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偏軍有風險,出任需謹慎!
泗口至下邳雖有三、四百里之遙,進軍需要二三日。但在候騎乘良馬竭力奔馳下,一日便可至下邳,將泗水河口被封鎖的消息傳到前線大軍手上。
泗水河畔有三名候騎正在趕路,時不時揮動馬鞭,抽打胯下的馬匹,好讓馬兒加快速度。
「快!」
在候騎的催促聲中,馬蹄飛踏,戰馬的呼吸愈發急促,脖上的汗液不斷在揮灑。擔心戰馬因內臟過熱而死,候騎在馬脖上澆水,希望能夠給馬兒降溫。
不知三名候騎跑了多久,僅知沿著泗水跑,最終在夕陽日落之時,候騎們終於看見散落在外圍的漢軍斥候。
「來者何人?」
漢軍外圍的斥候得見來騎,持弓迎了上去。
得見同僚,候騎領頭人高聲應道:「淮陰緊急軍情,徐將軍命我等將書信傳於都督。」
「嘚嘚!」
斥候打量風塵僕僕的來騎們,問道:「口令!」
「漢堡!」領頭人答道。
「薯條!」
雙方見口令核對上,候騎摸著懷中的書信,說道:「緊急軍情,非見都督不可言。」
「善!」
斥候在前開道,帶著候騎們回營。
眾人至大營時,天色已入夜幕,大營中火光點點,驅散黑夜。而那下邳城就坐落在營寨不遠處,舟舸已將其封鎖起來。
大帳內,霍峻正與眾人商討軍事。
全琮拱手請示道:「都督,今大堰建造將成,不知何時決泗水以淹下邳城?」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敵寇東進,我軍宜當撤圍,轉取睢水三縣,遷民南下。既不取下邳,又何必決河堰以灌城?決水淹城,多傷百姓,有傷天時爾!」
霍峻非亂世屠夫,做不到視人命如草芥。亂世之下,百姓本就不易,唯苟活性命於亂世。
今蓄泗水無非是吸引魏軍東進,有援軍在外,下邳城又堅固,霍峻即便水淹下邳城,僅憑手上的兩萬人基本是打不下來。
故霍峻早就想好了,等曹操派遣的援軍到,霍峻將撤下邳之圍,轉取睢陵、下相、取慮三縣,遷三縣百姓南下,充實江淮人口。
話音未落,負責斥候布置的俞韶急匆匆的走入大帳,身後緊跟著候騎。
「都督,大事不好!」
俞韶神情焦慮,說道:「昨夜魏軍兵馬趕至泗口,屯兵於東西兩岸,一夜之間,不僅搭建好浮橋,還用鐵索橫江,截斷我軍退路。文向今早得知,緊命候騎北上,讓都督儘快撤軍,他在淮泗口接應。」
「什麼?」
俞韶這番話猶如驚雷,在眾人耳畔炸響。不僅驚駭到帳中諸將,連那霍峻都有被驚到。
高翔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說道:「敵軍不揮兵東援下邳,而命軍士封鎖泗口,他就不畏我軍攻破下邳嗎?」
「若下邳被破,敵寇封鎖下邳有何意義?」
似乎想到什麼,全琮皺眉說道:「莫非曹操所派大軍,既有封鎖泗口之軍,還有解下邳圍困之軍。」
「不可能!」
高翔急躁的從交椅上站起,說道:「大王屯重兵於八公山,曹操需舉兵對峙,故曹操安要兵力既封鎖泗口,是能揮兵東進下邳。」
「肅靜!」
聽著眾人吵吵鬧鬧,霍峻拍案呵斥眾人,說道:「諸位統兵多年,怎如婦孺小兒般行事!」
在霍峻的呵斥下,高翔、全琮二人拱手告罪,遂靜靜地坐了下來。
霍峻心有煩躁,但臉色依舊平靜,問道:「今泗口敵軍布置如何?人馬又有多少?是何人統率?」
候騎低著頭,拱手答道:「啟稟都督,敵寇於泗水兩岸紮營,一夜之間,用鐵鎖橫貫江面,上穿車輪,浮於水上,多達三道。且還有敵寇潛入江下,布置木樁,欲阻舟舸南下。」
「領兵之將,觀旗面有『徐』『文』『趙』等人。人馬約有兩萬之眾,乘著車騎而進,行進迅速。」
「徐將軍請都督迅速撤軍,率舟舸順流而下,他率軍於泗口外接應。」
「可有遺漏?」霍峻問道。
