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現今身為「金吾將」,對西荒軍人動手,肯定是不妥當。
可作為蠻皇,對蠻族戰騎下手,更加不可能。
所以秦宇選擇旁觀。
馬車外,廝殺咆哮如大潮。
耳邊不時可以聽到,臨死之前的悽厲嚎叫。
百溯真聖臉色發白,「將軍,我們怎麼做?」
他雖是聖道者,實力頗為強橫,可面對成編隊的蠻族戰騎,依舊沒有半點把握。
秦宇看了他一眼,「你想去幫忙?」
百溯真聖下意識點頭。
雖說對西疆邊軍眾人,他自心底感到不滿,可面對蠻族,還是要一致對外。
更何況,這些邊軍被殺掉後,接下來就要輪到他們了。
秦宇點頭,「好,你去吧。」
百溯真聖看了眼,不動聲色的秦宇,猜不到他的念頭。
咬咬牙,轉身就要推開車門。
可就在他轉身瞬間,眼前驀地一黑,意識陷入黑暗。
秦宇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百溯真聖,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宮燈的力量,還是掌控的不夠嫻熟,本來只是想,讓他暫時昏一會。
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差點把他腦袋給敲碎了。
輕咳一聲,抹掉心頭一絲尷尬,秦宇抬手摸了摸下巴。
外面,此時廝殺還在繼續,可是很明顯,邊軍已經處於,被圍剿屠殺的地步。
撐不了太久,就會死光光,到時,他這個新任蠻皇,就會被逼出來。
這個結果,當然不能接受。
殺掉這些戰騎,對秦宇來說並非難事,可蠻皇的身份,不允許他這麼做。
這涉及到,蠻族血脈烙印。
頭疼!
秦宇深吸口氣,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露出一絲氣息,先將這些戰騎驚退,再想辦法抹去隱患。
廝殺聲漸止,就在秦宇準備動手時,他眼神突然一亮。
感應中,出現了一道熟悉的氣息。
是他!
念頭快速轉動,秦宇馬上有了決斷,「嘭」的一聲他踹碎車門,「西荒金吾將在此,蠻族受死!」
斷喝如雷遠遠傳開。
圍殺的蠻族戰騎,一道道冰冷嗜血眼神,瞬間鎖定過來。
可就在這時,神情暴戾的戰騎首領,臉色微微一變。
「撤!」
轟隆隆——
蠻族戰騎,帶上同族屍體,隨著大地震盪轟鳴,轉眼消失在視線盡頭。
已倒地不起,口鼻噴血,滿臉風霜痕跡的帥帳小將,瞪大眼珠看著眼前一幕。
「金吾將,竟有如此威勢……」
一個念頭沒轉完,就昏迷過去。
秦宇眼神似不經意,掃過遠方某處,一手抓住百溯真聖,想了想又帶走這名小將。
咻——
他沖天而起,直奔礦洞而去。
……
退出殺戮場的戰騎,恭敬跪伏在地,他們面前是一名,赤足行走大地上的苦修。
一道恐怖疤痕,貫穿他的面龐撕開頭皮,儘管已經癒合,可紅紫之色依舊盡顯猙獰。
「苦修大人,您為何阻止我們,殺死西荒金吾將?」儘管對眼前之人極為尊敬,可戰騎不能平白無故死去,他需要為死去的蠻族同袍,要一個說法。
苦修眼眸溫潤,與他猙獰模樣截然不同,「這件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但並不是現在。」
他揮手,「去吧,帶走黑巫,礦洞之事中止。」
戰騎首領微微皺眉,終歸不敢多言,「是,大人。」
轟隆隆——
大地震盪咆哮中,他們呼嘯遠去。
苦修吐出口氣,眼眸驟然明亮,他沒想到那位,西荒軍中突然崛起的金吾將,居然就是那個年輕人。
難道,這一切與蠻皇陛下有關?
苦修轉身離開,他必須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儘快帶回族中。
……
我叫鐵石。
沒錯,就是鐵石心腸的鐵石。
從軍以來,跟隨大帥身邊,大大小小參戰幾百次,什麼場面沒見過?早鍛鍊出了一副虎膽。
死,我從來不怕!
