看了一眼,便再不能動彈半點,被那侍女一劍斬掉了腦袋。
李元泰跪在地上,臉色慘白身體顫抖,他至今還有些回不過神,事情為何會到這一步?
作為一個聰明人,甘願做提線木偶……卻哪裡想到,做個木偶聽憑安排,也能落到如此地步。
他內心哀怨,知曉要怪也只能怪他身後提線之人,水平實在非常一般。又或者,要怪眼前這兩名女子,隱藏的太深?
明明就是翻個身,便要地動山搖發大水的真龍,裝什麼人畜無害的小爬蟲,否則事情何至於此!
突然間,李元泰身軀驀地僵直,臉色越發蒼白,額頭汗如雨下。如今,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好似萬鈞之重,要將他脊椎、筋骨盡數壓斷。
「交出通關令。」白芷將夫人的意思說出來,至於這些人,根本沒有聆聽夫人說話的資格。
憑他們,不配!
李元泰急忙翻手,取出兩塊通關令,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雙手高舉過頭。
白芷拂袖取走,肉肉抬手一指點出。
噗——
一聲悶響,李元泰肉身炸開,魂魄被瞬間拘走,落到肉肉手中。他瞪大雙眼,滿臉驚恐絕望,卻半點掙扎不得,已被徹底鎮壓。
肉肉嘴角微翹,露出一絲冷笑,抬手向前點出,指尖落在他魂魄眉間。
「啊!」
李元泰悽厲哀嚎,似落入滾油鍋中,整個魂魄冒出濃煙,表面快速潰爛、融化。
一塊黑氣縈繞,宛若墨玉的魂魄碎片,從他眉心中飛出,落入肉肉手中。
下一刻,李元泰的魂魄,直接煙消雲散。
所謂李家二公子,一個裝傻的聰明人,卻並不知曉,從一開始他便不是個真正的活人。
哪怕寧願做個提線木偶,不管其他,只享受眼下榮華富貴,也註定了結局悲慘……今日不悲慘,明日也會悲慘,這點不變。
將墨玉般的魂魄碎片,拿到眼前細細觀看,其中突然浮現出,一張面若冠玉的俊美面龐,只不過如今滿臉猙獰、扭曲,死死盯住肉肉,「毀我分魂,壞我大道,此仇不共戴天!」
肉肉微笑,「那就別共啊,你能如何?」屈指一彈,魂魄碎片傳出「啪」的一聲輕響,裡面蘊含的神念意志,被直接震碎抹去。
這東西,才是她今夜願意,親自來一趟李家的關鍵。
要奪人機緣造化,自然就得全套,將雙方之間的那絲因果盡數拿到,才能順理成章達成。
結果還算不錯。
至於此事後果……這世界上,就沒有不沾因果的事情,奪人機緣造化,還不許人家懷恨在心了?
肉肉覺得,自己可不是個,如此強勢霸道的人。大不了,以後再將他打死,給秦宇做那修煉材料,再徹底了結這一番因果便是。
「走了。」
肉肉起身向外行去。
白芷恭敬跟在身後。
若在之前,她或許會眼神冰冷,暗暗掃過在場李家眾人,心頭殺意如煮。
但如今,顯然不會再這樣。
夫人的決定,自然有她的道理,不需要自己查缺補漏。既然夫人不願殺人,那就讓他們繼續活著,反正只是些臭水溝里的雜碎,苟活又能如何,還能翻了天去?
一路離開李家,跨出大門之後,無數道眼神,落在主僕兩人身上。但也僅僅如此,只敢遠遠觀望,沒人試圖靠近,更不會愚蠢的多做什麼。
李家在東極郡城裡,顯然不是最強的,但除了楊家,又有誰敢說能真正壓李家一頭?這主僕兩人,今夜能鎮壓李家,自然也就可以,輕而易舉將他們打入萬劫不復。
至於楊家……無冤無仇,就只為了好奇,值得嗎?還是說,因為平日與李家交情不錯?算了吧,別開玩笑好不?大家都是成年人!
一路順利,回到徐家院落,白芷推門後恭敬退開,肉肉邁步進去。眼神一掃,便落在地面大坑旁,靜默站立的秦宇身上。
看了一下,他微微蒼白臉色,肉肉嘴角露出嘲諷,「秦大公子,差點陰溝裡翻船,滋味如何?」
秦宇睜開眼,神色平靜,「很不錯。」略微遲疑,他繼續道:「雖然被奪了一些力量,但那日月之中,也算是留下了我的印記。」
肉肉冷笑,「嘴硬!這一次,算是又欠我半條命,別否認,否則我可就要算帳了。」
秦宇猶豫一下,點頭。
肉肉的說法,雖然有些牽強,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之前,徐芝若當真冒險一搏,她雖難逃一死,可日月崩解的動靜,秦宇也無法置身事外。
到時,這座東極郡城,怕是也要有小半範圍,被直接一掃而空。
那動靜,只是想想就讓人,覺得酸爽至極!
