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5章 逆天改命

  荒人營地。

  此前空間震盪,宛若江河決堤,恐怖大潮席捲,似要毀滅一方天地。

  儘管之前,金吾將閉關時,已經提前給予警告,依舊是引得人心惴惴不安。

  金烏部的庫托族長,額頭遍布細密汗珠,若非對面般若大師,仍是不動如山模樣,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衝出去一探究竟。

  實在,這動靜太大,也太駭人了些。

  青柳部眾人不為所動,哪怕一個個的,被震盪空間擊飛,也在下一刻再度沖回來。

  死守在大帳外,眼神冰冷、暴戾,像是擇人而噬的惡狼。

  這是神柳最後的機會,同樣也是青柳部,僅剩生機所在。

  絕對不容有失!

  要說各方窺視眼神,對荒人營地中,掀起的驚人動靜,沒有半點驚疑肯定是假的。

  但金烏部的沉默,再加上青柳部的兇惡,讓這些念頭轉了幾轉後,緩緩壓入心底。

  持續近一個時辰,幾近天翻地覆的空間震盪,終於開始消退。速度很快,從衰弱開始,幾個呼吸時間,就徹底消失不見。

  青柳部族長舔了舔,乾裂泛白嘴唇,眼神直勾勾盯著營帳,眼神露出無比忐忑。

  唰——

  營帳從內部打開,肉肉邁步出來,迎著他的眼神,卻沒半點表態,冷著一張臉邁步離開。

  這一刻青柳部族長的一顆心,瞬間跌進谷底,身體晃了幾下,差點當場癱軟在地。

  內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盤旋——完了,徹底完了!

  這一根柳枝,是柳神僅剩不多的生機,是它最後的掙扎、嘗試,失敗便意味著,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青柳部,在他手中……毀了!

  老淚縱橫,眼前發黑,哭的涕淚皆下,幾乎昏死過去的老族長,被模糊的雙眼沒能看到,緊接著走出大帳的秦宇。

  剛走出來,就看到了眼前這張,哭的傷心至極的老臉,秦宇心頭一縮眉頭皺緊。莫不是,就在他布置破界令的過程中,青柳部的圖騰神柳,撐不住一命嗚呼了?

  嘶——

  若真是這樣,也太倒霉了些,秦宇接下來的計劃,勢必受到影響。

  然後,在下一刻,秦宇就聽到了,更多的倒吸冷氣聲。

  你「嘶」我「嘶」大家「嘶」,總之氣勢驚人,像是瞬間抽盡了,這片天地的空氣,令所有一切都陷入到,寂靜無聲狀態。

  青柳部的萬人團,一名名戰士瞪大眼睛,保持著震駭倒吸冷氣姿態,死死盯住秦宇手中,那一根青翠欲滴,散發勃勃生機的柳枝。

  生怕眼前一幕,只是他們的幻覺,吐出口氣來,就要被直接吹散。

  痛哭流涕,悲痛萬分的青柳部老族長,終於察覺到了,周邊詭異的狀況。他抬手抹了抹臉,鼻涕眼淚一把抓,接著使勁眨了眨眼,「咯」「咯」幾聲就翻起白眼。

  他看到了,如今秦宇手中所持,那根青翠的柳枝。

  這柳枝,是他親手從,柳神遍布雷擊焦黑的本體取下來,上面每一片葉子的紋理,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只需要一眼,老族長就能確定,這就是他帶來的那根柳枝。

  葉子還是那些葉子,柳枝粗細也沒變化,可它如今散發出的,那份充沛濃郁生機,在柳神渡劫失敗後,便再也不曾出現過。

  一隻手拼命拍打胸口,跟錘破鼓似的,發出「咚」「咚」悶響,老族長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口氣,沒當場翻白眼昏死過去。

  他上前一步,嘴皮子抖的厲害,上下碰撞直打架,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秦宇心神安定下去,看來事情與他想的並不同,輕咳一聲,將手中柳枝遞過去,「幸不辱命,族長將它帶回去,青柳部的圖騰柳神,便可轉生重修了。」

  噗通——

  老族長直接跪在地上,一連幾個響頭,雙手顫巍巍向前,可當他把柳枝拿到手中,瞬間就便得很穩定,沒一丁點顫抖,就跟鐵鑄的一樣。

  「將軍救活柳神,便等於救下整個青柳部,老夫先將柳枝送回部落,再來表示我部謝意!」

  他捧著柳枝,從地面站起,轉身迎著青柳部族人眼神,麵皮抖了一下,再度淚流滿面。

  「走,跟我一起,護送柳神回家!」

  歡聲如煮,沸騰衝霄,喜極而泣的青柳部,每個戰士都眼珠變紅,激動的身體顫抖。

  他們終於確定,柳神得救了。

  柳神能活下來,青柳部就能得以延續,他們的年老的父母、年幼的兒女,就都能繼續活下去。

  沒有半點猶豫,萬人團拔營而起,擁簇著老族長,如同一道洪流,以最快速度沖向部落所在。

  狂暴氣息沖天,如一把鋒利大刀,足夠將這天地本身,直接從中斬成兩截,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們回家的路。

  誰擋,誰就死!

