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
官差睡得最香的時候,突然感覺身下的土地劇烈搖晃,好似要把他們高高拋起一般。
沉睡之中的人,也被這動靜驚醒,頓時亂成一鍋粥。
先前在關山道,落石從山上滾落,他們只能往外逃。
現如今四處空曠,他們卻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地面剛開始晃動,蕭璟州就想到姜楨羽先前的提醒。
他們找到的休息之地,下面是盤中錯雜的樹幹。
雖然樹是乾枯而死,根系的抓握力不如活樹,可相互交織板結的土塊,怎麼也比下面盆地的土質堅硬。
蕭璟州大喊:「勿要慌亂,大家蹲在原地,不要亂跑!」
三家人已經慌亂神,蕭璟州一人的聲音有限,並不能讓人瞬間聽從指令。
好在顧鎮北在他身邊。
他向來嗓門大,衝著眾人大吼一聲,聽到聲音的人紛紛照做。
沒聽到的人,見身邊人做出的反應,也跟著蹲在原地,一動不動。
官差這邊亂成一盤沙,風一吹就得揚出去。
周武怎麼喊都沒用,最後拿著刀柄就打官差們的腿,迫使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天幕暗沉,周遭地動發出巨響,敲擊著眾人的心靈。
猶如邪神盤旋上空,隨時隨地都能取人性命。
地龍翻湧大約半炷香的時間,終於平歇下來。
蕭璟州第一時間,就讓人查看有無人員傷亡。
好在眾人慌亂之際,很快就聽從指令,除了兩個人被踩傷了腿,並無大礙。
另一邊,侯四被周武打了腿,捂著腿齜牙咧嘴。
他知道大哥收了力道,但這力道讓他這傷員,也夠喝一壺。
眾人被周武痛打一事,原本氣急惱怒,卻發現他們安然無恙地活著。
那點惱怒的心思,瞬間消失不見。
一幫人圍著周武,過來謝恩。
「還好有周大哥,不然我們都不知道成什麼樣子!」
「周大哥恩情,兄弟們無以為報,今後定當誓死跟隨!」
周武張了張嘴,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在他看來,此次並不是他救了兄弟,而是廢太子蕭璟州。
要不是他讓三家人不要輕舉妄動,他也不會跟著照做!
鬧了這麼大的動靜,眾人困意全無,個個都睜眼到天明。
天光大亮,山坡地上望向關山道外的盆地,發現地面撕裂成無數道口子。
他們走回頭路時,要說地面像塊布被劃破幾道口子,現在倒不如說,這塊布被撕裂得沒一處好的!
侯四大喊:「張達他們人呢?」
經侯四一聲大喊,眾人才想起還有以張達為首的十四五人,留在關山道外休息。
現在看著縱橫交錯的撕裂口,哪裡還能看到半分人影。
昨日還鮮活的人,天色一亮,就見不著人影。
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為之一顫,既驚心,又慶幸。
周武看著眼前一幕,心中悍然。
還好跟過來了,不然死的就是他們!
不少官差也反應過來,要不是跟著廢太子走回頭路,恐怕就是和張達他們一樣的下場。
經此一事,官差們看蕭璟州,全都是既敬仰又感恩。
周武走到蕭璟州跟前,抱拳道:「多謝殿下救兄弟們,周武今生當牛做馬,定會報答殿下。」
蕭璟州淡聲道:「舉手之勞,不必掛懷。」
周武還想說什麼,蕭璟州又道:「其實,救下你那幫兄弟的,還有你的判斷。」
張達他們不願意走回頭路,面對又一次地龍翻身,便把命留在了關山道外。
周武走後。
陸晨走到蕭璟州身邊:「殿下,周武這是?」
蕭璟州道:「示好。」
陸晨立馬反應過來:「殿下是要幫他們嗎?」
蕭璟州搖頭:「先看看情況再說。」
太陽緩緩升起,眾人收拾好東西,又開始趕路。
這一次,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一般,默認由廢太子蕭璟州帶路。
顧鎮北拿著從周武手裡順來的地圖,一邊走一邊道:
「殿下,咱們要繞著下面走,就得經過鄒莊。
這得多出三日路程呢。」
蕭璟州知道顧鎮北言下之意,官差們都斷水斷糧,能果腹的只有幾個觀音土餅,說不定都走不到鄒莊就得餓死。
蕭璟州道:「讓人多注意官差動向,眼下還不是幫他們的時候。」
要想收攏人,必須走到絕地,不然很可能會被反咬一口。
人在餓急的情況下,突然得知有寶物能吐物,爭搶之心定會達到鼎盛。
顧、魏、錢三家,皆有病患乃至幼童女眷。
真動起手來,他並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顧鎮北也猜到蕭璟州的意思,瞭然點頭:「我這就吩咐下去。」
行至半日,眾人累得精疲力竭。
饒是吃了兩頓包子的三家人,此刻也攤在地上,一動都不想動。
更別說還餓著肚子的官差們了。
黃彥順沒有跟著張達,反倒是跟著周武走了回頭路。
張達與周武向來不合,此前黃彥順和張達走得近,自然就被劃分成張達的二腿子。
此時,他縮在官差休息邊緣,掏出小半塊黑饃饃。
這是他僅剩的糧食。
一口吃下後,就聽到腳邊有動靜,好在動靜由近及遠,不是沖他來。
他看著侯四走到周五身邊,遞過去一塊觀音土餅。
周武接過觀音土餅,又看向蕭璟州。
他本以為投靠蕭璟州,多少能要點糧食。
沒想到蕭璟州壓根沒有收攏他們的意思。
周武咬著土餅,心中惆悵不已。
猛然間,他看到身邊的兄弟,開始咬破手指吮吸飲血。
周武瞪大雙眼,滿臉震驚。
侯四以為他也想喝,閉著眼睛,視死如歸伸出手。
「大哥,我的命是你救的,喝我的吧!」
周武一把拍開他的髒手,眉心緊蹙,心裡的惆悵又重了幾分。
另一邊,陸晨把官差的動靜,匯報給蕭璟州。
「事情就是這樣,官差已經開始飲血充飢了。」
蕭璟州點頭:「知道了。」
隨後,又吩咐:「你再去給魏老夫人送幾顆救心丸,人老了,容易出意外。」
陸晨走後,顧鎮北才道:「他們怕是也到了極限。」
蕭璟州道:「不到極限,施恩必成仇。
差不多到把官差,收為己用的時候了。」
過幾日就得進止弋城,誰也不知道城裡情況。
多一些人入城,若有危險也能化解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