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河習慣性的開著攝像頭，驥星河並不在意。
「實驗已經正式開始了，沒有選擇現役的機甲戰士，說是因為現役的機甲戰士都是可戰之力，但我覺得，實驗還是有很大的風險，他們擔心會影響現役機甲戰士。」
蘇河大概介紹了一下他所知道的情況, 然後擔心的看著驥星河說道：「老驥，我知道你想要繼續駕駛機甲，繼續去戰鬥，繼續去……復仇。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應該也會申請參與這項實驗吧？」
驥星河不置可否, 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河嘆了一口氣：「其實沒必要的，你是特級機甲戰士裡面最專業的機修師，所以你應該很清楚，這種新技術的應用應該需要好幾年的時間。是的，他們可能會把所有的機甲的駕駛艙，全都換成使用神經連結技術的駕駛艙，不參與這項實驗，或者是無法達標的人再也沒法駕駛機甲了。但在這一過程中，你可以繼續打的，至於幾年之後……到時候再看啊，實在不行，我們到時候再參與實驗嘛，那個時候技術肯定更安全。」
驥星河微微皺眉，輕聲問道：「小蘇，是屠遠讓你這樣說的嗎？」
「啊？老驥你現在連將軍兩個字都不加了嗎？」蘇河有些驚訝，但卻沒有任何隱瞞的直接說道：「是屠遠將軍讓我跟你說的，他說他找專業人士看過你的體檢報告, 你的神經系統確實退化了, 雖然不是六十五歲這個年紀的退化程度, 而是四十歲左右機甲戰士的水平, 但貿然參與這項實驗的風險還是太大。」
驥星河問道：「還有嗎？」
「還有。」蘇河點頭：「使用這項技術駕駛機甲，對於神經系統的負荷很大很大，屠遠將軍說超過四十歲之後，神經系統就沒法承受長時間的駕駛機甲戰鬥，強行使用這項技術帶來的損傷，很有可能會沒法恢復。進而提前出現類似於帕金森、口歪眼斜、記憶力衰退，甚至是老年痴呆的症狀。老驥，這比駕駛機甲帶來的身體損傷更嚴重，額……神經系統的損傷，好像也是身體損傷，但算是內傷？」
驥星河點了點頭：「是的，都算是身體損傷。」
「問題不是這個啊。」蘇河有些著急的說道：「問題是你要是參加這項實驗的話，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技術更成熟，都會給你帶來很大的損傷，不可逆的不可治癒的損傷。」
驥星河略微沉吟：「屠遠到底想讓你跟我說什麼？」
蘇河深吸了一口氣：「他讓我跟你說，讓你不要冒風險，你現在的實力很強，完全夠用。就算是以後的資源少一些也沒關係，在那種技術普及之前你依然是無可爭議的特級機甲戰士，三兩年之後所有機甲完成換代之前，你肯定能夠拿到一百顆金星，以王牌機甲戰士的身份退役。」
「他還說，你總是要帶著欣欣回蔚藍星的，所以，真的沒必要承擔這麼大的風險，得不償失。」
驥星河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然後問道：「小蘇，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我的身體年齡在他們檢測的時候，被認為是四十歲，可是，我卻能夠做到四十歲，三十歲，二十歲那些體能巔峰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蘇河愣住了，他想到了剛才驥星河扛著四百多公斤重的防護裝甲，在機修區一路奔行引發了無數聲驚嘆。
不說機修區這些體能都很好的機修師們，就說那些機甲戰士們，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沒多少。或許，像是傑克森少校那樣身高兩米的壯漢能夠做到吧，但韓力少校肯定做不到。
除了力量之外還有速度，蘇河看過很多次驥星河在訓練區的實戰訓練，以一敵三甚至是以一敵十的時候，他爆發出來的速度超出了那些機甲戰士、精銳士兵們的反應，毫髮無傷的在極短的時間裡放倒了所有的對手。
已經犧牲的李教官，曾經在接受蘇河採訪的時候說過：如果不是實戰訓練而是真正的實戰，驥星河完全可以在以一敵十的情況下，殺死所有的對手。
只是速度和力量嗎？
不，絕對不是。
蘇河看的多了也懂了很多，驥星河擁有的反應速度以及戰鬥過程中的精準判斷力，也就是被李教官稱之為戰鬥天賦的東西，同樣超過了幾乎99%的機甲戰士，只有部分特級和王牌機甲戰士們才能夠與之媲美。
而這一切都需要身體作為支撐。
「為什麼？」蘇河在驥星河的提醒下想到了這個問題，但他不明白。
「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這項實驗了。」驥星河並沒有回答，而是說道：「腦機接口的設想，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有了，還有一些實驗室的成品，但因為核心技術始終沒有解決，所以一直無法得到真正的應用，星際榮耀這款虛擬實境遊戲，以及初代和二代擬真系統，其實就應用了這方面的技術。」
蘇河愣住了，說武功和身體他不懂，現在說的科學問題他好像也不懂，只能愣愣的聽著。
