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鴿子為什麼這麼大?

  第259章 鴿子為什麼這麼大?

  「看上去,大局抵定?」

  馬車裡,白汐凝視著地板上的銀盤。

  銀盤倒映著馬車外的陽光,隱約有一縷陽光縈繞在馬車和遠處的樂師協會之間,最後照在銀盤上, 就變成了散亂的碎光。

  散亂碎光中有大廳內的景象浮現,略有模糊,但是凡是光芒所及,皆盡在銀盤中呈現。

  倘若有鍊金術師看到的話,定然會感覺到十足蛋疼,因為沒人會在吃飯用的餐盤上去竭心盡力地印刻這麼一副樂章,而且還將以太波動神乎其技地壓制到微不可查,只為了窺探不遠處一個大廳中的景象。

  實際上, 這個小東西還真是赫爾墨斯隨手拿著餐盤做的。

  你要問他為什麼有餐盤……因為他現在正在自己的豪華馬車裡開懷大嚼, 手裡抓著一根雞腿啃地正香甜。

  幾天不見,這個傢伙竟然再度增長了幾公分,而且隱隱變的略胖了。而且在暴飲暴食中,肚腩也開始凸起,紐扣緊繃。

  恐怕再過幾個月,他從一個陰柔詭異的少年變成一個吃貨小胖子了。真不知究竟收到了什麼刺激。

  聽到白汐說話,他頭都不抬,只是說:「未必。

  畢竟,人是可以撒謊的不是麼?」

  白汐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有人會覺得巴特那個傢伙在撒謊?他都慘成那樣了……」

  「不止是巴特,只要有嘴在身上,誰能撒謊。你又怎麼會覺得,那些擔任評議的』大師們『不會呢?

  假如他們真的決心維護英格瑪的話,你就會見識到什麼叫做』瞎話『的真諦了。」

  說著,赫爾墨斯用袖子擦了一下滿嘴油漬,還有嘲弄地笑意:「不過,一般人撒謊是謊言, 大師們撒謊, 所說出的東西就被人當做』真理『。

  而令人難過的是:大部分所謂的真理,都源自於此。」

  白汐嘖了一聲,「怎麼這群大師都跟收了錢的地痞一樣?」

  「大師也是人,地痞也是人,有什麼區別麼?」

  赫爾墨斯反問,「誰能說自己全然沒有做過錯的事情呢?歸根結底:對人來說,想要作惡的話真是太簡單了。一咬牙,一跺腳,心一橫,就可以下的了手……

  所謂』尊老愛幼『的前半句,是說,人老了你要尊敬他們,不只是尊敬他們的年齡,是尊敬他們做了更多比你更惡的事情,也要尊敬以後作了惡的自己。」

  「你說話的時候能把你嘴裡雞骨頭吐了麼?」

  白汐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饒是她多少次心裡祈禱這個便宜老師趕快被馬車撞死,現在心裡卻忍不住有些擔憂:

  「從兩個小時前你就一直在吃,你不會出什麼毛病了吧?難道是失戀了?」

  「發生了一些事情,並不算好,但比失戀痛快的多,所以,胃口大開。」

  赫爾墨斯用牙咬開了一瓶香檳,仰頭灌下去一大口,暢快地出了口氣:「人生苦難,吃東西是為數不多的幸福之一呀,白汐你以後也會體會到老師的心境的……

  不過,雖然很感謝你這麼關心我,但現在你應該關心的,不是裡面的評議結果麼?」

  -

  —

  —

  一把碎米灑在了地上。

  白色的鴿子展翅,紛紛揚揚像是雪花一般從架子上落下來,啄食餌食。

  風中吹來花草的輕響,沁人心脾。

  協會中庭,花園中,坐在長椅上透氣的少年逗弄著腳下的鴿子,遠處,踉蹌地腳步聲漸漸接近。

  幾分鐘不見,葉青玄已經快要認不出英格瑪了。

  他的臉色蒼白,神情再也看不出任何春風得意,只有一片狼狽和枯槁。

  就像是快要被午後的陽光曬化了,他躲閃著陽光,踉蹌地行走在陰影中,口中喃喃自語。

  似是咒罵,似是辯解,又像是模糊的囈語。

  當他看到前方那個靜坐的少年時,踉蹌腳步戛然而止。

  這恐怕是最糟糕的巧遇了。

  「葉清玄……」他嘶啞呢喃。

  葉青玄回頭看著他,神情冷淡,似是審視著他狼狽的摸樣。他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走開,可是最後地尊嚴卻令他留在了原地。

  他也看著葉青玄,死死地盯著,麻木地眼瞳中似是有鬼火燃燒。可是,看著看著,他就忍不住笑了,笑得無比難看,滿是複雜和自嘲:

  「沒想到,我用盡心機,沒有輸給亞伯拉罕,竟然栽在你的手裡……」

  「你願意這麼想,就這麼想好了。」

  葉青玄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反正輸給我更丟人。」

  「別太天真了小鬼……」

  英格瑪咬著牙,聲音嘶啞:「誰輸誰贏,還沒定呢。你以為你跟蘿拉那個賤人有一腿的事情我不知道麼?別開玩笑了!她一個人,可決定不了任何問題。

  難道你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

  葉青玄不為所動,只是反問:「難道不是?」

  「……」

  英格瑪的面色一陣青紫,神情抽搐著,咬牙問道:「既然你以為自己贏定了,那又為什麼把巴特牽扯進來?為什……」

  「很簡單呀。」

  葉青玄灑下了一把碎米,抬頭,在陽光下露出爽朗地笑容:「因為那樣你輸得不夠慘啊,英格瑪,那樣的結果對你來說太過輕鬆了。」

  「葉清玄!」

  英格瑪嘶吼,「做事不要太絕!」

  「恩,是這個道理,你說的沒錯。」

  少年點頭,收起了笑容。

  在陽光下,他展開手掌,手掌的碎散米粒落下,幾隻白鴿飛起啄食。那純白的羽翼在空中交錯,碎散了陽光,令少年的面目也籠罩在了一片模糊的光影中。

  他看著飛舞的白鴿,似是自言自語:

  「——可惜,道理我都懂,可鴿子為什麼這麼大呢?」

  ——

  漫長的走廊中,有陽光落下,切開了黑暗,灑落一片稜角尖銳的影子。

  巴特勒密魂不守舍的散著步,卻看到前方坐在拐角處的海森堡大師。他愣了一下,點頭示意,繼續向前走去。

  只是在路過的時候,腳步卻忍不住停頓了。

  海森堡大師抬頭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菸捲。他猶豫了一下,接過,點燃深吸了兩口,然後猛然嗆咳起來。

  他已經上了年紀了,不比當年。這令他分外難過。

  他夾著菸捲,坐在了海森堡身旁,兩人沉默無言。

  直到許久之後,他輕聲說:「安塔,我開始覺得困惑了。」

  「優柔寡斷而已。」海森堡淡淡地說,「你一直是這樣,只會逃避問題。所以老師最後選擇的人是我。」

  「對啊,你有決斷,比我強多了。」

  巴特勒密沮喪長嘆,摸著頭頂稀疏地白髮,神情苦澀:「安塔,還記得以前的事麼?」

  「以前?怎麼會不記得?」

  談及過去,海森堡的陰鷙面孔上也露出一絲緬懷地神情:「當年的你,人人喜歡,而我,只是一個被所有人討厭的不合群的傢伙。

  多少次我遠遠地看著你們在一起,想要變成你那樣的人……那時候的我,很羨慕你。

  到後來,傳承之書失竊了,從我的房間裡搜出了典籍。我被懲罰,去看守了六個月的深淵,錯過了傳承祭典。」

  巴特勒密抽著煙,嗓音沙啞:

  「那件事其實是我乾的,我栽贓了你。」

  「我知道。」海森堡點頭。

  「我很後悔。」

  「我也知道。」

  海森堡說,「所以,我再也沒有羨慕過你了。」

  巴特勒密沉默。

  海森堡大師回頭,看著自己的『老朋友』,看著這個因此而一蹶不振,再也不涉及任何爭鬥的男人,眼神就變得憐憫又複雜。

  「都過去了,巴特勒密,都過去了。」他說,「托你的福,我不再軟弱了,變成了現在的自己。」

  「這是我的錯。」巴特勒密低下頭:「安塔,我不想再犯錯。」

  「議院也給你發了信對不對?」

  海森堡看透了他的痛苦,「如果你拒絕他們,你以後大部分的研究資金就會斷絕,再也無法繼續研究。這就是你痛苦的原因。

  ——你無法面對自己。」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那是你的問題了,不是我的。」

  海森堡最後看了他一眼:「人生在世,有的時候為了自己,必然要行惡的事情,不是麼?你害怕這樣的自己,可我不怕。」

  他起身離去。

  只留下巴特勒密一個人坐在寂靜地庭院裡。

  ——

  當葉青玄回到大廳時,大廳里還空無一人。

  大師們還沒有回來,旁聽的學者和記者們在沒有重新開庭之前不能進入這裡,大廳中一片冷清和寂靜。

  侍從小心地將教團地帷幕撤走,在那之後,已經空無一人。

  在梅菲斯特大主教證明解譯法有效之後,教團就已經離開了——這是一如既往的教團作風,神的追隨者,原本就不應該攙和到這些名利的事情中來。

  只是,梅菲斯特主教離開之後,葉青玄卻忽然有些擔心,評議會節外生枝。

  「那邊的……小哥哥,走過來一些。」

  皇室的帷幕之後,忽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像是個小男孩兒。葉清玄聞言一怔,猶豫了片刻之後,站在了帷幕前面。

  守衛在帷幕旁邊的鋼鐵騎士一動不動,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並沒有因為他擅自接近皇室所在將他一劍砍成兩截。

  「再往裡面走一些。」小孩子一樣的聲音催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