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我們為什麼還沒有支援驥將軍?」
屠遠身邊有參謀表情驚愕的問了出來,他們所在的戰區距離眾神山戰區較遠,又全力以赴的支援了第二戰區的戰事,所以此時眾神山戰區的戰事和他們幾乎沒有關係。→
但他們能夠看到很多眾神山戰區的戰況信息,所以他們知道,眾神山戰區此時已經參戰和奔赴戰場的所有兵力,竟然沒有哪怕一個人,是去支援驥星河的。
特別是星河小隊的韓力等人,在機甲簡要修理之後,全都回歸到了各個獨立團的戰鬥序列時。
這讓他們非常的不解、驚愕、憤怒、恐懼……
從陰謀論的角度來看——有人希望驥星河能夠活下來,那就有人希望驥星河趕緊死。
毀掉帝國在異星的最後一個躍遷基地,就意味著聯邦獲得了史無前例的偉大勝利?
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這樣的勝利,因為他們不需要在前線上承受槍林彈雨。帝國以及聯邦和帝國之間的戰爭,不僅不會影響到他們的生活,還能夠給他們帶來常人難以想像的利益。
但對於需要勝利,而且正在前線拿命來拼的人們來說,這真的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從驥星河的身體狀態和表現出來的態度來看——驥星河認為自己撐不住多長時間了,那其他人就有理由認為驥星河已經不值得支援。
已經打成了一鍋粥的眾神山戰場,在指揮官和參謀們看來,其實是有一個雙全法的,或者說,是有一個人擁有實現雙全法的能力——驥星河!
只要驥星河能夠像是之前在第二峽谷的戰鬥那樣,獨自攻入躍遷基地的指揮中心,以戰術核手雷之類的武器摧毀敵軍指揮系統,而後再毀掉躍遷基地內部的躍遷區域,即那些能夠打開連接帝國星躍遷門的裝置。
這場戰事對於聯邦來說就相當於是打贏了。哪怕在之後,帝國依然有能力在異星發動大規模的核打擊,給聯邦帶來巨大的傷亡,相比於毀掉了這個躍遷基地的勝果,除了那些傷亡背後的親友們之外,聯邦所有人都會樂於接受,並為之歡呼。
但眾神山的躍遷基地和第二峽谷的躍遷基地,有著極大的不同。一個建造時間超過了二十年,一個建造時間或許只有三年左右,僅從時間來看就能夠明白兩者之間的巨大差異。
還有這兩個躍遷基地,分屬於帝國占領區和聯邦占領區的本質區別,都能夠讓所有人確定,想要完成潛入、強攻的難度有如雲泥之別。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驥星河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語,讓人們都認為他快死了,聯邦放棄支援驥星河,反而是把驥星河當成牽制敵軍主力的誘餌,為其它作戰單位在地表的推進創造機會。
情有可原!
然而有很多人並不能接受這種情有可原,雖然他們同樣不相信,驥星河能夠像是之前一樣創造出,讓人們至今都覺得不可置信的奇蹟。
因為他是驥星河啊。
「一個人,一架機甲,他的武器只有兩把短刀。」
屠遠的聲音有些飄忽,像是隨風飄蕩的一朵雲,他輕聲說道:「如果他能夠這樣攻入帝國防守力量最強的躍遷基地,那我們為什麼還需要數以百萬計的英勇士兵?還需要數以萬億計的軍事裝備?」
兩個問題讓他身旁的參謀們都愣住了。
誠然,面對驥星河這種總是違背軍令,以個人意志凌駕於參謀團隊之上的士兵、將軍,和特級、王牌機甲戰士一樣,都是從八十億人之中千挑萬選出來,經過了重點培養和實戰試煉的參謀、指揮官們,經常會恨的牙痒痒。
之前都不說了,只說今天這一仗,從第二戰區突然發動了對帝國三號躍遷基地的進攻,到戰事重心從第二戰區轉移到了眾神山戰區,最後到現在聯邦不得不發起大總攻。
很多被迫開啟大腦全功率狀態的參謀和指揮官們,真的很想掐著驥星河的脖子怒聲質問:你當打仗是小孩子過家家啊,說打就打?