「十年之前，我看過一篇聯邦科學院公開的論文，就知道這種技術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而且必然會和機甲的駕駛相關。而這項技術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就是讓我們人類能夠像是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樣來控制機甲。」
聯邦科學院的論文？那玩意正常誰會去看啊，你當時不是新鳳城的汽修師嘛，有必要看這種論文嗎？
蘇河想要吐槽卻不知道從和吐起。
「所以，我對於這項技術其實很了解，只是之前並不知道他們的試驗進度。但是在來到異星之後，我認識了瞎子、瘸子、左手他們。」
驥星河終於說到了蘇河了解的內容，蘇河忍不住問道：「他們怎麼了？」
「你還記得，我幫瘸子改造他的機械腿嗎？」
「記得啊。」
「他的機械腿就使用了神經連結技術，瞎子的機械眼、左手的左手，全都使用了這種技術。在幫瘸子和左手改造他們的機械假肢時，我就知道這種技術快要應用在機甲駕駛身上了，因為從本質上來說，控制機械假肢和控制機甲沒什麼區別，機甲在很早之前是外骨骼裝甲，而外骨骼裝甲在很早之前，就是機械假肢。」
蘇河震驚了：「那你之前怎麼不說？」
「說或者不說，又有什麼關係呢？」驥星河輕聲道：「這項技術是好的，是對我們非常有利的。我們的機甲戰士在和帝國機甲單挑的時候，做到一換一就已經是勝利了，我們的特級在二打一的情況下，被一架伯爵機甲擊破了一位……有了這項技術之後，這種情況就絕對不會再出現了。」
蘇河想到了之前的話題：「你這麼了解，那你就更不應該參加這項實驗了啊。」
驥星河說完了這些之後，也順著蘇河的話說回了之前的話題。
「小蘇，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夠做到你們這些年輕人們，都做不到的事情嗎？」
「不知道啊。」蘇河楞道：「我剛才就跟你說了啊，我不知道啊，老驥你別賣關子了好嘛，咱確實是在拍紀錄片，但沒必要做這麼多的鋪墊啊。」
「我不是說給你聽的。」
驥星河瞥了一眼攝像頭，蘇河就明白了過來，屠遠不敢直面兩次要求跟他單挑的驥星河，所以選擇了讓蘇河傳話。
同樣，驥星河也不想跟屠遠多說什麼，因為就算是所有人都認為，驥星河是屠遠的人，但驥星河卻很清楚他不是屠遠的人。
一個將軍，一個中尉，兩個人最大的爭議點，應該是驥星河來到了異星之後，卻沒有按照屠遠的安排當一個汽修師，每天通過蘇河記錄自己的生活然後在蔚藍星上播出。
如果按照屠遠的中策，驥星河現在絕對不是中尉，可能只是從列兵晉升為下士。
「那行吧，我記著呢。」蘇河雖然還是很好奇，但也不再著急。
驥星河略微沉吟說出了答案。
「因為你們都只是在使用你們的身體，而我，是在掌控我的身體。」
蘇河愣了一下：「使用？掌控？」
「恩，這其中的區別，或許，傑克森和韓力他們能夠明白。」
「可是……」蘇河猶豫了一下：「屠遠將軍說了，他問過傑克森和韓力的意見，他們都說不建議你參與這項實驗，現在不建議，以後也不建議。」
「那就說明他們還沒有明白這之間的區別。」驥星河嘆了一口氣：「我之前說我不相信傑克森他們，現在看來，我當時並沒有說錯。」
「這個……」蘇河覺得他有必要把這一段給減掉，因為傑克森和韓力兩人，分別是鷹洲和龍洲最有希望依靠自身實力，在擔負更多責任和義務的同時，有希望晉升為王牌機甲戰士的存在。
老驥這樣得罪他們，好像不太好啊？
而且要是這一段被記錄了下來傳回去了，不懂事的同事們把這一段剪輯進了《老人與星辰大海》的紀錄片中，那豈不是有損未來王牌機甲戰士的形象？
「那老驥你真的要參與嗎？」蘇河說道：「就算是我相信你也沒用啊，他們不讓你參與你就沒辦法參與啊。」
「我想參與，但我不一定要參加，就像是你們說的那樣，現在的技術還不夠成熟，而且，我確實要帶著欣欣回蔚藍星。但……我永遠都不會放棄駕駛機甲，這一句話，請你務必要轉達給屠遠，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剪進我的紀錄片裡。」
蘇河想到了驥星河的故事真正開始的時候，當時的驥星河為了參軍，選擇了利用一名叫裴靜的新人記者正在進行的現場直播，裹挾了輿論來給屠遠以及聯邦施壓。
而現在，為了保留自己駕駛機甲的權力，嚴謹一點來說是幾年之後駕駛機甲的權力，驥星河再一次選擇了裹挾輿論。
這個老驥啊，一直都沒有變，還是那個為了報仇而不惜一切手段的老頭。
「好，我保證轉告屠遠將軍，儘可能的讓我的同事們把這一段話剪進去。」
前者可以保證，後者蘇河也是有心無力，事實上他現在還是不希望驥星河承擔風險。
驥星河沉吟了一會，平靜出聲，一句一句。
「屠遠不相信我，我不怪他，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我，他看待這場戰爭的角度和我不一樣。」
「傑克森、韓力他們不相信我，我不怪他們，因為他們還沒有達到我現在的境界。」
「小蘇，你不相信我，我不怪你，因為這些並不是你所擅長的領域。」
「但是，我必須要相信我自己。」
驥星河的聲音稍有停頓，然後前所未有的堅定：「我不想在我的人生即將結束時，會因為回首往事而悔恨、羞愧。」
「我希望在我死之前，我可以對驥榮欣月說，你要驕傲、勇敢的活下去，因為你是我驥星河的孫女。」
「我希望在我死之後，我可以對驥辰星說，兒子，你可以瞑目了，你的仇，我已經報了。」
……
……
ps：淦，這一章從六點二十多寫到八點五十四，得出門了，錯字請大佬們幫忙捉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