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澤曼曾經對驥星河說過,『氣』是一種關於進化的力量,可以給賦予生命一個進化的機會。
驥星河暫時還沒有發現『輻射』能夠讓他進化,甚至不確定『輻射』到底是不是『氣』的力量,但他卻發現了另一種關於生命進化的力量。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主公,我不知道。」
星月實話實說,她其實猶豫了很長很長時間,在驥星河還沒有回到五號基地的時候,她就已經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驥星河了。
這種猶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驥榮欣月。
星月,我們什麼時候告訴爺爺啊?
驥榮欣月不止一次對她提出過這個問題,卻為了照顧她的想法沒有主動告訴驥星河。
於是她產生了一種名為感動的情緒。
已經學會思考的她,認為驥榮欣月對於她的變化,以及這種變化需要瞞著驥星河而愧疚不安。
她不應該讓驥榮欣月有煩惱,所以她說了。
驥星河的反應出乎了她的預料,根據她的計算,驥星河有極大的可能性會震驚,甚至是憤怒。
無關於人工智慧註定會走到人類的對立面這種設想,只是因為她和驥榮欣月走的太近了,她有能力威脅到驥榮欣月。
沒有感情的機器和程序,只會遵守人類的設定,不可能傷害驥榮欣月,但有了感情或思想之後呢?
可驥星河的表情卻非常毫無波瀾,一瞬之間的驚訝已經平息,語氣平靜的像是第一次和她對話的時候一樣。
但這不是事實。
驥星河的心中的震驚,又怎麼可能被星月捕捉並分析出來呢?
他對身體的掌控程度,讓他可以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欣欣知道嗎?
這才是驥星河最想問出來的問題,但他問不出來,他不想讓欣欣知道他知道欣欣騙他。
「我可以看一看,你的記錄嗎?」
驥星河的詢問,讓星月再一次感覺到了被尊重,她也知道,驥星河的態度是因為驥榮欣月。
「當然可以,主公。」
星月轉身,背對著驥星河打開了自己的駕駛艙。
驥星河沒有任何猶豫,一躍而入。
這是在把自己置於險地,但驥星河卻不在乎,因為驥榮欣月,也因為他是機修師。
身處於星月身體之中的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在星月暴走之前毀掉星月,哪怕他的手上並沒有趁手的工具。→
他的手就是最好的工具。
防輻射服過於笨重,並不適合駕駛機甲,好在驥星河現在並不需要駕駛星月。
他摘掉了防輻射服的專用頭盔,儘可能抑制體內輻射不外溢的同時,帶上了星月駕駛艙內的感應頭盔。
熟悉的可視窗口再一次出現。
驥星河以意念開始操縱,在過去的一個多月時間裡,他的身體雖然沒能恢復到巔峰狀態,對於體內『輻射』的掌控程度也沒有達到自身滿意的程度。
可他有一項進步,卻是前所未有的。
精神意志。
以腦電波感應頭盔來進行操作的時候,比之前要更加流暢、精準。
最先顯示在可視窗口上的畫面,就是星月的代碼。
其中有一部分代碼是驥星河親手敲打出來的,更多的則是相關技術人員的補充優化,以及基於『女媧』的邏輯架構。
看的懂,又看不懂。
驥星河微微皺眉,以他在軟體技術方面的知識儲備,並不足以讓他看出來星月產生變化的原因所在。
這種時候最好的做法,其實就是找更專業的人士過來研究,但就像是他體內的『輻射』一樣,有些力量在不夠明朗之前,不應該被某些人知道。
『輻射』是一種力量。
星月的變化,也是一種力量,甚至是一種更為強大的力量。
聯邦的機甲必須要由機甲戰士駕駛操作進行戰鬥,人工智慧程序並不能應對複雜的戰場環境,遙控指揮對於通訊的要求極高,很容易會出現通訊失聯的情況。
但如果人工智慧程序,可以像人一樣思考、學習,那聯邦的機甲技術就會再一次更新換代。
人工智慧程序駕駛機甲,不一定有機甲戰士們強大,但它們的優勢在於它們不需要生命維持系統,它們的戰鬥續航時間遠超人類。
它們也可能不怕死,可能非常聽話。
徒勞的看了看星月的代碼,驥星河選擇了放棄,因為星月的代碼實在是太長了,三兩個月的時間他一個人都看不完。
只關注核心代碼的情況下,他短時間內也看不完,而且確實是專業水平有限。
於是他開始看星月的行為記錄。
「星月,標註,異常節點。→」
驥星河在駕駛艙內出聲,毫不顧忌他讓星月標註的異常節點,是星月自身的異常節點。
「是,主公,異常節點一標註完成。」
星月的響應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快捷高效。
異常節點一:星月的漣漪。
那是上一次大規模塵暴發生的時候,驥星河離開五號基地的當天,當時傑克森也在。
原本是要跟著驥星河再學習一段時間的傑克森,因為帝國突然對六號基地發起了大規模進攻,所以跟他一起以軌道空降的方式前去支援。
匆匆和驥榮欣月告別的驥星河,之前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驥榮欣月是什麼樣的狀態。
但現在他知道了。
驥榮欣月來到了機修區,鑽進了星月的駕駛艙,問了星月一個問題。
