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君至則安

  第466章 君至則安

  新野,中軍府衙。

  關羽面容蒼白,半依在榻上,聽著兒子關平的匯報軍情。

  關平坐在榻側,說道:「父親,據斥候探查所得,徐晃因中箭養傷之故,常是閉帳休養,將軍中事務交由曹真打理。近日與我軍對壘之將,明為徐晃,實為曹真。」

  「曹真?」

  關羽靠在軟墊上,感嘆說道:「昔許昌時,我曾見過曹真,未感其有如此之略。不料十餘年來,竟有這般謀略,當是出人意料!」

  曹真作為負責人,司馬懿所獻計策,自然多歸到曹真頭上。除非是內部人士,一般人則是不知司馬懿之所為。

  當下關羽在榻上休息,精神思緒都冷靜下來,回憶這段時間內他失敗的原因。

  他愕然發現,初敗於宛城,後因書信而憤,多是敵將根據自己的脾性下手,這讓他有種惆悵之感。畢竟因性情之短而敗,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事。

  心間幽嘆一聲,關羽暗忖道:「吃一塹,長一智,望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轍。」

  復盤戰役得失,這是關羽常年以來的習慣。他之所以喜歡讀《左傳》,是因為他常能在書中學到得失的經驗之談。

  他作為河東漢子,從無名小卒成為名震天下的大將,非是他有無以倫比的天賦,而是他常能學習。

  從將偏軍,繼而將大軍;從僅會陸戰,成為水陸大將。不是他天生就會,而是他常能保持學習的態度。今徐晃、司馬懿利用人性弱點坑了他,當真給他好好上了一課。

  見關羽沉默不語,關平繼續說道:「蓋或得知父親身受箭傷,曹真除派人在城外辱罵外,則是分兵向西南而行,似乎欲益兵予張郃。」

  「益兵張郃?」

  關羽皺眉而思,說道:「此必是曹真見新野難有進展,欲從漢水上游渡至漢南,或是從西而進,救援樊城。」

  漢水自西向東貫穿襄樊,繼而向南折行。故從地理上看,曹魏想支援襄樊的,唯西、北兩個方向。今下徐晃、曹真、夏侯尚主力在北,唯張郃、楊秋將偏軍在西。

  今曹真分兵向西南,除了增援張、楊二人則別無去處。

  嘆了口氣,關羽說道:「子明命龐德西進,駐防漢南。今曹真增兵,恐龐德兵寡不足以御張郃。若漢水上游失守,張郃順江而下,直向襄樊,則前功盡棄也!」

  如今的關羽患得患失,生怕再有失誤,將之前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優勢全部輸光。

  「父親放心!」

  關平為關羽倒了杯水,寬慰說道:「呂將軍曾有言,若龐德不足以御張郃,他必率軍西進,專御張郃。父親今在新野,宜當好生養病,不可多思憂愁。」

  「小子無知!」

  聞言,關羽臉色沉了下來,說道:「伐襄之役,是為舉國之戰。為父為國之上將,豈能因病而不顧戰事乎!」

  「諾!」

  關平悻悻不說話,已是習慣了父親這般言語。在他眼中父親總是以戰事為先,凡是有破壞戰事的行為,則難被他所容。

  「報!」

  父子談話間,侍從趨步而入,奉上書信,說道:「啟稟君侯,呂將軍信到!」

  關羽接過關平遞來的書信,瀏覽信上的內容。

  從頭到尾瀏覽一遍,關羽笑道:「子明穩重,曉得張郃之強。今率四千兵馬西進,與龐德匯合,同御張郃。」

  說著,關羽略有擔憂,說道:「僅是子明將軍中事務託付與士仁,令士仁遵循舊制而行。」

  關平露出不解之色,說道:「士君義久經征戰,令其坐鎮大軍,有何不可?」

  關羽頭枕在軟墊上,煩惱說道:「士仁雖久經征戰,但其人粗鄙無略,恐會敗壞襄樊軍事。」

  當下的關羽神經敏感,他深知襄樊不能再有差錯,如果再有偏差,讓張郃或徐晃殺到襄樊。到時守軍見到援軍,必會軍心大振,想要拿下二城,則是要重頭開始了。

  思慮間,關羽問道:「懷漢,龐士元今在何處?」

  關平沉吟少許,說道:「據斥候言,龐都督近一兩日便到。」

  頓了頓,關平問道:「可是龐都督兵至,則可解當下之難乎?」

  「對!」

  關羽將書信交予關平,說道:「龐士元其治下有萬人步騎,是為江淮之軍,經霍仲邈操練,甚是精銳。當然不僅於此,龐士元至襄樊,不僅可緩兵力緊缺之況,亦能讓其督圍樊城,以求早下二城。」

  因宛城之敗,加之徐晃、張郃率軍增援,這讓關羽、呂蒙的兵力出現不足的狀況。畢竟既圍襄樊,又要阻擊各路援軍,所需之兵可非三、四萬人所能滿足。

  「望龐都督能早至!」關平應和了聲。

  忽然,腳步聲又在堂外響起,關羽靠在軟墊上,尋聲望去卻是廖化。只見廖化笑容滿面,神情愉悅,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人到來。