肉肉轉身看了一眼,白芷恭敬上前,取出兩塊通關令。
秦宇收起來,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原本想著儘量不引人注意,悄無聲息進入中荒。
可偏偏,事與願違啊!
若早知如此,之前何必麻煩,直接找上郡城中各大家,威逼一番令牌早就到手,也少了其中一番波折。
不過再想想,若非之前波折,他們也不會進入舍余店鋪,更遇不到這位生而天賜機緣,卻落入算計之中,命運悽慘雙手難持的徐家姑娘。
大概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肉肉撇了撇嘴,轉身走向房間,心想狗屁的天定。花燈節之夜,郡城無數商家,門口懸掛紅燈者不多,卻也有大大小小數十家。
最終選了舍余店鋪,當真就只是因為,他家門口的紅燈籠最大?唔……肉肉得承認,其中確這一點原因,可更多的深意,秦宇現在還沒看出來。
徐芝若當然是重點,眼中日月的一樁機緣,誰都不敢小覷。可除此之外,還有更深的一層意思……就看離開東極郡城前,秦宇能不能自己發現。
她出手,當然也是一樣,可一旦這麼做了,便多少差了幾分意思。
老槐樹坑旁,秦宇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兩塊通關令,眼中若有所思。今夜,肉肉親自走了一趟李家,既然「不辭辛苦」,那麼拿到幾塊通關令絕非難事。
別說兩塊,就是翻個一倍、兩倍,被徹底嚇破膽子,寧願日後被追究,也不敢動彈半點的李家,會拿不出來?
顯然不是。
肉肉只拿來的兩塊,就是要告訴秦宇,舍余店鋪現如今,還欠了他們一塊通關令。
至於是不是,只討還這麼一塊通關令,那就要看秦宇怎麼做,她對此並不插手。
一夜過去,徐向林、徐芝若兄妹兩人,如今都在沉睡。
敲門聲響起,秦宇動身開門,看著門外的周雲山,神色一片平靜。
門外,臉色微白的周掌柜,吸一口氣嘴角露出苦笑,躬身行禮,「客人,周某今日登門謝罪,還請給我一個機會。」說話時,他手中出現一塊通關令,雙手奉上。
秦宇接過來,翻手收起,「進來說話。」
周雲山恭敬道謝。
院中深坑已平,沒了那株老槐,頭頂九日灑落光芒,照耀的越發亮堂,只不過如今,給人幾分空落落的感覺。
石桌兩側,只有兩隻圓凳,秦宇率先坐下,伸手虛引,「周掌柜,請坐。」
周雲山心頭輕嘆,如今的客氣,便是代表了疏遠,是真正要理算清楚。抹去心頭最後一絲僥倖,他落座後直接沉聲開口,「關於三位客人之事,確實舍余店鋪故意泄露,借郡城中楊、李兩家,試圖為客人增添幾分麻煩。」
秦宇看了他一眼,「周掌柜可否說明,為何要這樣做?」
周雲山神色平靜,眼眸流露堅定之意,「抱歉。」
秦宇淡淡道:「既如此,周掌柜覺得,今日來說一聲抱歉,並送上了這塊通關令,事情便算了結?」
周雲山搖頭,「自不敢做此奢望。」他臉色更多幾分蒼白,起身恭敬行禮,「周某願以項上人頭,換取客人的諒解,不再繼續追究此事。」
秦宇神色淡漠,不置可否。
之前,他的確沒有想太多,可被肉肉提醒後,如今再看眼前的周掌柜,氣象便有不同。
舍余店鋪,在東極郡城中,開業經營數百年……誰又能想到,竟是那一族的落子布局?
很多年前,中荒曾有一家專賣各式糕點的餘年堂,開遍了大大小小無數城池,堪稱此中翹楚。然後直到某日風雲突起,日月驟然變換,無數人愕然瞪大眼眸,才發現這家售賣糕點的餘年堂,居然藏的如此之深。
秦宇並沒有太多證據,但既然兩者之間,名字中都有一個「余」字,想來會有幾分牽連。
是那一族察覺到了,自家的根腳?秦宇覺得並非如此。否則,就不該是眼前這位周掌柜,擅自做主借力行事。
整個那一族,早就傾巢而出,拼的不惜代價將整座東極郡城打成粉碎,也要讓秦宇死無葬身之地。
花了一筆大錢,才勉強消弭禍事,保住一條性命的周掌柜,蒼白著臉告辭離開。
看他汗如雨下,搖搖欲墜的背影,便知先前片刻之間,除了一大筆錢財買命之外,應該還說了一些別的事情……比如,點一點他的根腳,讓這位僥倖活命的周掌柜,日後絕不敢在多提此事。
肉肉出現在秦宇身後,坐到他的位置上,皺著眉頭,「就這麼放他走了?」
秦宇淡淡道:「殺了此人又能如何?這一局,終歸是我贏了。」頓了頓,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算是開門紅,就只當是取個好兆頭,免去一樁殺孽。」
肉肉冷笑,「虛偽!」
秦宇想了想此番要去要做之事,再想想剛才說的話,的確是虛偽至極,便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