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兄弟情深
夏,曹操詔孫權募卒建水師,似有南征之相,淮南軍吏震動。
副督龐統上疏至武漢,劉備詔霍、法、葛、馬等諸人入宮,以為垂詢此事。
榻上,劉備將巾帛交予眾人,問道:「自曹操退守壽春以來,江淮無賊之水師。今曹操命孫權募海濱民眾建軍,龐卿恐賊有南征江淮之意,特上疏求兵益之。不知諸卿以為如何?」
馬良微皺眉目,說道:「去歲賊軍初敗襄樊,喪師亡軍,折損數萬,人心多是動盪。今曹操為安人心,揚兵威而臨中原,欺淮南地廣兵寡,故舉兵南征亦未曾可知也!」
「以良之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令江左兵馬戒備,防江淮突遭生變。」
淮南與曹魏接壤的邊境長有上千里,其駐守兵馬常備三萬人,分別駐在六安、合肥、鍾離、盱眙、淮陰等淮南主要城池中。
每座城池平均下來,其兵馬數量說不上多,也說不上少。平時用於戒備戍邊足夠,但想防備曹操大軍南征,其兵馬數量就不夠看了。故而曹操率兵南征,必須要動員江左兵馬,用於預備隊。
「不然!」
法正將巾帛放在案几上,說道:「江淮雖兵寡而民疏,但淮兵久歷戰事,兵精馬壯,為一時之雄兵。且合肥、淮陰、鍾離久經修繕,城高而糧足。今曹操兵敗喪土,以其之韜略,豈會以疲兵掠堅城乎?」
「稟陛下,故以正之見,令江淮邊將戒備足矣!」
劉備捋須而思,問道:「可是曹操欲行聲東擊西之策?佯在淮北造船,實則欲南征他處。」
說著,劉備看向霍峻,說道:「仲邈久居江淮,不知曹操意欲何為?」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陛下,昔曹操坐擁江漢水師,尚且敗於我軍之手。今欲重建水師,與江漢水師相較何如?」
「曹操雖老,但未昏庸。故如陛下之言,曹操之意不在江淮,或在他處也!」
頓了頓,霍峻補充分析說道:「襄樊者,今漢水為我軍所握,曹操必不敢窺視襄樊;漢中者,無十萬之卒不足以下,所發輜重糧草不計其數,曹操無能為也。以峻之見,凡天下需用舟舸征伐者,唯公孫遼東爾!」
「遼東臨山旁海,凡欲取之,僅憑步騎難以建全功。若峻所料不差,曹操已有窺視遼東之念,故遣孫權至海濱,招募水卒。」
「遼東?」
劉備不禁露出笑容,說道:「遼東距中原有上千里,苦寒艱遠,不利中國用兵。昔公孫康在世,自語有步騎十萬,爭霸塞外,出入如同諸侯。今曹操欲伐遼東,多是有勞無功爾!」
「怕是未必!」
霍峻搖頭而笑,說道:「遼東苦寒之地,其安能養有十萬步騎,得有四萬步騎已是不易。且公孫恭非其兄公孫康,自上位以來,恭順中原,斷絕與我等往來。今曹操若向遼東用兵,趁其不備,或可得建功績。若所選將領出眾,遼東多半聞風而降。」
公孫康在位之時,霍峻、糜芳開闢江東到遼東的航線,幫助二劉攢下不少的戰馬。
然隨著公孫康去世,暗弱的公孫恭擔心得罪曹操,驅除了南漢商人,斷絕與南漢的戰馬貿易,南漢則轉向與三韓開展戰馬貿易。同時南漢已打下巴蜀,借著毗鄰隴右的優勢,與羌人貿易戰馬,不再受限遼東戰馬。
聞言,劉備眉頭微皺,感慨說道:「公孫康有大志,然天不假年。今不幸早亡,基業難保。若如仲邈所言,恐遼東將被曹操所取。朕縱有救遼之心,但其途萬里,風浪疾大,力不能及也!」
派兵到遼東與派商人到遼東,純粹是兩件事不同之事。劉備可不像孫權,對帳下水師盲目樂觀,敢派萬人遠征遼東。萬人浮海遠征遼東,大概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呵呵!」
諸葛亮輕搖羽扇,淡笑說道:「曹操遠窺遼東,我軍力難及之。然馬超在武都,毗鄰巴蜀,若能誘其反叛,西北兵亂難平,則將大利我國。」
「嗯!」
劉備微微頷首,說道:「據伯言奏疏,馬超隱有反志,但其態度曖昧。容朕修書一封,許以官爵冊封,看能否令馬超動心。」
法正捋須而笑,說道:「若馬超歸附,陛下可令其出兵陳倉,再令伯言出褒斜。陛下自率大軍出襄陽,先破宛城,進而觀望局勢,或北望洛陽,或取道武關,西臨長安。」