  「元儉這般歡喜,可是有喜事發生?」關羽問道。

  廖化趨步入堂,拱手笑道:「君侯,龐都督今已從南門入城,正在準備前來拜見君侯。」

  「士元到了?」

  關羽先是吃了驚,繼而是歡喜不已,問道:「士元怎突至新野,不是言尚有一、二日腳程嗎?」

  廖化笑著解釋,說道:「龐都督聞君侯傷情嚴重,舍步卒於後,特率騎卒奔行,前來拜見君侯,以恐有萬一之事發生。」

  「快!」

  關羽忍痛從榻上爬起,招呼關平說道:「平兒為為父更衣!」

  「諾!」

  在關羽更衣穿袍時,龐統披甲握鞭而入,左右跟著兩名按劍的侍從。披著甲冑的龐統褪去了幾分雅氣,多了幾分幹練。

  南漢不同於北魏,不知是因劉備之故,還是因為其他什麼關係。南漢國中寡有單純的謀士,常是兼職謀士。

  何為兼職謀士,如丞相諸葛亮,其掌內政,兼為謀士;尚書令法正,其掌內庭之事,兼職謀士;都督龐統,輔江淮軍政,兼職謀士。

  讓龐統出任武職,一直是在劉備的計劃中。如在歷史上,龐統因督各軍攻雒城,不幸中流矢而亡。今位面,早年劉備讓龐統出任尚書令,從當下看來更多是過渡性質,而非長期讓龐統出任文職。

  在魯肅病故前,劉備則有盤算著讓龐統入蜀出任都督,調甘寧回武漢。然魯肅突然病故,打亂劉備的計劃,故而只得讓龐統轉任江淮副督。

  「統拜見君侯!」

  龐統向關羽施禮拱手,笑道:「君侯水淹七軍,降于禁,斬閻行,威震華夏,統於江淮聞之,不勝追羨。今微小之敗,無傷大局,望君侯寬心。」

  「多謝士元!」

  關羽強打的精神,請龐統入座,笑道:「我正念士元何日可至新野,不料士元卻忽至。是謂言士元,則士元身至。」

  龐統將馬鞭放在案上,笑道:「我料君侯念某,當是為襄樊局勢而憂!」

  「哦?」

  關羽看了左右幾眼,說道:「可是左右之人告訴士元?」

  「非也!」

  龐統搖頭而笑,說道:「賊受阻於新野,必改道而行軍,求解襄樊之圍。統於途中聞宛城、新野之事,便料賊將必會取道南鄉。今君侯於新野,觀軍中諸將,唯呂子明可御張郃。」

  「襄樊大軍既無君侯,又無子明將軍,則無大將掌大軍。且賊兵兵力日增,君侯之兵無增有減。故統料君侯為缺將少兵而憂,不知此番言語,可是君侯之所思乎?」

  「哈哈!」

  關羽捂著胸口而笑,將心中積累的憂愁一掃而空,笑道:「君至荊襄,則局勢可安也!」

  「不敢!」

  龐統見關羽臉色蒼白,說道:「君侯中箭受傷,陛下聽聞,多有憂心。今陛下委黃權、文聘留守江夏,率主力軍士西進,不日將至新野!」

  劉備得知關羽胸膛中箭,憂愁不已,茶飯不思。在與法正商量後,劉備留黃權、文聘二人守弋陽三關,他與法正率大軍迅速西進,趕赴新野,與關羽匯合。

  聞言,關羽神情動容,長嘆說道:「陛下統兵伐汝南,今取道西進,多是某之過也!」

  「非也!」

  龐統面露笑意,說道:「陛下舉兵伐汝南,是為策應君侯北伐襄樊。今襄樊有變,陛下改道西進,亦是必然之事。」

  說著,龐統問道:「今局勢多變,不知君侯需統往何方救急,留於新野,亦或是南至樊城?」

  關羽收斂心神,藏起那抹感動之情,說道:「今子明率軍西進,與龐德匯合,同御張郃。今襄樊大軍是為士仁坐鎮,某多有不放心,今請士元南下,統襄樊之眾,速下樊城。陛下率兵西進,曹操必在其後。」

  「善!」

  龐統起身拱手,說道:「敢問君侯,新野可需兵馬增援?」

  「不用!」

  關羽在關平的攙扶下起身,自信說道:「虎雖患病,但卻非雞犬可欺。今某堅守新野不出,足以讓賊軍無計可施。且陛下不日將至,新野當是無憂也!」

  「某恐士仁性粗無略,難以督軍大任。今襄樊久圍不下,唯望士元南下襄樊,早克樊城。若久戰難克,曹操必率中國之眾而來,則將不利我軍爾!」

  「請君侯放心!」

  龐統向關羽告辭,說道:「今襄樊事急,則事不宜遲。兵者曰,兵貴神速。某立即率兵南下,當請君侯保重身體。」

  見龐統馬上要走,關羽對其多了幾分敬佩,送了幾步,說道:「有勞士元奔波!」

  「君侯留步!」

  望著龐統遠去的人影,關羽感慨說道:「龐士元,快士也!」

  昔江州之役,關、龐二人尚有小矛盾,但眼下關、龐二人皆以戰事為先。且今見龐統行事雷厲風行,關羽早已忘記往昔之不快,反而對龐統生出不少好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