  老族長抹了一把眼淚,他環視周邊,滿臉欣慰、激動。

  五百年了,在柳神遭遇雷劫轟擊,苟延殘喘之後,青柳部的戰士們便再也沒有過,如此強橫、凌厲的氣勢。

  而現在,當年的青柳部,又回來了!

  無數道匯聚在金烏部的眼神,此刻充滿震動,關於青柳部圖騰柳神的情況,並不是什麼秘密。

  荒人居然真的,救活了柳神?這根本不可能!

  天劫之下,能僥倖不死,已是柳神存世悠久,底蘊深厚所致。

  它本源已散,根基盡毀,是必死無疑局面。

  可眼前一幕,又在明確的告知他們,青柳部已絕處逢生!

  庫托站在大帳外,看著遠去的青柳部,感受著老族長手中,那根柳枝釋出的生機,滿臉震撼之意。

  以他的修為境界,在距離如此近的情況下,親眼看到了這根柳枝,自然就能得出結論——青柳部的圖騰柳神,真的救活了!

  儘管,自家的圖騰金烏,就是因為荒人饋贈,才能完成蛻變進階,做到冰火歸一相融,可眼前一幕依舊,讓他感到無比震撼。

  深吸口氣,庫托看向對面,般若大師嘴角露出微笑,眼眸中卻是一片平靜,好似早就已經,預料到了眼前一幕。

  庫托族長面露明悟,突然覺得自己,把握到某個真相——金吾將的真正身份,非他所知這麼簡單!

  對面,般若眼眸深邃,「族長閣下,不論您猜到了什麼,都請一定保守這秘密。」

  庫托族長身體一顫,急忙躬身行禮,「大師放心,我以聖地起誓,便絕對不會,對外泄露半個字。」

  ……

  接下來的焦點,不再是金烏部,而是轉移到了,因圖騰神柳瀕死,日漸萎靡、凋零的青柳部。

  在無數視線交織下,青柳部的萬人團,一路不停護送老族長,持柳枝回歸部落。

  與金烏部氣勢升騰不同,青柳部上下籠罩著,日薄西山的腐朽氣息,就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

  所有還有著,移動能力的族人,都掙扎著走出營帳,麻木面龐上露出久違的期望。

  但並不濃郁。

  青柳部的蠻人,經受了太多苦難與絕望,已經不敢再對眼前一切,抱有太多希望。

  哪怕,他們已經得到了,提前傳回來的信息,圖騰神柳被救活……他們只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所以,他們都走了出來!

  這一刻,不止是青柳部,在部落之外的天空,一個個其他部落蠻人強者,顧不得再隱藏身影,瞪大眼珠看著接下來的一幕。

  青柳部的柳神,究竟是死是活,他們要親眼見證!