「時三軍聚於關中,挫敵勁旅,則關西之地可歸我軍之所有。關西凡入陛下之手,令發各軍北伐,則天下不日將可一統,漢室興復指日而待。」
「還於舊都啊!」
劉備撫須而嘆,眼裡充滿了渴望。
自陸遜將他聯絡馬超的消息上報,劉備則就拉著眾人規劃下次北伐的路線。
法正向劉備建議可趁馬超反叛,關隴動盪之際,從襄陽出發,取道武關,兵入關中。然後爭取立足關中,向西攻略涼、隴,向東配合各路兵馬,謀取河南。
劉備對法正為他制定的方略非常滿意,已將聯絡馬超,攻略關中作為他下次北伐的主要方向。
君臣商討軍政間,侍郎關興疾步入殿,眼眸含有淚花,說道:「陛下,我父性命垂危!」
「什麼!」
正在憧憬長安的劉備,神情驟然而變,問道:「可有令杜度上門!」
「有!」
關興眼眸泛紅,說道:「陛下,杜醫師無能為力!」
「庸醫!」
劉備咒罵了聲,急忙從榻上起身,扔下讓霍峻自決淮南事務的話,就腳步匆忙的趕向關羽府上。
關羽性命垂危,劉備抽身離開,左右近臣面面相覷。
望著劉備的背影,霍峻與眾人神情多有消沉。
微嘆了口氣,霍峻說道:「法令君可隨陛下同往關君侯府上,以防陛下哀慟過度。」
「善!」
法正拎著下裳,朝著劉備追去。
諸葛亮收斂情緒,持扇拱手,說道:「江淮事務由霍督主持,亮與諸卿從命。」
「好!」
且不言霍峻與諸葛亮在詳細商討江淮事務,劉備聽聞關羽病重,率左右騎馬奔行至關府。
劉備至關府時,張飛早已抵達府邸,在關羽床榻前哭泣。
「二哥!」
張飛趴在關羽榻側,痛哭流涕,極其悲傷。
「父親!」
關平、關興、關金屏等關羽兒女,跪在地上抹淚痛哭。
聽著外界嘈雜痛哭的聲音,本就胸疼的關羽,越發心煩意躁,開口罵道:「容我病逝,你等痛哭亦不遲也!」
說著,關羽捶著床榻,聲音沙啞,說道:「我隨陛下興建漢室,此非天命乎?今時垂危,何須哀哭?」
「我縱橫天下,威震華夏,唯恨曹操不亡。若魏滅漢興,小子當祭而告之。」
「諾!」
有了關羽這一句話,眾人唯有低聲抽泣,不敢大聲惹煩關羽。
張飛生怕關羽睡去,拉著關羽的手,低聲說著什麼。關羽躺在榻上,眯著眼睛,與張飛有一句沒一句聊著。
少頃,劉備至府堂外,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榻前。
「雲長!」
劉備趨步上前,握住關羽粗糙的手掌,低聲呼喊道。
聽到劉備的聲音,關羽緩緩睜開雙眼,渾濁的眼眸里儘是劉備的身影,微動乾燥的嘴唇,說道:「弟恐要早兄長而去!」
望著臉頰凹陷的關羽,劉備眼眸通紅,說道:「大漢初建,百廢待興。下役將伐關中,兄欲與雲長協力光復舊都,今雲長何忍棄兄而走!」
「雲長暫且撐住。兄立即下詔,為弟廣尋名醫,務必治癒雲長。」
關羽不忍心見劉備神情,閉眼傷感說道:「人壽,司命之所屬。光復舊都,恕弟無法追隨兄長左右。」
劉備緊握著關羽的手掌,哀慟說道:「昔弟與兄、翼德盟誓,同生共死,今雲長豈能改違誓言。」
聞言,關羽縱是眼眸緊閉,但依舊是忍不住流下眼淚。
半響後,關羽牢牢緊握劉備的手,流淚說道:「羽為解良匹夫,蒙兄長以兄弟相待。四十年來,情同手足,從不相疑,昔時征戰,唯以死報恩。今襄樊已下,終不負兄長之託。垂危之時,念往事種種,弟已是無悔。」
「雲長!」
「二哥!」
張飛痛哭而泣,喊道。
關羽握住張飛的手,喘著粗氣,叮囑說道:「弟當戒酒,好好輔佐兄長。切不可復行下邳、武都舊事,以免敗軍喪土,惹兄長生氣。」
「俺記著!」
鬢角已白的張飛哭得像淚人,點頭應道:「俺聽二哥的話,今後不敢鞭撻將士了!」
劉備用衣袖角擦拭著眼角淚水,傷感說道:「雲長可有後事相托乎?」
關羽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幾個兒女,無力說道:「子女不器,唯望兄長照看!」
「兄本分之事,請雲長放心!」劉備泣聲而應,說道。
這幾句話說完,似乎耗盡了關羽的力氣,躺在榻上,呼吸愈發急促。
關羽望著天花板,他不由出神,在腦海中將自己過往的片段紛紛閃過。
與劉、張二人在涿郡相會。
……
單騎斬顏良,兵破文丑。
下江東,降二孫。
平巴蜀,破江州。
築水大捷,水淹七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