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刮臉的邊塞風裡,秦南喬用頭巾包著臉,手裡拿著一張圖紙,對顧牧馳道:
「就在這裡挖蓄水池,然後以這條線為基準往北延伸,每隔十丈挖一個豎井,然後沿著豎井南北挖暗渠······」
各人領了各自的任務,就連百姓也在兵將的帶領下開始吭哧吭哧挖地。
又被熱度轟一臉的秦南喬又叫住顧牧馳:「顧將軍,你讓人在附近搭個乘涼的棚子,每隔1個時辰讓大家過來休息下,現在天熱,一直幹活怕中暑了去。」
顧牧馳抱臂瞄一眼秦南喬身後的姬如堇:「那這小白臉幹什麼?」
秦南喬:「乖乖這麼好看,當然是陪在我身邊了。乖乖的手怎麼能用來幹活呢?」
顧牧馳冷嗤一聲,抬腳離開。
小小年紀,色令智昏。
秦南喬站在熱浪里,漫不經心想著,等水挖好了,再分點人過來植樹造林,那就把乖乖的人拉過來幹活好了。
被安排一起挖井渠的孟叔等人打了個哆嗦。
魯大扛著昨日領到的鐵鍬,與挖井渠的四千餘人一起在秦南喬規劃的路線上開挖。
挖井渠的都是些青壯年,偶爾還有幾個婦人夾雜其中,其餘的老幼婦孺能幹活的被秦南喬分配到做吃食上去。
如果能從天上俯視,就會發現,黃色的荒漠上,一條長約十五里的隊伍,如搬家的螞蟻一般,在熱火朝天地揮舞著鐵鍬。
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人輪流挖地,畢竟在地上,的確也沒有清晰的時間界限。
「這次挖差不多300個豎井,若是能挖出水,那真得是一件利民而功在千秋的事。」
孟叔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姬如堇身後。
「秦蒼王室竟然也能歹竹出好筍,可惜是個公主。」
姬如堇雙手揣著袖子,看著遠處一個個井渠立起,秦南喬穿梭其中的身影。
「公主又如何?若是她有反的心,說不定還能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女帝呢。」
他很肯定那傢伙有這野心。
而且,這個長在深宮的公主,懂得未免太多了。
孟叔嚇得揪掉了一撮鬍子:「殿下,女子怎麼能稱帝?您才是——」
「孟叔,」姬如堇側眸,含著一絲漠然,「人多眼雜,禍從口出,此事還是不提為好。」
孟叔閉嘴。
過了會。
「京城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七皇子前段時間騎馬從馬上摔下來,被馬踩了幾腳當場不行了,這事四皇子參與了,我讓人把消息透露給了跟七皇子交好的五皇子,現在兩方鬧得不可開交。三九兩位皇子雖然在封地,但私底下動作不斷,因為二皇子按照我們的意思在其中推波助瀾,這兩位顯然也是不死不休。」
「把爭鬥圈在上層,儘量不要牽連到無辜百姓。」姬如堇道。
孟叔的臉上露出幾分冷酷:「殿下,成大事者不可拘泥於小事,我們的目標是秦蒼的江山。」
姬如堇打斷他:「百姓怎可是小事?當皇帝的、當官的在這天下畢竟是少數,組成這天下的是這芸芸百姓,漿洗衣物、烹飪小食,農桑、商業等事宜,難道都是孟叔你口中的那些成大事者去做的嗎?」
孟叔訥訥不言,臉上卻依舊有點不服氣,姬如堇揉揉額角。
「孟叔,你通讀史書,難道還不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嗎?百姓,才是這水。如果我們不能明白這個道理,哪怕我們得到這天下,亦是下一個秦蒼。」
孟叔有些慚愧地低頭。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秦南喬看著面前的系統面板播放的姬如堇的畫面,意味深長地摸摸下巴。
她的乖乖,野心也不小啊,但是卻挺心軟。
可惜這面板只能綁定一個人播放,還有距離限制,要不然她想知道京城的動向,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眾志成城之下,經過半月日夜不停地挖掘,將豎井與暗渠合攏後,一個龐大的地下灌溉系統終於完成。
只是讓人心情沉重的是,至今都沒有挖出水。
「該不會挖不出水吧?」有百姓擔憂質疑道。
一個女人手腳麻利地又鏟了一鐵鍬下去:「廢話這麼多做啥?沒有水就繼續挖,總能挖到的。」
其他人見狀也緊跟著又嘿咻嘿咻地繼續鏟。
尤其是跟著秦南喬一路到西北的百姓。
「殿下說有就是有,我們的命都是殿下給的,殿下一路走來就沒有出過錯,所以這次一定也能挖到水。」
「石頭娘,我幫你。」
「不用,你可別看不起我們女人,我們能幹著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金烏西墜。
顧牧馳從一開始的氣定神閒變得漸漸焦躁,頻頻用懷疑的眼神看向秦南喬。
他們耗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在這裡挖井渠,如果最後什麼都沒挖出來,那損失可太大了!
顧牧馳忍不住懊惱地拍了一下額頭,這位秀王從來沒有離開皇宮,她能懂什麼?他怎麼也跟著胡鬧?
他忍不住趴到井口,就想往下跳下去,底下忽然傳來異動。
「你說什麼?」顧牧馳趴在井口大喊。
「水!有水了!」
顧牧馳精神一震,再也忍不住,直接攀著井口繩子一躍而下。
井底的魯大海手顫抖地捧起一捧冰涼的泥土,那是被水浸透後的又深又黏的土。
顧牧馳大步跨來,一把抓起地上的一捧泥,感受到那股冰涼刺骨的涼意,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男人,此時堅毅的面龐上,眼眶濕潤。
是水,他們西北終於有水了!
井底的人在歡呼,地面上的人也在歡呼。
他們彼此抱在一起,不管是西北的百姓,還是蘭州的百姓,或者西北軍、星宿衛,此刻都激動地又蹦又跳。
他們再也不缺水了!
秦南喬偷偷鬆口氣,放開攥緊的拳頭。
她也是第一次把理論付諸實踐,比任何人都擔心失敗。
「我還以為你不緊張。」姬如堇走到秦南喬身邊。
「我是人,人都會緊張的。」秦南喬大方承認,「接下來我們就可以開始下一步建設了。」
秦南喬轉身,認真地看著姬如堇:「我知道你有本事,所以,乖乖,你要跟我一起共同建設西北嗎?」
姬如堇倉惶移開視線:「不防備我了?」
從京城一路走到西北,雖然兩人共乘一車,但是秦南喬從來不會當著自己的面或者在自己清醒的時候做事,流氓歸流氓,嘴巴緊得很。
「乖乖你這就傷我心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我能感化你,將迷途的羔羊拉回正軌。」
「你又在說什麼奇奇怪怪的話?」姬如堇有點新奇,「搞得好像你知道我是誰一樣。」
你是誰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也想干翻老皇帝。
秦南喬摸摸姬如堇的腦袋,在姬如堇見鬼的眼神中道:「說真的,乖乖,考不考慮當我的王夫啊?」
姬如堇笑了,猶如春花綻放,笑得秦南喬心頭蕩漾,就是那張形狀優美的嘴說出了冰冷的話。
「你腦子壞了就去看大夫,說什麼夢話。」
「還有,別叫我乖乖。」
秦南喬:「可我又不想喊你的假名,你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就不喊你乖乖了。」
姬如堇選擇直接走開。
秦南喬看著姬如堇挺拔清瘦的背影,搖搖頭。
「男人,我知道你在欲擒故縱。」
前頭的姬如堇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趔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