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太后沒有在無眠月子裡找事，別的人也不敢。
所以到了臘月中旬的時候無眠身子就已經好多了。恢復是不可能的，沒那麼快，但是月子裡那種虛弱已經好多了。
為孩子考慮，年前就不趕著辦滿月了，陛下的意思是等來年孩子周歲時候再辦。
無眠自然沒意見，如今生下孩子都不敢太過大張旗鼓的辦，都要等等的。
既然太后說了十六接人，無眠十五就派人去了行宮。
京城已經落了四五場雪，行宮裡冷得很。
這裡多水，夏天的舒服，冬天就比宮中冷的多了。
不過付氏姐妹住的地方是不會冷的，不說別的，就為孩子也不能冷。
付婕妤知道接人的人來了之後，不得不跟妹妹說這件事了。
至今付美人都不知道自己不能回去，只想著滿月就會被接走。
付婕妤叫人都出去，屋裡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才艱難開口：「陛下的意思是……你暫時回不去了。」
付美人一愣：「你說什麼？」
「謀害皇后腹中皇嗣這件事，宮外傳的沸沸揚揚，父親也上了書信。」付婕妤道。
「可是我……又沒有……」付美人結巴。
「你沒做成，可是這件事叫人家抓住了把柄，你那個叫春喜的奴婢如今跟著皇后娘娘伺候。你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只是……一直不肯深想。
「就算我有錯，我……我生了七皇子，也算將功折罪……怎麼就不能回去了？」付美人不能接受：「太后娘娘呢？怎麼不管嗎？」
付婕妤不知怎麼說，哪怕想了這麼多天，依舊不知道怎麼說。
「太后娘娘早就放棄了你。」她艱澀：「你的功勞是生下皇子的話，那這不足以抵消你的罪過。你那不是犯錯，是有罪。只要陛下想，你必死無疑，付家最輕也要削爵罷官。你的孩子也可能永遠都回不去。就像當年的大皇子那樣。」
付美人瞪著付婕妤，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不服。
「你可知道，如果我不來，你或許……你或許活不下來。」付婕妤說著，心真是油煎一般的難受。
不光是為這件事，還因為此時她妹妹看她那懷疑不信任的眼神。
「我回不去？那我的孩子呢？他回不回？要想帶他回去，就要帶我回去。」付美人哼道。
「……你好糊塗！你要鬧，最終結果是你們母子都回不去。陛下不缺皇子。」付婕妤聲音高了些。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回不去你都不幫我？你是我親姐姐啊！你都不幫我？」付美人聲音也尖利起來。
付婕妤苦笑，她就知道。
「我會帶著七皇子回宮，日後他就養在我身邊。過幾年……」
「你休想！」付美人尖叫起來：「你要搶我的孩子？你自己不得寵不能生就要搶我的孩子？我可是你親妹妹，你怎麼下得去手？」
付婕妤沉默了。
其實這個結果她早就想到了，只是事到臨頭，還是覺得寒心。
「你說話！什麼我回不去，你就是為了搶我的孩子才來吧？我就說你怎麼好心來照顧我，原來是為了這個？你真是……你真是……」付美人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
付婕妤深吸一口氣：「不是你想的這樣，你聽我說。」
「我不要跟你說，來人，來人，我要見太后娘娘，我要見陛下！是皇后不許我……」
付婕妤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將她接下來的話全都打了回去。
付婕妤苦笑，她二十年沒跟人吵過架，可最近打人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你是不是一定要連累母族？」付婕妤覺得自己好疲憊，明明她也還年輕，卻像是活了半輩子一樣累。
「你謀害皇后和皇后的子嗣，你憑什麼認為你自己生個孩子就沒事了？你沒事了，你沒想過是因為什麼？皇后不許你回宮怎麼了？不該嗎？」
「你見什麼太后，太后根本就不會管你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見不到她？就算你再笨再蠢，難道自己沒感覺她變了麼？」付婕妤深吸一口氣：「還有陛下，你真的敢去傳話，你真的敢見陛下？對陛下來說你算什麼？皇子是金貴，可一個犯了錯的美人金貴嗎？就因為你姓付？你別忘了，正是因為付仰作死，才有你進宮這件事。」
付美人捂著臉，滿臉的震驚漸漸成了惶恐。
她張張嘴：「可……那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姐姐，你怎麼可以搶我的孩子啊？」
「那你告訴我，你回不去，這孩子要叫誰養著你能安心？」付婕妤聲音冷冷的。
付美人的腦子還沒轉過來，她想的還是自己養著，自己回去。可姐姐逼視著她。
半晌後她訥訥的：「那就該叫太后娘娘養大……」
付婕妤笑了，冷笑：「然後他就尊貴了，養在太后那，日後還有機會做太子，反正皇后也沒生出皇子來對嗎？」
付美人沒接這句話，但是顯然她就這麼想的。
付婕妤又笑了，搖著頭笑。
笑付氏的命運，笑妹妹的愚蠢，笑老天爺給自己的路。
「你真的是沒救了……」
「難道你不想？如果有那一天，你也因此受惠，你是我親姐姐，我的孩子將來自然也會孝順你的。」付美人說這話的時候，竟還帶著一絲施捨的意味。
付婕妤收住了笑意，眼神變得冰冷：「明日，我就會帶他回宮。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鬧，安安靜靜養好身體，或許日後還有別的機會。你要是不信我的話，還要鬧……妹妹，姐姐再也沒什麼本事能救你了。只求你再出什麼事，都不要連累爹娘哥哥。我能為你做的事只有這麼多了。」
「不要，你不能走，你不能帶走我的孩子！」付美人急切的去抓付婕妤的衣裳。
付婕妤起身看著她：「妹妹，你有一刻擔憂過我嗎？有沒有那麼一瞬間想過，如果我陪著你在行宮也永遠回不去會如何嗎？」
付美人愣了一下，可也只有一下，她最在乎的還是此時此刻的處境。
可惜，這件事，她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