雖然聯邦早已制定了相關的預桉,今天執行的不過是千百條預桉之中,最符合實際情況的那些,可人們還是缺乏足夠的心理建設,倉促的就像是一個從未接受過專業訓練和培訓的軍迷,突然被扔進了絞肉機一樣的戰場。
人們有理由痛恨驥星河,有理由拒絕對驥星河提供強有力的支援。
但真的打起仗來,聯邦所有的參謀和指揮官們,都希望手下能夠有一個驥星河這樣的機甲戰士,頭頂上有一個驥星河這樣的將軍。
驥星河不能死,和他是不是聯邦目前唯一的,能夠進行恩賜的人沒有多少關係。
只是因為很多人需要驥星河,至少對於屠遠身邊的人們來說,是這樣的。
「驥將軍成功做到過,現在他已經進入了帝國一號躍遷基地。」有參謀用生硬的語氣說道:「只要能夠給他提供一定的支援,他就有很大機會像是之前一樣,獨自打掉一號躍遷基地的核心區域。→」
「那如果驥星河死了呢?」屠遠看向了這名參謀,用同樣生硬的語氣問道:「如果,驥星河現在已經死了呢?」
這或許才是聯邦沒有給驥星河全力支援的關鍵原因之一,當驥星河獨自沖入了他發現的第三個躍遷基地出入口時,他就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進入到了失聯狀態。
沒有人能夠知道驥星河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最好的結局,或許就是驥星河被帝國用水泥、金屬等完全限制住,成為聯邦和帝國開戰至今以來,聯邦被帝國俘虜的地位最高的將軍。
李征帆在這方面都沒法跟驥星河相比,因為李征帆拿到等同於星河勳章的蔚藍勳章時,已經是他被俘虜之後了,上將軍銜同樣是被俘之後,聯邦認為他已經犧牲才追授的。
而最壞的結局,就像是屠遠所說的那樣,就像是人們所擔心的那樣,驥星河已經死了。
從聯邦不斷被擊落的偵查單位,在被擊落之前傳回的畫面來看,驥星河衝進入的那個躍遷基地出入口,此時已經是處於關閉的狀態,只是在地表留下了大量防守兵力。
「那就進行核打擊。」有參謀語氣堅毅的說道:「司令,我們可以用核打擊將z-03出入口的地表清掃一空,然後再派遣兵力推進偵查。」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
被聯邦標記為z-03的躍遷基地出入口,並沒有能夠抵擋核打擊的防守力量,只要聯邦願意像之前一樣發動核打擊。
核武器轟然爆開之時,無論是那些防守兵力,還是通訊干擾裝置,亦或是防空武器系統等等,都必然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而不管核打擊能否摧毀z-03出入口,都能夠給聯邦後續的進攻奠定基礎。
屠遠又問:「那如果驥星河還沒死,只是被困在了出入口,我們的核打擊誤殺了他,又或者是斷絕了他的退路,又該怎麼辦呢?」
參謀們有一千個理由來反駁屠遠的這個假設,但他們已經看出來了屠遠並不想插手指揮眾神山戰區的戰事,又或者是不想插手涉及到了驥星河的相關戰事。
所以有參謀直接問道:「司令,您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屠遠看著大屏幕上顯示出來的種種信息,沒人知道他真正關注的是什麼地方,只能聽到他再次飄忽起來的聲音。
「驥星河只能靠他自己,因為所有對他的支援,如果放在其它位置,都能夠起到更好的效果。你們不會已經忘了,仗,應該怎麼打吧?」
蔚藍星上有很多人,在討論異星戰事的時候說:我上我也行啊,開戰的之後,只管放驥星河就是了。
這當然不是上兵伐謀的戰爭指揮,而是聽天由命。
「我們需要驥星河,但我們現在不能需要驥星河。」屠遠說出了楊安泰的指揮思路,他對身邊的眾人說道:「我們可以把希望寄托在驥星河身上,但我們不能只有驥星河這一個希望。」
參謀們都明白了屠遠的意思。
與其說驥星河是打成了一鍋粥的眾神山上,唯一能夠實現雙全法的人,還不如說他是一塊石頭,投石問路的石頭。
現在路已經問了出來,被扔出去的石頭是否還存在著價值,就要看石頭本身了。
聯邦現在最需要做的,最應該做的,不是去討論石頭的價值高低,其中是否藏著狗頭金或者是翡翠原石,而是應該按照驥星河問出來的這條路,穩紮穩打的渡過這條大河。