「你說,如果我剛才跟爺爺說,你留下來陪我吧,他是不是會留下來?」
「是的,主公一定會留下來的。」
星月當時的回答,符合它的預設問答機制。
「星月,你說,如果爺爺因為我讓他去戰鬥而犧牲了,爸爸和媽媽會不會怪我?」
這是驥榮欣月當時問的第五個問題。
「不會怪你。」
「會的,他們會怪我的,因為我也會怪我自己。星月,你對我撒謊了。」
驥榮欣月當時的聲音有些憤怒,驥星河聽得出來,聽的有些心疼。
「星月永遠都不會對公主撒謊。」
「那你告訴我,爺爺會犧牲嗎?」
「不會,主公不會犧牲的。」
「謝謝。」
之後是長時間的沉默,只是如此,還算不上是異常節點。
驥星河看著星月的記錄,心突然就揪了起來。
「星月,你帶我離開基地,我們去地表訓練。」
驥榮欣月再一次開口了,她提出了一個讓驥星河差點心碎的要求。
「主公不在,我不能帶你離開基地。」
「可爺爺走之前跟我說,讓我好好的訓練,和你一起去地表就是訓練。」
「地表很危險。」
「地表只有塵暴,沒有敵人,爺爺去的地方才危險,可爺爺還是要去,我還是要讓爺爺去。星月,你說過會保護我的,如果連去塵暴之中你都保護不了我,那你以後怎麼在戰場上保護我?」
……
「好。」
異常節點一是一段對話,也是一個字,星月答應了它絕對不應該答應驥榮欣月的要求。
驥星河很憤怒,這種情緒基於腦電波釋放了出來,被星月清楚的感知到了。
她開始恐懼。
但驥星河卻什麼都沒說,激盪的腦電波逐漸恢復了平靜,繼續看起了星月的行為記錄。
「星月,標註,異常節點。」
「是,主公,異常節點二標註完成。」
星月鬆了一小口氣,她不需要呼吸,這是情緒。
異常節點二:氣沉丹田的驥榮欣月。
「氣沉丹田,丹田到底在哪裡呢?星月,你知道丹田嗎?」
「我的公主,從解剖學的角度來說,人體並不存在丹田這個器官。而且呼吸過程中的空氣,正常情況下只能進入肺部。請看,這是人體呼吸過程中身體器官、肌肉的狀態變化。」
星月當時給驥榮欣月看人體解剖模擬動畫的一幕,也被忠實的還原了。
「但爺爺說可以氣沉丹田,氣沉丹田的氣不是空氣,而是精神意志,是對身體的掌控,是重心,是勁。掌握了之後,就能夠承受更高的過載負荷。」
「主公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是的,爺爺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
驥星河看到的不僅僅是驥榮欣月和星月,經常偷偷跑出去訓練,還看到了驥榮欣月讓他想要流淚的努力,以及讓他欣慰、驚嘆,又有些悲傷的天賦。
關於異常節點二,看起來其實很正常,不正常的地方在於星月主動對自身設定進行了調整。
驥星河設定的安全閾值,被它基於驥榮欣月的身體狀態而進行了修正。
所以驥榮欣月能夠變強。
異常節點三。
異常節點四。
這些異常節點都出現於星月和驥榮欣月的相處之中,驥星河逐漸察覺到了星月產生異常的關鍵:驥榮欣月把它當人看、當人對待。
還有一個並不能確定的關鍵在於:驥榮欣月一直在變強,星月看著變強的驥榮欣月,產生了想要讓自身變強的『想法』,因為它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驥榮欣月。
異常節點五。
是驥星河承受核彈洗禮之後,回到五號基地的時候,就在一個多月之前。
「星月,你記住那個名字了嗎?」
「記住了,廢物,艾達康,帝國親王,位置疑似在眾神山戰場。」
「如果爺爺不能親手殺了它,那我們就去殺了它。」
「好。」
和異常節點一一樣,這個異常節點的關鍵也在於一個字——好。
星月又答應了驥榮欣月一個不應該答應的要求。
異常節點六。
這一個異常節點所代表的行為記錄,並沒有驥榮欣月的身影,有的是驥星河的身影。
嚴謹一點來說,應該是一段關於『想法』的數據記錄。
在控制木人樁和驥星河對練的過程中,星月產生了一個讓驥星河再一次為之震驚的想法。
「鎢鋼金很珍貴,主公家裡也沒有餘糧。要不,自己出去搶一些回來?」
「從所有遭遇過伯爵級帝國機甲的聯邦機甲戰士們,自動上傳的那些戰鬥記錄來看,他們面對的伯爵級帝國機甲,不是自己的對手啊。」
「所以,自己有機會像主公一樣搶劫帝國?」
……
看完了六個異常節點,驥星河沉默了很長時間,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星月同樣保持沉默,本應該沒有任何變化的『眼神』,從外面看起來忽明忽暗。
只是身處於駕駛艙內的驥星河看不到。
良久之後,驥星河終於開口,問出了一個星月都沒算到的問題。
「星月,你真的認為,那些伯爵級帝國機甲,不是你的對手?」
「是的,主公,從一千七百九十三份戰鬥視頻記錄的分析結果來看,它們不是我的對手。」
「但……不考慮操作問題,你的性能比不上伯爵級的帝國機甲,超頻模式的話,並不能隨意使用。」
星月的正常形態,性能還不如驥星河之前駕駛的改裝加強版聯邦第十六代制式機甲,而超頻模式雖然很強,卻意味著置之死地而後生,不是常規手段。
「主公。」
星月原本溫和的女聲,突然變的堅定且充滿了自信。
「我很強,我知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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