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9章 小丑

  下令投擲出兩枚戰術核手雷的驥星河,並沒有停止對承重立柱的破壞,他的目標非常明確,不管武帝三世做出了什麼樣的應對。

  事實上,他並沒有預料到武帝三世會在這種情況下撤退,雖然他的戰術意圖非常明顯且行之有效,但作為對付武帝三世的底牌之一,那件名為躍遷刀的武器,其實並不在他的身上,也不在冠軍侯的機體內。

  可以說是因為準備不足,也可以說是因為類似於躍遷刀、核彈這樣的武器,威懾力最強的時候,永遠都是它們尚未被使用的時候。真的用出來了,就像是此時投擲向武帝三世的兩枚戰術核手雷,沒能起到任何具有實際意義的作用,反而會削弱自身的實力。

  只剩下四枚戰術核手雷的驥家小隊,能夠造成的破壞效果,當然比不上剛剛擁有六枚戰術核手雷的他們。躍遷刀如果沒法成功命中武帝三世的帝王甲,那甚至還不如用來打水漂。不過最有可能的,還是武帝三世像驥星河一樣,在被躍遷刀命中之前完成卸甲,利用帝王甲來阻擋躍遷刀帶來的傷害。

  沒了帝王甲的武帝三世,戰力會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但其實是於事無補的。

  「躍遷區域!」

  驥星河、驥榮欣月、星月,他們三個的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了相同的區域,他們因為核爆產生的電磁脈衝以及多種輻射干擾,已經處於通訊暫時中斷的狀態。但對於局勢的判斷,並不需要進行溝通討論,他們一致認為武帝三世選擇的決戰地點,一定是作為武帝三世最終退路的躍遷區域。

  而這座基地的躍遷區域,同樣是驥星河他們需要破壞的終極目標。

  驥星河他們所判斷的武帝三世的選擇,對於他們來說其實是非常不利的,雖然駕駛著冠軍侯的驥星河,能夠輕而易舉的一拳轟爆直徑六十厘米的承重立柱,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和武帝三世之間的戰鬥,能夠對周遭的環境造成堪比核爆的破壞。

  所以,只要武帝三世選擇守住躍遷區域的通道,那驥星河他們就沒法攻進去。有一個前提是,帝國必然在這座基地里,構建了能夠將其它區域通往躍遷區域的所有通道,全都強行封閉起來的設施設備。

  再像之前在出入口通道那樣突進?更強的驥星河、更強的驥榮欣月都做不到,連身體都沒有的星月就更做不到了。

  這是驥星河下令投擲核手雷的原因之一,他在明知道不可能造成有效殺傷的情況下,以攻擊的方式削弱著自身的實力,想要讓武帝三世回頭,並被他即將完成的戰術方案暫時困在這一區域內。

  轟轟轟……

  當武帝三世等猩猩所駕駛的機甲,全都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內時,驥星河的強拆作戰終於到了最後一步。

  「我來!」

  通訊略有恢復,雖然時有時無,卻能夠讓星月的聲音響起,她接手了驥星河那套單兵外骨骼裝甲的控制權,並對其智能核心進行了指令設定。

  當這套單兵外骨骼裝甲從冠軍侯的背上脫離,猶如已經快要被聯邦淘汰的化學燃料火箭在飛向太空的過程中,其助推器在耗盡了化學燃料之後自主分離。

  但它的使命並未完成,帶著兩把鎢鋼金戰刀的它,將會完成對這一空間最後幾根關鍵承重立柱的破壞。而被驥星河駕駛的冠軍侯,則繼續背著驥榮欣月奔行不止。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爺爺背著孫女,正在離開即將塌陷的世界,但他們並不會離開這處戰場,因為戰爭尚未結束。

  「繼續拆!」

  驥星河在恢復的通訊頻道中下達了命令,星月基於所有已知的信息,確定了六個拆除目標:三個供氧倉、兩個能源中心、一個軍械庫。

  第一個目標當然是軍械庫了,在躍遷基地指揮中心依然能夠控制大量監控設備的情況下,它們完全可以複製之前殺敵一百自損八千的戰術——引爆供氧倉。

  有了冠軍侯的情況下,驥星河的防禦力比之前更高,但問題在於,只剩下單兵外骨骼裝甲的驥榮欣月,防禦力卻大幅度下降了。而且,因為定製的單兵外骨骼裝甲對於使用者體型的要求,驥星河沒法跟驥榮欣月換甲,他又不可能真的能夠做到不藉助任何防護裝備,就可以承受供氧倉級別的爆炸傷害。

