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河北多義士

  第715章 河北多義士

  隨著戰事進入尾聲,此時天空上的烏雲翻滾,讓天色愈發陰暗,空氣潮濕燥熱,雨水仿佛將下。

  泗水河畔,潰敗的魏卒在漢軍的壓迫下,顧不上魏軍將校結陣的軍令,四處尋求生路逃竄。而漢軍士卒為了戰功,他們保持隊列緊逼,屠殺著失去建制的魏卒。

  魏卒瘋狂向後方逃竄,互相擁擠著,讓本就混亂的人群更加混亂,打亂魏軍將校重組方陣的計劃。

  在擁擠下,不少人被推入泗水河流中。善水者直接跳入泗水,企圖游過泗水得生。但在泗水對岸,霍篤早已將兵馬散布出去,以擒獲渡水的魏卒。

  若是不會水,不少倒霉的魏卒在人群的推搡下,溺死於泗水中,而後浮屍於水面。又或是見無路可退,不少魏卒放棄逃亡,朝著屠殺他們的漢卒乞求投降。

  但漢卒為了軍功,或是殺紅了眼,豈會准許魏卒投降,繼續揮舞屠刀,收割著魏卒性命。

  屠殺、溺死、踩踏、歸降,在河畔上不斷上演。那些魏卒面臨死亡的威脅,不是集結奮戰,而是膽怯的逃亡、投降。

  很難想像,為什麼都是同一批人,僅時間境遇的不同,竟有如此大的反差!