軍人,戰死沙場便是最好的歸宿。
我鐵石,一直都在等待這一日到來。
可現在,我必須得承認,我怕了。
因為這世界上,有很多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
比如現在,我居然被帶進了礦洞,更因受傷的原因,此前不知昏迷了多久。
儘管身體表面,暫時沒有出現改變,但我已經感受到,體內的某些變化。
我……被玷污了!
不再是一個純潔的人族,而是……半人半蠻的異類!
心神恐懼驚悸,我無法想像,未來該如何活下去。
伴隨於此的,是心中無窮無盡怒火,如果眼神能殺人,金吾將寧秦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震退蠻族戰騎,難道不應該等待大營支援嗎?
就算你要脫離戰場,隨便選個方向就是,為何非要跑到這裡來。
再退一步,你要來就來,幹嘛帶上我?
若能選擇,我鐵石,寧願死在戰場上!
嗚嗚嗚嗚——
……
鐵打的壯漢子,哭的嗚嗚咽咽傷心欲絕,這種場景見過嗎?
百溯真聖滿臉悲痛欲絕,看了一眼不遠處,盤膝而坐的秦宇,眼神複雜極了。
蠻族戰騎截殺,金吾將及麾下受傷嚴重,無力再去鎮守礦洞……多好的理由,多完美的機會,只要順水推舟這麼一下,就能從這樁噩夢中脫身。
可金吾將他,偏偏不!
不止不,還非常主動的,帶著他跟那個,現如今哭的跟小媳婦似的鐵石,跑到了礦洞裡。
一切已成定居!
我百溯,體內流淌帝族血脈,有遠大志向的大好青年。
最終,居然落得如此地步。
被困在此地,終此一生,再無離開的可能。
別了,帝都!
別了,我所有的紅顏!
想到多年後,隨著經受蠻族詛咒加重,他將一點一點出現蠻化症狀。
人不人,鬼不鬼。
再聽到此刻,礦洞深處里,不斷出來的嗚咽哭聲。
百溯真聖雙目濕潤了。
……
所有一切,都休想打斷我的計劃。
礦洞,將是基本盤。
站穩腳跟,掌控軍權,這裡就是起點。
秦宇能夠感受到,來自百溯真聖的眼神,這小子幽幽怨怨的,多少有點兒怨恨。
但沒關係,很快他就將知道,所謂「絕境」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用來被打破的。
唰——
秦宇睜開眼,他聽到了腳步,有人來了!
「礦洞駐守諸將,拜見金吾將閣下。」
低沉聲音,伴隨盔甲葉片摩擦,昏沉、逼仄的礦洞中,頓時多了幾分肅殺氣息。
之前說了的,駐守礦洞的人,簡單概括一下,可統稱為——邊軍中的失敗者。
否則,也不會被流放至此,滿心絕望不甘,被動承受蠻族詛咒侵蝕。
好不容易,熬過了心理崩潰期,又掙扎著在,這礦洞這一畝三分地上,掌握了一些權力。
突然間,邊軍大營下令,空降了一位金吾將,成為礦洞的實際掌控者。
誰甘心?
所以,這滿滿的排斥、敵意,也就可以理解。
秦宇轉身時,百溯真聖已經停止了,對自身的哀怨悲痛,眼神警惕看著眼前眾人。
他們體格很高,皮膚大都乾燥、粗劣,有些身體表面,甚至覆蓋著不同顏色的鱗甲。
眼眸中瞳孔,呈現淡綠或是青色,而且不再渾圓,大都豎起、扁平,就像是某種兇殘的野獸。
這,就是蠻化!
蠻族詛咒,其作用當然不是,將人族轉化為蠻族。否則,後果恐怕就是,蠻族內部將出現,很多來自西荒的奸細。
它的可怕在於,侵蝕人族血脈,強行扭曲轉化。令進入礦洞的修行者,陷入人、蠻兩族血脈共存,卻又不能融的狀態。
也就導致了,他們此刻外貌的詭異變化。
俗話說,扭曲的外表下,往往會誕生扭曲的魂魄。百溯真聖從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濃濃惡意,忍不住向秦宇靠近幾步。
聖道者雖強,可半人蠻的氣息極其可怕,尤其站在首位,額頭覆蓋黑鱗的這位。
主宰!
