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州給姜楨羽寫信，等了一個時辰，依舊不見有動靜。
此刻他心急如焚，不僅是因為止弋城百姓，更是因為兩人從未中斷過，如此長的時間。
這讓他心底漸漸布滿陰霾。
止弋城的百姓，自從得知瘟疫橫行，全都跑去神廟燒香拜求。
百姓們都希望神仙能夠賜福，助他們渡過難關，病症得到治癒。
不到半日。
神女廟上空煙燻裊裊，香燭的味道蔓延半條街。
……
府衙內院，書房。
「殿下，這都過去三日了，神仙還未有回音嗎？」
顧鎮北一大早，急色匆匆趕到書房。
蕭璟州熬了幾日，生怕錯漏姜楨羽的信。
木缽里不僅沒動靜，仿佛就像是普通的木缽，失去光澤一般。
蕭璟州聽到動靜，目光不曾從木缽離開半刻，木訥地搖頭。
顧鎮北見他雙眸泛著血絲，許久都不曾得以休息，愣在原地眼眶都泛紅。
顧鎮北蹲在地上，抱著頭揉搓，神情滿是淒涼、悲痛。
「這可怎麼辦啊？淑雲她們高熱不退，炎大夫說在這麼下去，就可能真沒了！」
城中這麼多百姓，瘟疫又能傳染，十萬人還有活路嗎？
蕭璟州抬眸：「舅舅，城中可還能搜尋出藥物？」
說到這個，顧鎮北更是絕望。
「北地大旱顆粒無收，朝廷不派放賑災糧。
草木皆放鍋里煮來果腹，何況是藥材。
城中半錢藥材都沒有了。」
陸晨聽到此話，目光緊盯蕭璟州。
這幾日，殿一直守著木缽，半點都不假於人手。
腹中只進幾口水米，再這麼下去。
他都害怕殿下不染上病疫，身體也熬不住。
蕭璟州沙啞著嗓音道：「召炎大夫來，孤與他再商議一番對策。」
顧鎮北哭喪著臉：「好幾個大夫都染了病，炎大夫也在其中。」
陸晨驚訝道：「大夫們帶了神仙賜的面罩也沒有嗎？」
顧鎮北搖了搖頭：「炎大夫都說不上來，此次是何種疫病。
更別說是如何傳播。」
陸晨也慌了，如何傳播都不知，又如何能預防？
蕭璟州扶著桌角站起身。
他身形微晃，淡聲道：「先出去看看吧。」
哪怕當下沒有藥物治療，安撫人心也很重要。
三人剛走出府衙，陳乾腳步生風跑來。
「殿下，您快去神廟看看吧。
百姓突然鬧事，楊將軍快擋不住了！」
蕭璟州迅速趕往神廟。
百姓們拖著病體，將神廟團團包圍。
水泄不通的街道，喧鬧的聲音不斷。
蕭璟州正考慮，讓士兵開道，走去神廟面前。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瞬間拉動所有人的目光。
「大伙兒快看，太子來了！」
蕭璟州聞聲望去，只見一個陌生男子的面孔，很快隱入人群。
百姓們看到蕭璟州，默契地讓出一條道，使其順利走進神廟。
神廟裡的人，更是層層疊疊。
蕭璟州下令讓士兵疏散人群，退出神廟之外。
百姓們看到蕭璟州，心神稍稍安定下來，不少人都往神廟外走。
楊進守在內殿，當他看到蕭璟州的面孔，恨不得給他當場磕一個。
這些人下手太狠，推搡抓撓，不僅把他的頭髮打散，就連臉上都有兩道抓痕。
「殿下。」楊進喊得激動，音腔都帶著委屈的嗚咽聲。
站在他身邊的齊厚，震驚得瞠目結舌。
他家將軍怎麼變成這樣，曾經那個雷厲風行的悍將，是被什麼吃了嗎？
「走走走，趕緊離開神廟。」
士兵還在疏散人群，眼見著百姓們都往一個方向行走。
一道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不能出去，大伙兒不能走啊！」
「神女受香燭供奉，功德圓滿，就不管止弋城的百姓。」
「這不是拿百姓們的性命，當做神女的功德圓滿的墊腳石嗎？」
止弋城的百姓，重病纏身，聽到這番話激昂的情緒，在心中越演越烈。
不多時，便有人開始認同起來。
「是啊！都說世人供奉神仙，法力便越發強大。
神女該不會，就是為了供奉，此前才會送糧送水。
如今功德圓滿，就能棄一座城的人不顧嗎？」
「這算哪門子的神？」
這樣的言論，傳入眾人耳中。
百姓們原本將信將疑，聽到有理有據的話，瞬間演變成憤恨。
楊進等人則是憤怒，這幫人腦子都被狗吃了嗎？
沒有神女，全城的百姓，早就被餓死。
根本熬不到發生疫病！
「想拿我們當墊腳石，門都沒有！」
「大伙兒拆了這神廟，讓這野神仙得不了供奉！」
不好人雖心生不滿，卻也不敢第一個動手拆。
畢竟是神仙，要是怪罪下來，可不是凡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是，一旦有人開了頭，場面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燒了神廟！」
「燒神女像！」
剛疏散出去的百姓，聽到神廟裡的動靜，去而復返，一股腦往神廟內涌。
這動靜比方才還大，楊進瞬間心涼半截。
他湊到蕭璟州身側，惴惴不安詢問：「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楊進提議：「這幫人鬧起來沒個輕重。
要不卑職先護送殿下，從後殿出去吧？」
蕭璟州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陸晨見他這副模樣，也開始著急起來。
誰知道這幫人瘋起來，會鬧出什麼動靜，要是讓到殿下，這幫人百死莫贖。
陸晨遊說蕭璟州：「殿下，咱們先離開此處，等瘟疫過後。
再重建神女廟也不遲。」
這句話觸動到蕭璟州內心深處。
他冷著一張臉，伸手拔出楊進的佩刀，鏗鏘聲傳進周圍人的耳朵。
原本屋裡招架的士兵，聽到拔刀的聲音，腰杆子都硬挺起來。
「快！推倒神像！」
「說不定這就是個瘟神，全城百姓染上瘟疫，就是這瘟神帶來的！」
「快快快！動手！」
湧入內殿的百姓實在太多，一眾士兵哪怕舉著刀，也被衝散到角落。
幾名男子要爬上神台，露出窮凶極惡的面孔。
魔鬼般的雙手，齊刷刷地伸向神像，想要把神女推下神壇。
毀之，棄之！
「大膽！」
楊進見此情形，連忙大聲下令。
「快！抓住他們！」
「絕不能讓他們毀了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