  霍峻端坐在華蓋下,雙眸眺望著泗水河畔血腥的場景,並未下令阻止,而是不為所動。

  霍峻非常清楚,以目前局勢而言,這場戰役或許是諸多將士最後立大功的機會。等王凌軍團覆沒,中國短時間內,難有大戰可打。

  看了許久,見許多魏軍寧可涉水求生,亦不向漢軍投降。蔣濟有些不忍,說道:「都督,今魏軍再無餘力反抗,是否准魏卒歸降。」

  「嗯!」

  霍峻神情有所鬆動,說道:「令周魴、全琮、丁奉等部列陣不前,遣人招降曹魏殘部。入夜前不降者,一律視為仇寇,立斬而不赦。」

  候騎策馬奔馳,將停止作戰的教令下達。

  幾個呼吸間,在各部將校的軍令下,漢軍步卒先後停下動作,開始重整隊列,排列成更為嚴密的步陣。

  在魏軍潰卒驚恐的眼神中,數十名魏卒降人從孔道中而出,高聲喊道:「漢大司馬教令,入夜前不降者,立斬不赦。」

  「入夜不降,立斬不赦!」

  漢卒齊聲呼喊,示意那些倖存的魏卒出降。

  外圍的幾名魏卒,雖有歸降之心,但礙於之前漢軍的屠殺,幾人面面相覷幾眼,心存餘悸。

  其中膽大的一人,主動放棄武器向漢軍方陣走去。見有人歸降,降卒指引著他從孔道出去,告知他那裡可以領取胡餅。

  有人領頭示範,剩餘幾人捨棄手上的武器,脫下甲冑,緊隨前人之後。幾人的出降,帶動了更多人投降,成百上千人出降,縱有忠魏人士呵斥,亦是無濟於事。

  未過多久,甲冑、兵器堆積成山,魏旗扔在地上,魏卒們隨意踩踏,塵土沾染『魏』字,以致模糊不清。

  魏軍潰陣中,得知漢軍開始招降,魏卒大面積出降,王凌徹底神情絕望。

  「悠悠蒼天,何薄於凌!」

  王凌望著天空微弱的殘陽,長嘆說道:「今兵敗霍峻,大軍覆沒,魏室將亡矣!」

  大戰之前,因霍峻斷糧之故,王凌心情焦慮,不知如何對之。

  大戰初期,文欽、俞韶二部的敗退,讓王凌真就看到勝利的曙光。擊敗霍峻,打破戰無不勝的神話,挽救魏室於水火。

  緊接著,不知為何形勢突然大逆。先是毌丘儉戰死,左翼騎卒潰逃;而後南匈奴逃竄,右翼再被折斷。

  兩翼騎卒失敗,讓王凌心中一沉。但他依舊未絕望,只要突破漢軍中軍,他將能中央開花,轉敗為勝。

  然現實卻讓他不斷失望,中軍的羆虺步卒為鐵甲軍,戰鬥力格外強悍,讓他短時間內無法中路突擊。

  中路無法取得勝果的情況下,解俊、令狐浚二部的兵敗,以及中軍的潰敗,讓王凌漸漸陷入絕望當中。

  今下霍峻招降魏卒,自己逃無可逃,讓他徹底絕望。為他傾盡心血卻慘遭敗績而無奈,為魏室衰亡的命運而悲嘆。

  「舅父,漢人言入夜未降者,立斬不赦。」

  令狐浚斟酌幾許,說道:「不知舅父有何思慮?」

  蓋因對形勢的絕望,王凌瞬間老了許多,說道:「今逃無可逃,公冶若想降漢,可率軍出降。」

  「那舅父呢?」令狐浚問道。

  「我?」

  王凌面帶死氣,幽幽說道:「魏室有恩於我,我又豈能降漢?國亡之時,終要有人赴死獻忠。」

  令狐浚不願王凌赴死,勸道:「魏篡漢而立,舅父初為漢吏,何故為魏室而死難!」

  王凌搖頭而答,說道:「周有八百載,終亡於秦手。漢雖能三興,終有敗亡之時。魏雖驟亡,但於我知遇之恩。昔子師公為漢亡,而我為魏終,蓋如此爾!」

  「這~」

  猶豫片刻,令狐浚落淚長拜王凌。

  王凌選擇為曹魏陪葬,但令狐浚卻做不到這點。他年紀尚輕,大功未立,尚未衣錦還鄉,豈能為曹魏殉葬。

  向王凌長拜三下,令狐浚落淚率部曲而走。

  令狐浚雖愛名利,但用自家舅父的腦袋為自己鋪路,他還做不出這種事。

  令狐浚向全琮奉上劍璽而降之後,將軍牽招、樂綝、山陽郡守王經等人陸續向漢將遞交劍璽投降。

  黃昏時分,天色將暗。

  霍峻坐在交椅上,等著歸降消息。

  少頃,周魴策馬出現在霍峻視野里,下馬快步而來,說道:「明公,魏軍除了王凌以外,盡數投降了!」

  「王凌呢?」霍峻問道。

  周魴拱手說道:「據令狐浚言,王凌身受重傷,不治而亡。然魴遣人察之,非受傷而亡,而是揮劍自刎了!」

  「河北多義士!」

  聞言,霍峻微嘆口氣,說道:「命人將王凌好生安葬,不可涼薄義士。」

  「諾!」

  蔣濟沉吟少許,說道:「都督,王凌為逆魏大將,今為其修墳,恐會招惹非議!」

  霍峻持鞭負手,淡然說道:「王者之師,義存吊伐。犬因其主而吠,不應同叛逆視之,此蒯通所以免漢祖之屠戮。今新破河南,宜弘寬大,以慰降人之心。」

  「今王凌可似蒯通,且凌是為死難之義士,縱為敵寇,不可不敬。」

  「招惹非議?」

  說著,霍峻神情淡笑,說道:「孤執政行事,從不懼凡夫俗子言語。」

  從執政開始,霍峻招惹的非議就不少,還怕這點非議?

  如果為王凌修墳,便引發政治問題,那麼霍峻只能說南漢不如西漢。

  蒯通慫恿韓信反叛,劉邦擒之又赦。正因劉邦有如此胸襟的氣魄,才讓西漢快速建立起統治。

  霍峻雖非皇帝,但他卻是南漢的執政者,必須樹立起寬宏大度的形象。

  「都督,那降卒怎麼辦?」蔣濟問道。

  霍峻考慮片刻,說道:「讓子魚看守降人,統計降卒數目,而後上報之。」

  說著,霍峻念及魏寨中的魏卒,說道:「命子璜招降魏營兵馬,明日如若不降,則命各部攻之。」

  「諾!」

  「今王凌兵馬覆沒,都督可是欲取彭城?」蔣濟問道。

  「破彭城易!」

  霍峻遙指地面上旗幟,笑道:「今可效皖水破孫瑜之策。」

  聞言,蔣濟眼睛一亮,說道:「都督奇思,泗水北出泰山,南注下邳。都督順江而取彭城,兵馬將因奔波而疲憊。今以敗旗殘甲流江,守城魏卒見之,自知王凌大部已敗,唯降與逃。」

  「善!」

  霍峻踱步負手而笑,說道:「彭城之軍不足為慮,我軍順流而下至陸湖,通泗、濟二水,修繕石門水道,趁盛夏水漲進軍,則京畿門戶大開,洛陽可下矣!」

  王凌大軍覆沒,泗水河道上唯一的障礙就有固守彭城的呂虔。霍峻不打算南下親征彭城,而是打算利用傳播王凌兵敗的方式,令呂虔出降大漢,或是舍彭城而走。

  至於北伐大軍的安排,霍峻打算休整幾日,制定下西征洛陽的方案,而後移師至湖陸,疏通濟水河道,以便舟舸載糧西進。

  蔣濟捋須而思,說道:「王凌大軍覆沒,河南諸郡縣宜當安撫之,當擇選刺史、郡守之人選,尤其泰山、魯國、任城、濟北、山陽、東平等郡。」

  「嗯!」

  霍峻點了點頭,認同說道:「今可從降將中擇選賢才任官,以示我大漢一視同仁之心。但不可令其掌軍,只准命其任文職。」

  頓了頓,霍峻說道:「孤聞牽招與先帝有刎頸之交,今率兵降漢,不宜辱之,宜當重用之。且河南諸郡與曹氏有姻親、故舊者不少,當析豫、兗二州,另置新州治之。」

  曹操起家河南,經營了幾十年,故曹魏在河南的勢力深厚。兗、豫二州如果保持舊時建制,恐不利於大漢快速安撫地方,還需效徐盛出任青州刺史,選軍方將領出任刺史,平定諸郡上的殘餘勢力。

  「都督不如令顧君移台至壽春,征撫河南諸州郡,以為協調之用。」蔣濟建議道。

  霍峻停下腳步,說道:「可如子通之意,令顧君移行台至壽春理事。且上疏陛下,稟明調整之緣由。」

  「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