而且是其中,極強大的存在,距離絕巔怕是不遠。
這樣的強者,居然也不能夠,抗衡蠻族詛咒的侵蝕。若對他動手,只需要隨手一擊,就能讓他變成齏粉!
「起來吧。」秦宇掃了一眼百溯真聖,看他臉色慘白,也知道已經被嚇住,那就只能自己登場。
「本將寧秦,受大帝冊封金吾將,奉武通天大帥令,前來鎮守礦洞區域,防止蠻族突襲。」
「所以……」秦宇上前一步,地面「咚」的一聲,「今日後,這裡我說了算。」
轟——
強大氣息,悍然破體而出,如山嶽橫臨,將所有鎮壓在內。
西荒邊軍大營時,秦宇心存顧忌,不得不隱忍。
可進入礦洞,這片法外混亂之地,他就不願再耽擱時間了。
根本不用計策、謀劃,也不想真正收穫,這些半人蠻的效忠。
鎮壓他們,讓他們敬畏、臣服,就足夠了。
短暫沉默,額生黑鱗半人蠻,第一個跪伏在地。
呼啦啦——
所有人,全部伏地。
禁忌之地的礦洞,其黑暗、殘酷程度,遠非外界所能想像。他們能夠崛起,成為權利執掌者,實力、手段都是上上之選。
但即便如此,這些人也只能,跪地臣服,承認秦宇的地位。
因為他夠強!
而且,最為可怕的是,秦宇如今釋放出的氣息,居然令他們自本能中,生出極大畏懼。
就好像,那是一種能夠,輕易主宰他們生命的力量,只需要一個念頭,便能讓他們萬劫不復!
事實上,半人蠻們並未感應錯,身負蠻族詛咒的他們,感應到的是宮燈的氣息。
秦宇真的可以,直接利用宮燈,操控他們體內詛咒,瞬間抹滅一切生機。
……
「黑鱗大人,我們就這麼臣服了?」體態妖嬈,除了皮粗稍顯粗糙外,格外美艷的半人蠻道。
「蛇女,他很強,我沒有把握。」黑鱗緩緩開口,態度明顯。
蛇女尖叫,「礦洞是我們的礦洞,他一個外來者,一下就奪走了全部權利,我不甘心!」
黑鱗看了她一眼,「你不甘心,可以自己想辦法,我累了。」
蛇女咬咬牙,扭動妖嬈身姿離開,「黑鱗,如果你想開了,就去蛇窟找我。」
「哼!」
黑鱗重重冷哼,眼眸流露森然,「蛇女這個賤貨,居然試圖挑撥我,去正面對抗金吾將,她這是要讓我送死,好坐收漁利!」
「將軍,蛇女用心歹毒不假,但礦洞的權柄,本該是您的,真的就這麼交出去了?」一名麾下惱火低吼。
黑鱗冷笑,「金吾將很強,本將不是對手,他要權利,我當然只能上交。但礦洞,終歸不是真的無法之地,若他掌握了權利,卻不能維持礦洞運轉,就一定會出問題!」
「將軍是說……下面那些罪民?」
「去,告訴他們,礦洞如今換了話事人,如果他們不想被清洗,就知道該怎麼做。」黑鱗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金吾將寧秦的確強大,但礦洞這地方,是會吃人的!
……
西疆邊軍大營。
武通天微微皺眉,看著面前柔弱、無助的小姑娘,「肉肉,本帥已傳信夜魔宗主,他不日就將抵達,帶你返回魔宗。」
「不,我要去礦洞。」聽著像是柔柔,實際名叫肉肉的姑娘,小臉上露出堅定。
她臉紅了一下,輕輕咬住嘴唇,「我……我已經是……他的人了,自然要跟他在一起……」
這理由足夠強大。
武通天眉頭更緊,「礦洞並非尋常之地,你可要想清楚?」
柔柔姑娘用力點頭,「我要去!」
武通天揮手,「既如此,便怪不得本帥了。」
魔宗身為天下宗門之首,雖無皇境鎮壓氣運,但底蘊不可小覷。
身為邊軍大帥,他有意賣個情面,既然對方不領情,也無需多做糾纏。
想到礦洞,再想到秦宇,武通天眼底,露出一絲遲疑。
他隱約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
可蠻族詛咒,是大巫以百萬死傷為根基,又獻祭自身所凝。
便是皇境出手,都沒有辦法化解,寧秦又能如何?