  相比之下,使用了核聚變反應爐的能源中心,如果被帝國引爆的話,能夠產生的殺傷力要更大。

  在這種情況下,突進到躍遷基地的軍械庫,而後尋找合適的武器裝備,無論是繼續進攻還是以防守為主要目標,都能夠更加的從容。

  轟鳴和震動不斷傳來,驥星河的那套單兵外骨骼裝甲已經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躍遷基地內部的一個龐大建築空間的塌陷,帶來的反應是具有連鎖性質的。

  這或許是在驥星河他們進行破壞和轉移的過程中,帝國並未派遣大規模的兵力攜帶各式武器前來阻截的原因之一。

  有來無回,何必來呢?

  駕駛著冠軍侯的驥星河,在猶如八級地震持續的環境下不斷突進時,突然出聲。

  「不太對。」

  通訊已經完全恢復,驥榮欣月和星月都在第一時間聽到了驥星河的聲音,她們有了提醒之後,同樣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同時出聲。

  「沒有追兵。」「沒有阻截。」

  「恩,什麼都沒有,這不應該。」

  驥星河眉頭皺起,雖然他自信在這座躍遷基地里,除了武帝三世之外,再也沒有誰能夠擋住他們爺孫倆了(星月現在並不具備實際戰鬥力),艾達康都不行。

  但問題是想要對他們完成阻截的方式有很多,在利用那些監控探頭能夠明確知曉他們位置、行蹤的情況下,帝國完全可以像是之前一樣,用一切手段來徹底堵死他們想要通行的通道。或者,是對他們的行動路線進行分析預測,並先一步在相關位置布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就算是不使用核武器,也能夠給他們造成嚴重影響。

  如果在特殊的建築空間被中了埋伏,爆炸產生的威能讓建築空間完全塌陷,想要把武帝三世和艾達康埋了卻沒成功的驥星河,就會被帝國給埋在這個躍遷基地的某個位置。

  而後,還不是任由武帝三世拿捏?

  驥星河依仗的直覺,不應該在躍遷基地指揮中心的分析範疇之內,從帝國軍方必然擁有的軍事素養來看,它們沒理由在這種情況下放棄。

  是因為,對基地的破壞已經達到了預期效果,導致了帝國在地面戰事的嚴重失利,所以無暇顧及還在基地內部進行破壞的驥家小隊?

  不可能。

  兩者相害取其輕,無論怎麼看,此時對於帝國躍遷基地威脅最大的都是驥家小隊,而非聯邦在地表發起總攻的大部隊。和兩者之間的戰鬥力差距無關,只是因為驥家小隊更接近躍遷基地最重要的躍遷區域,並擁有能夠完成爆破的能力。

  幾句對話間,驥星河已經背著驥榮欣月衝到了軍械庫的位置,更不應該出現的情況,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裡,空無一猩!

  在驥星河破壞掉視線範圍內所有的監控攝像頭,並用以氣馭甲的方式打開了軍械庫的閘門時,大量嶄新且豐富多樣的武器裝備,都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有武器,卻沒有猩猩,真的很不對勁。

  驥星河的直覺中,並沒有需要他儘快規避的危險,說明這裡並不會被帝國直接引爆。而本應擁有這一能力的躍遷基地指揮中心,又為何在明知道驥星河已經到來的情況下,放棄了引爆軍械庫中的大量炸彈、炮彈、飛彈呢?