  部落中央,是一片烏黑焦土,乾燥沒半點水分,更沒有半點生機。

  這是當年天雷降下,轟擊神柳時力量散逸,所導致的恐怖局面。

  青柳部的圖騰神柳,就佇立在這片焦土中,它粗壯至極樹幹被雷霆劈開,枝椏倒在地上,如今已盡皆成為乾枯死枝。

  比地面更加焦黑的殘軀,如今只剩餘一根柳條,蔫蔫無力的耷拉著,保留住最後一絲生機。

  所有人都停在焦土之外,老族長一人上前,他雙手捧著柳枝,走到神柳下方,雙膝跪到,老族長以頭觸地,「柳神,我回來了!」

  對柳神狀態,十分清楚的老族長,沒有半點耽擱,將手中柳枝插在地面上。

  接著,他解下腰間的皮水袋,澆入焦黑的泥土。

  一陣風吹過,青翠欲滴的柳枝,搖曳的樹葉在風中飄動。

  它身後,那顆粗壯無比,被天劫雷擊之後,苦苦堅持了五百年的柳神,在風中直接化為粉末。

  它們並未被風吹走,而是融入到腳下,這片焦土之中,令這片被天雷肆虐過的大地,轉眼恢復如初。

  柳枝生根發芽,以肉眼可見速度生長,數個呼吸之後,就變成了一顆小小的柳木。

  儘管與之前,柳神龐大的身軀,根本不可比較。但一個是枯朽瀕死,根基盡毀,一個卻再獲新生,生機勃勃。

  老族長傾盡全身力氣嘶吼,「恭迎柳神新生!」

  這一日,青柳部上下,皆陷入絕境逢生狂喜,眼淚長流。

  部落之外,無數蠻人強者,親眼目睹青柳部圖騰柳神轉生,瞪大眼珠之中,漸漸流露灼熱。

  金烏部的圖騰金烏,因荒人之故,血脈蛻變完成進階,成為冰火歸一相融的存在。

  青柳部的圖騰神柳,遭天雷轟擊,已是十死無生局面,卻憑一根柳枝完成轉生。

  一次或許是巧合,但已經連續兩次,出現這種情況,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而圖騰,對蠻族的重要性,根本無需多言。

  青柳部圖騰柳神成功轉生,消息以最快速度,傳遍橫山以東所有蠻部,如巨石入海,頓掀驚濤駭浪!

  ……

  橫山是蠻族,對那座撐天立地,巍峨無盡山脈的尊稱。

  它似將天地一分為二,直入雲霄之中。

  山中荒蕪,不見半點生機,唯有蒼茫無盡白雪,中年飄落,將所有一切覆蓋、淹沒。

  便在這白茫茫,一望無際中,一座黑色廟宇佇立山中,宛若雪國中一片枯葉,分外顯眼。

  此地,便是各方蠻部,共尊的蠻族聖地!

  白色地面,一瘦小身影盤膝而坐,此刻他似有所覺,緩緩睜開眼眸。

  其內浩瀚,宛若另一世界,能包容容萬千,深不可測。

  只不過,如今這眼眸中,露出些許驚疑,似察覺到了一些,讓人思索不通之事。

  逆天改命……此事極難,若在完好狀態,他或許能夠辦到。

  陛下,是如何做到的呢?而據他所知,蠻皇血脈更多的,是給予自身提供強大力量。

  而並不具備,類似神通、威能。

  他眨了眨眼,散去眼中情緒,漸漸化為一絲瞭然。

  既然不是陛下,那就應該是,陛下身邊那位了。

  之前,他便感知過,那位存在的氣息。

  如深淵無盡,似蒼穹高遠,卻又縹緲虛無如泡沫幻影,讓人根本難以捕捉、鎖定。

  隱匿時空之中,每逢天地因緣際會,才能夠降臨一界的神秘存在……其根腳未知,境界同樣未知,卻毫無疑問是這天地間,存世最最漫長,實力最最恐怖的存在。

  身為蠻族大巫,傳承自血脈中的記憶,讓他對這一存在,有著超過他人的認知。

  但正因為如此,大巫才才有些想不通,為何這位存在,能夠一直留在陛下身邊。

  哪怕,陛下是與這位,簽訂了契約,但根據他記憶中所知,也不應存在這樣的局面。

  其中,應該是有一些,他不知曉的隱秘。

  身軀瘦小,模樣枯老,氣息毫不起眼,看似只是一尋常老叟的廟中老人,其真正身份卻是西蠻無盡疆域中,僅剩唯一的那位蒙山大巫。

  思索再三,他閉上了眼睛,抬手點在自己眉心。

  當初,命弟子傳下那道,可跨越無盡距離,進行神念交感的法門。

  是為以防萬一,確保陛下安全,卻絕不僅僅如此。

  蒙山大巫必須確定,那位隱匿時空之中的,難以揣測強大存在,對陛下真正的意圖。

  若其目的,是要吞噬蠻族新皇,那他說不得,只能以提前寂滅為代價,將其強行驅逐。

  論實力、境界,他確無可能,與這般神秘莫測存在相比。但這是他的世界,陛下是他的陛下,完全占據主場,再捨棄掉自身……應該是能做到。

  片刻後,蒙山大巫睜開眼,他放下手指,深邃無垠眼眸中,露出一絲遲疑、不解。

  最終漸漸化為釋然。

  接著,他開始咳嗽,並不如何劇烈,卻有星星點點殷紅血跡,自口鼻間迸濺出來。落在潔白地面上,格外醒目顯眼,就像是雪中梅花,迎著風雪酷寒傲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