……
蠻族詛咒,對於蠻族本身,當然是無害的。
更何況,是秦宇這位蠻族新皇,他反而感到舒適,體內力量越發活躍。
礦洞,對西荒修行者而言,是恐怖禁忌之地。
但對蠻族而言,卻是一方修煉聖地,足以加速自身修行。
睜開眼,秦宇吐出口氣,眼底掠過一絲精芒。
他隱約間,在地底深處,感受到一份奇異波動。
而這份波動,竟像是也察覺到了,秦宇的存在。
並對他發出召喚……不,更確切的說,是一種歡欣雀躍的呼喊。
秦宇從中,並未感受到惡意,想到蠻族詛咒,想到當年那位恐怖大巫,或許與他有關。
看來,要找個機會,進地底深處看一下了。
現在嘛,倒是要先處理一些小事,免得他們繼續消沉。
想了想,秦宇道:「請百溯真聖過來。」
鎮壓下一眾半人蠻強者,秦宇已換了住處,礦洞條件雖簡陋,但掌權者依舊可享奢華。至少,這處修建在地下宅邸,鑲嵌無數照明寶石的洞府,就盡顯豪奢氣魄。
「將軍,您找我。」百溯真聖邁步進來,躬身行禮。
他努力表現的平靜,可眉眼之間,依舊難掩苦澀。
秦宇看了他一眼,翻手取出一顆藥丸,「這丹藥,可壓制你體內異化,保你一段時間內,不受詛咒侵蝕。」
百溯真聖猛地抬頭,瞪大眼睛,露出狂喜及難以置信。
迫不及待,他一口吃下丹藥,直接盤膝而坐,閉目感應體內變化。
隨著一股熱流,震盪橫掃全身,他清楚的感受到,體內那些讓他恐怖的變化,快速消失不見。
他……又純潔了!
唰——
百溯真聖睜開眼,大笑道:「寧秦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後手,不會這麼輕易受人擺布!」
秦宇冷笑,「我倒是覺得,這兩日你在心中,不知咒罵了本將多少次。」
被點破心事,百溯真聖面露尷尬。
秦宇懶得跟他計較,又丟出一顆藥丸,「帶給鐵石,不然我真擔心,他要哭淹了本將的宅邸。」
鐵打的壯漢子,哭成那樣,可見是傷心到極點。
百溯真聖雙手接住,面露扭捏,「將軍……這……」
在他看來,能夠壓制體內異變,對抗蠻族詛咒的丹藥,肯定珍貴無比。
雖然他吃了一顆,但萬一以後失效了……
秦宇一眼就看穿他心思,皺眉道:「讓你去就去,丹藥我還有,但這件事情,就你能你我三人知道。」
眼中寒光閃過,「告訴鐵石,如果他敢泄露半點,本將就將他丟進礦洞做苦力!」
「將軍放心。」百溯真聖大步離去。
他有把握,讓鐵石守口如瓶。
畢竟,能壓制體內異變,暫時隔絕詛咒的丹藥,只存在秦宇手中。
違逆了他,下場可想而知。
鐵石心底,只要還有一點期望,就知道怎麼做。
所謂丹藥,其實就只是一些,普通恢復力量的靈丹,只不過被秦宇注入了一絲宮燈的氣息,才有了這種功效。
有這一絲氣息護體,只要秦宇不收回,百溯真聖跟鐵石兩個,就不會出問題。
打開局面,要在軍中站穩腳跟,靠一個人是不現實的。
秦宇需要幫手。
百溯真聖是其一,鐵石算是個嘗試,他現如今身上,被打上了礦洞的烙印,註定了會被帥帳捨棄。
這小子若聽命最好,否則秦宇有一百種辦法,讓他瞬間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