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走來的時候,無眠已經在亭子裡坐著了。
大公主走上去請安:「請母后安。」
「玉奴兒,你可知你父皇為什麼給你的封號是『孝寧』二字?」無眠也不叫起,聲音冷淡的問。
大公主只覺得皇后就是故意為難她,於是道:「女兒知道。」
「知道?既然知道,何故如此令人失望?」
「不知母后何意?母后要是有什麼教誨,女兒自然是要聽的。」大公主起身,抿唇道。
「呵,你知道,怕是你不知道。什麼是孝?慈惠愛親曰孝。你了解你父皇的苦心嗎?」無眠淡淡的。
「母后是要說女兒不孝嗎?」大公主此時其實很生氣,在這個時代,被人說一聲不孝是很嚴重的事。
她是公主,可以不受影響的婚嫁,但是畢竟沒有人願意被人這麼說。
「我原不是你生母,自然不盼望你對我盡孝,你母妃雖然是嬪妃,可那也是你的生身之母。我一想明白母子天性,這世上最親不過母子連心。你貴為公主,若是不把一個妃妾看在眼裡,自然也無妨。規矩上也說不得你錯。只是貴妃生你養你,對你視如珍寶,如今你實不該如此傷她的心。」
「母后這話,女兒不懂,母妃是女兒的生母,女兒怎麼可能傷她的心?」大公主面色難看至極,要不是顧忌身份,只怕就要發火了。
「你六妹妹剛過世沒幾日,連我都覺得傷心,為她穿幾日素服以寄哀思。你母妃為此一病不起,傷心的飲食都不進,你身為公主,竟然穿的如此艷麗,不思陪伴你的母妃,還想著賞花享樂,這樣對嗎?」
大公主一愣,想反駁,可她又沒話說。
她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早上確實她的丫頭也都勸她不要這麼穿……
只是她沒聽。
六妹妹沒了她固然也不高興,可……
她自己都不敢往下想了,事實就是她對這個出生幾個月就沒了的妹妹沒感情。
別看都在朝陽殿,見都沒見幾次的。
此時她不得不說點什麼……
「女兒知錯,這就回去更衣。」
說著,真就扭頭走了。
臨水要叫她,被飛絮拉住了。
大公主身邊的宮女看見了這一幕,臉都白了。
等大公主走了,臨水問飛絮:「你怎麼攔著我?她對娘娘如此不敬,娘娘話沒說完她就這麼走了,成什麼體統?」
「姐姐氣什麼,她不成體統是她的事,娘娘好意勸她,她不聽還生氣了,這怪誰?」飛絮笑道。
無眠也笑:「你最壞,咱們鳳儀宮裡這麼些丫頭,就你心眼最多。」
飛絮笑起來:「多謝娘娘夸奴婢。」
自然是玩笑話。
臨水也笑,戳了飛絮一下:「你是真壞。」
娘娘是長輩,自然不好跟晚輩計較的,可晚輩這麼不懂事,陛下聽了也不能不當一回事。
娘娘跟大公主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不也為了貴妃麼,大公主聽不進去還甩臉子,呵呵。
大公主臉色十分的難看,她身邊的丫頭也不敢說話。
直到回去,才跟奶娘說了。
留在大公主身邊的兩個奶娘性子都軟,又有貴妃從大公主小時候就盯著,只看著她們不許把持住大公主的一切。
這也就導致她們雖然是大公主的奶娘,但是說的話大公主也不一定會聽。
日常管不了太多事。
勸大公主的時候也沒力度。
今日聽了下面人說這個話,她們倆也不敢怎麼勸。
這會子貴妃又病的厲害,輕易沒有人敢驚動她,這件事當日就這麼過去了。
宮裡的事……有時候你不馬上處理,當天就的說走樣了。
果然,只一夜過去,宮裡流傳的就是大公主不敬母后,不孝生母,在幼妹夭折後只顧著自己穿戴華麗玩樂。
至於她不等皇后說完話就甩袖而去的事,很快也就到了英瓊樓耳朵里。
呂忠匯報的。
「……皇后娘娘也是遇見了大公主,就提點了幾句,奴婢聽下面人說大公主穿的衣裳太艷,首飾也多。皇后娘娘說了幾句,大公主許是急著回去更衣,禮數難免就有些不周全了。」
英瓊樓皺眉沒說話。
什麼急著更衣,就是沒規矩。
英瓊樓此時是什麼都沒說,下午時候就去了鳳儀宮。
進去就道:「昨日的事我知道了,叫你受委屈了。」
無眠一愣:「出了什麼事?」
「大公主那件事,你做的沒錯,是她不懂事。」
「……我都要忘了。唉,也是遇見了……她畢竟不是多小的孩子了,已經定親的人,宮裡宮外都看著呢,六公主沒了,誰聽著不難受?貴妃都起不來了,這孩子卻這麼叫人不省心。不說別的,她這樣打扮要是叫病中的貴妃看見了,豈不是要動氣?病重的人哪裡能動氣?」
呂忠在門外一本正經站著,姿態很是閒適。內心已經笑死了。
要說上眼藥,那還得是皇后啊。
皇后這幾句話,不光解釋了昨日的事,還透露給陛下一件事,那就是貴妃病重,大公主都不勤快伺候著。
不然她穿這麼顏色艷麗的衣裳貴妃怎麼不知道呢?
「糊塗東西!呂忠,你去叫她來!」
「等等!」無眠趕緊攔住,也跟著皺眉:「這麼去一趟,貴妃豈不是要驚著了?我畢竟說了幾句,她也知道了,不會再那樣。這些事就容後再說,六公主沒了,貴妃不知怎麼肝腸寸斷呢,這會子再去刺激她做什麼?教導孩子又不急在一時。」
英瓊樓看了無眠幾眼,嘆口氣:「罷了,就依你。你這個人,心裡是想著她們的,她們未必想著你。」
「為人處世,能把自己的事做好就是本分,依著自己的本心走就是了。我善待她們不一定有好報,但是我要惡待她們,那一定是沒有好報的。我想著她們,也是想著她們都不容易,能叫她們舒服些,又怎麼就不能呢?」
英瓊樓又搖搖頭,拉著她的手坐下來:「聽你的就是,有你這樣的皇后,是她們的榮幸。」這話,英瓊樓說的發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