  驥榮欣月並未得到示警信息,已經從冠軍侯的背上跳落在地,在星月的幫助下搜尋合適的武器裝備。她完全沒有思考這種不對勁局面的意思,因為驥星河就在她的身邊。

  「它們要撤退了。」

  驥星河突然出聲,讓驥榮欣月的動作停滯了一個瞬間,而後繼續。

  「為什麼?」驥榮欣月非常不解,星月同樣很不解的問道:「主公,您不會是已經突破到第九段境了吧?」

  關於驥星河是不是第九段境的問題,她們兩個無疑是全世界最清楚的。就在剛剛突進的路上,驥星河確認了他突破到第八段境的事實,並像是交代遺言一樣說了很多訣要。

  驥星河沒有回答,而是提著一打可攜式單兵飛彈,使用揚聲器讓他的聲音在軍械庫內響徹。

  「你要跑了嗎?」

  「跑?」武帝三世帶有笑意的聲音響起:「我送了你一份大禮,能夠讓你成為這個時代里,人類最偉大的傳奇,你就用這樣的字眼來回報我嗎?」

  「如果你留下來,我會給你更多的回報。」

  「呵呵……」

  武帝三世的笑聲響了一會之後,輕聲說道:「你說,剛才他的內心有著怎樣的掙扎?」

  這很明顯不是對驥星河說的話,也不是對驥榮欣月說的話。

  艾達康同樣帶有笑意的聲音,在軍械庫內響起:「不止是生與死的掙扎,還有現在和未來的掙扎。不止是他和他孫女的命運掙扎,還有關於聯邦和全人類命運的掙扎。想想,確實挺折磨的,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武帝三世『嘖嘖』了兩聲,不知道是不是學李征帆的,它說道:「可是,他的這些掙扎都不存在任何意義,因為無論他怎麼選,都會按照我寫的劇本向前走、向後退。」

  「是啊。」艾達康附和道:「即將成為人類世界最偉大傳奇的驥星河,其實只是舞台上的小丑,全力以赴的進行著拙劣的表演,就像是一個笑話。可惜的是,觀眾只有我們。」

  驥星河沉默以對,本應該用激烈言辭進行回應的驥榮欣月,同樣沉默以對,因為武帝三世和艾達康的對話,說的都是事實,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武帝三世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以及在它的命令下,這個帝國位於異星最後一個躍遷基地的說守就守、說撤就撤,都讓驥星河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丑。

  他和驥榮欣月艱難的匯合,在武帝三世並未真正出現,卻帶來了史無前例的威脅時,內心的種種抉擇,以及抉擇所代表的那一幕幕未來,還有,他帶著驥榮欣月和星月,九死一生執行的所有戰術。

  確實就像是舞台上的戲劇,真正的觀眾只有武帝三世,也只有武帝三世,能夠讓驥星河變成舞台上的小丑。

  就像是,武帝三世能夠輕而易舉的,讓驥星河成為人類世界最偉大的傳奇一樣。

  換成任何人,或許都難以承受這樣的打擊,至少現在的驥榮欣月都沒法回應以激烈的言辭,星月亦是如此。又或許,她們只是不想在驥星河面前說髒話。

  能夠做出回應的,只有驥星河。

  他的聲音響起。

  「斬心刀啊,學得不錯,但用的很一般。」

  「是嗎?」武帝三世用饒有興致的聲音回道:「你是不是準備說,你要教我,但有條件?」

  「是的。」

  「什麼條件呢?」

  「那艘飛船。」驥星河的語氣平靜,像是他說的只是一艘尋常的帝國宇宙飛船一樣,又像是他所說的那艘飛船,並不能在這場聯邦和帝國的戰爭中決定什麼一樣。

  「呵呵……」武帝三世又笑了一會,它說道:「你會看到的,在蔚藍星。」

  「是的,我會看到的。」驥星河看著軍械庫的攝像頭,像是看到了武帝三世,看到了帝國星,他說道:「在你從帝國星逃跑的時候,像,今天一樣。」

  「……」

  或許有這段能夠用省略號代表的沉默或無言以對,總之,軍械庫內,再也沒響起武帝三世和艾達康的聲音。

  驥榮欣月扛著比她還高很多的飛彈,用呼喚一樣的語氣:「爺爺?」

  「恩。」驥星河的回應很快,他一直都在,他的精神意志一如之前。

  驥榮欣月笑了起來,問道:「我們贏了?」

  驥星河也笑了起來,說道:「是的,我們贏了。」

  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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