河有兩邊,一邊是滅亡,另一邊也是滅亡。
就像是在下棋的時候,聯邦喊出了『將軍』,帝國隨即有了應對時,屬於聯邦的這顆將棋驥星河,卻因為棋路的變化而再也動彈不得了。
他的命運,甚至有可能不看他自己,而是要看棋盤上的其它棋子的博弈。
聯邦的參謀和指揮官們,正在發揮出他們應有的作用,就像是驥星河身為機甲戰士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發揮出來的應有作用一樣。他們選擇了上兵伐謀的指揮方式,而非放出驥星河之後就聽天由命。
驥星河不是聯邦的天,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應該是。
聯邦的命運,應該由聯邦所有人來決定,在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發表意見的時候,那就應該由聯邦最聰明的一群人,最會打仗的一群人,以他們耕耘多年的職業素養、專業水平、求勝意志,來決定聯邦的命運。
這其實不怪其他人,而是驥星河『咎由自取』。
當他選擇了成為一位在戰場上衝鋒的將軍時,就要接受他的命運將會被其他人左右的結果。
已經增至二十六萬兵力發動的總攻,驥星河不過是其中最能打的一個而已,他一個人打不過二十六萬人,也打不過帝國駐紮、增援而來的不知道多少兵力。
憑什麼,讓所有人都圍著他轉?
「那如果……」有參謀擔心的問道:「我們成功奪回了所有的帝國占領區,帝國卻使用大規模的核打擊呢?」
屠遠突然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容和他的語氣一樣有些飄忽,他說道:「那也是我們贏了。」
核武器當然不會由帝國機甲抱著沖入聯邦軍陣之中引爆,它是需要發射到空中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而發射的過程中是可以被偵測到發射基地、裝置的,當帝國暴露了所有的發射基地和裝置,眾神山上的帝國占領區被帝國自己清掃一空。
聯邦再針對所有帝國躍遷基地出入口的進攻,就會比現在容易了很多,雖然那樣會有很大的傷亡,但只要能夠獲得勝利,再大的傷亡也是值得的。
因為這是兩個智慧文明,你死我活的戰爭。
從這一點來看,屠遠的態度和楊安泰的態度並不相同,雖然他們都是主戰派,但屠遠並不認為聯邦沒了驥星河之後,就只能跟帝國和談。
或者說,這其實不是態度的不同,而是一顆已經快要燃盡了的將星,和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對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
沒了驥星河,還有驥榮欣月。沒了驥榮欣月,還有李元霸。沒了李元霸,聯邦無人否?
屠遠並不這樣認為。
「那驥將軍呢?」
有人在通訊頻道里問了出來,是第二戰區目前的臨時指揮官劉勉,他並沒有開始為秦佟等人的犧牲而悲傷,語氣堅毅的很符合指揮官的身份,但他的提問卻說明他並不夠理智。
他重複又不是重複的問道:「那老頭子呢?」
屠遠沉默了三秒,想到了五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驥星河的時候,在他苦口婆心的勸說驥星河不要搞事情的時候,驥星河用《論語》的典故回應了他。
】
驥星河說:子貢不及,我能及。
當時的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還是劉勉提醒了他。今時不同往日,劉勉已經從他身邊的少校參謀,變成了驥星河手下的上校參謀。
而且,劉勉在質問他,質問一些人。
於是他聲音洪亮的做出了回答。
他說。
「求仁得仁,又何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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