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景出了行宮,就趕著先回家,一邊叫自己身邊的小廝去通知老四回家一趟。
兄弟兩個在府中匯合,趙元景就將這件事說了。
「安定橋的事我也聽說了,既然陛下震怒,那只怕是不少人都要倒霉。好歹不牽連大哥你就好,至於外頭的事,我會派人留意的。」這事叫趙冬時辦正好,他巡防營正合適。
相關人等很快就都下獄了,這件事沒什麼不好查清楚的。
潘華的罪過是失察,他自己定好的日子匯報了上去。
但是事實上他也沒想到一座橋而已,陛下會關注。他就是按著正常流程走的。
他也不是沒事就大張旗鼓的跟陛下說我要造橋。
只是畢竟也是個國計民生的事,又在京城裡,他就跟邀功似得匯報了。
沒想到陛下那麼在意,還親自題字。
這一來,工期是絕對不能耽誤,偏下面選址稍微有點差勁兒,一來二去的,就真的耽誤了。
為了趕工期,很多東西都做的糙,一來二去,這面子工程就出了事。
潘華肯定有責任,但是為這個也不至於叫他怎麼樣。
只是調任是一定的,就算是平調,怕是幾年內他也沒機會升遷了。
他也不年輕了,距離告老還能有幾年呢?只怕這輩子,仕途也就這樣了。
下面一桿人,主管修橋的官員斬首。
死了那麼多百姓,總要有人承擔。
再往下,罷官,杖責,入獄。
死傷的百姓官府都給了補償,並且補償的也不少。
他們家裡人哭過之後,也都接受了。這不是個敢跟官府鬧的時代。
何況補償給的確實優厚,也就不會有人鬧。
不過這件事過了七八日後,無眠這裡已經收到消息了。
「果然如您所料,外頭有了傳言,就是將火往大公子身上引呢。不過外頭的人也不是都信。」金波道。
外頭的百姓雖然無知,可趙家人名聲太好了。
趙家自家的府學就辦的很好,何況前年的時候,無眠還出資在京城修建了兩座學堂,一座育老堂。
但是總也有人信了,這事是皇后的大哥做的。
但是信了又能如何?如百姓會跑去趙家圍著門砸雞蛋那種,都是電視劇里的。
如今的百姓要想告官,他們自己得先受罰,熬過去才能繼續。
誰敢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流言豁出去?
不過,鬧出這種事來,言官就不能不說話。
御史台的人,他們不需要證據,只需要風聞就夠了。
所以上書參趙元景的摺子就放在了英瓊樓的面前。
對此,陛下也很淡定,這種事太常見了。
御史台的人就是多數時候煩得要死,可又不能或缺的一群人。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陛下不予置評,可這件事顯然有人不想叫這麼輕易的揭過。
幾日後上朝的時候,言官集中開火,勢必要治趙元景一個失察。
沒法子,現在潘華已經調任,工部最大的官兒就是趙元景了。
下一個尚書陛下沒安排,很可能就要落在趙家頭上了。
這就不光是流言的問題,還有各方的利益。
趙家崛起的有點快了。
趙元景是不會跟言官互噴的,他屬於不太會說話的那類人。
但是他不會,他老子會。
趙康泰的官職低,剛夠著上朝的資格。站在文官最後一排的那種。
但是這人腹內有錦繡。
言官們言辭激烈,唾沫星子都噴出來了。
趙康泰卻笑眯眯的摸摸鬍子,引經據典的開始辯駁。
不管言官是什麼態度,他都是和煦的,一副我熟讀聖人書,不跟你們這群莽夫生氣的大度樣子。
不管他說的內容是些什麼,光是這態度,就把言官氣的不輕。
英瓊樓本來還有些火大,漸漸的就開始沉默了。
沒法子,他這老丈人真的能說。
說到後頭,趙元景已經被摘出去了。
完全成了言官和趙康泰的辯論場。
這個早朝從天不亮就開始,即將正午,還沒結束。
年紀大的大人們已經站不住了,可激情對噴的兩方顯然是上頭了,大有能說到今晚的架勢。
英瓊樓都換了好幾個姿勢了,他都聽走神了……
瞧著陛下都累了,就有人開始打圓場。
晉王笑呵呵的出來打圓場:「諸位,諸位,今日也不早了,這話咱們改日再議如何?諸位也說了一上午了,這大夏天的,別累壞了。」
沒人打圓場還好,這一有人出來就倒霉。
晉王何許人?他是當今親叔叔。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晉王世子。當年他可是被趙冬時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欺騙,將人帶回府中過。
這種事,紙里包不住火,人已經不見了,趙冬時也在西北待了幾年,一般就不會有人提起來。
可這是什麼時候?這是一群人說不過一個趙老爺的時候!
晉王這一勸,基本上是來送菜的。
於是當即就有人提起了這件事,連著晉王世子,帶著趙家老四一頓噴。
於是,本來就結束不了的早朝開啟了第二波。
大概是言官們覺得換了個話題,老趙就接不住了?激情的很。
結果,趙康泰還是那死樣子,或許這件事他心裡有數,早有準備,又是一波遊刃有餘。
不是說他就那麼厲害,而是……這老頭帶著一股子不怕丟人的姿態,你們說啥我也不生氣,你們說完就該我了。
至於你說對方人多,可能你就沒機會說話了?那不能夠,畢竟也是陛下正經的老丈人,陛下還在那坐著呢。誰敢真的不叫人家說話?
最後的最後,是陛下先走了,無他,餓的。
真正散朝的時候,是這一天的酉時一刻。
到了梧桐殿的英瓊樓只說了兩個字:「擺膳。」
早朝開到了下午這事,無眠當然知道。行宮裡都傳來了,太驚訝。
見皇帝這樣,她笑了笑將手裡的書放下來,起身去囑咐人預備膳食。
英瓊樓歪了一下身子,伸手將無眠放下的書拿起來瞅了一眼。
只一眼就笑了。
《鹽鐵論》。
「你們父女,究竟是看了多少書?」他是真樂,你一個皇后,看這個有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