「仆不敢遺落,以上之語由徐將軍叮囑。」候騎說道。
霍峻揮手說道:「奔波一日多有疲憊,今可退下休息!」
「多謝都督!」
待候騎退下後,帳中眾人多有憂慮,神情不寧。
霍峻見眾人神色恐慌,安撫說道:「今之形勢雖危,但非絕路。文向屯兵於淮陰,大王屯重兵於壽春。我軍雖深處敵境,但亦可言安也!」
眾人見霍峻神色自若,與往常無異,心中的恐慌漸散,多要平靜下來。
高翔收拾心情,問道:「都督,今當如何是好?」
「要問如何是好?當問曹操今下如何用兵,及壽春形勢如何?」
霍峻從榻上起身,淡笑說道:「知敵布置,方能有對策!」
「子通可有見解否?」霍峻問道。
蔣濟沉吟少許,說道:「從敵寇封鎖泗口觀之,濟以為壽春形勢當非大王所能掌握,或水決之策,被敵寇識破。曹操得曉大王布置,故輕兵突進,截抄我軍退路,意圖圍剿都督。」
「子通所言有理!」
霍峻在帳中踱步,分析說道:「我軍本為偏軍,所攻下邳,多為佯攻,誘分曹操分兵西進。今曹操有進剿我軍之念,或肥水之策被人識破,或是大王被擊敗。」
「然大王有法孝直、龐士元輔佐,據山水而守。縱曹操舉重兵,蓋不能勝大王多少。且若大王被破,今東進之兵當非兩萬之眾,而是曹操舉大軍親征。」
蔣濟捋著鬍鬚,說道:「都督,今無論如何,當不可久留下邳。敵寇至泗口僅有一日,其根基多半不穩。今時不如鑿破河堰,令泗水大漲,舟舸借水勢大漲之際,與徐將軍匯合,強攻敵軍,得脫包圍。」
全琮緊皺眉頭,說道:「可否決河堰,引泗水淹下邳。我軍若能攻破下邳,亦或能解今下之危。」
霍峻搖了搖頭,說道:「臧霸手上軍士當有萬餘人,今即便決泗水淹城,亦不能速下下邳城。莫忘曹操水決下邳後,呂布仍固守數月之久,若非帳下將校反叛,曹操難速下城郭。」
「臧霸雖無呂布之勇,但其為人能得軍士之心,欲速克下邳城,又談何容易?」
繼而,霍峻略有憂愁的看向蔣濟,說道:「至於決河堰,借泗水水勢大漲,以讓舟舸入淮水,怕也是不易。莫忘泗水下遊河道,縱泗水大漲,欲帶舟舸衝破鎖鏈,或是木樁怕也不易。」
「倒是濟心急了!」
深思霍峻言語,蔣濟臉上浮現幾抹苦笑,說道:「今下邳至泗口,水道有三四百里之長。在此決水,水勢至泗口時,水速多半緩慢。」
鑿破河堰,由於所積蓄的水匯入泗水,彼時的泗水水位會大漲。蔣濟希望借泗水水勢的大漲,將舟舸衝破泗口的封鎖,從而匯入淮水。
然而蔣濟卻忘記了下邳距離泗口太遠,且泗水的下遊河道寬,水流的速度也比舟舸快。等舟舸到下游時,泗水已無力帶動他們突破防線。故而試圖破河堰,借水勢入淮水的計策實在難成。
霍峻負手踱步,分析說道:「至於趁敵寇立足不穩,與文向裡應外合,強行突破封鎖,怕也是難行。我若是曹操,必會防止我強行突圍,多半會再加派一軍為後援。」
被霍峻一通分析,帳中眾人臉色多有憂愁,似乎他們已無路可走,今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高翔心情沉悶,說道:「若按都督所言,我軍豈不是已無退路可言。」
丁奉從交椅上起身,沉聲說道:「今形勢艱難,我南人可無二萬大軍,當不可無都督。今當舍步卒,趨騎卒南下。願率羆虺軍步騎,星夜護送都督及諸位將軍南下,掩護都督過淮。」
帳中眾人聞言,對丁奉這番提議頗是意動,紛紛看向霍峻。撤退不好撤退,不如捨棄步卒,率騎卒南下過淮。
似乎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霍峻面露怒色,斥責說道:「大王委大軍與我,我豈可舍大軍而獨活。今非絕地,諸君何以絕地待之。我既能率諸君北上,便可率諸君南歸江淮。」
霍峻抽出掛在腰間上的劍,猛劈案幾,厲聲道:「今有言棄軍逃者,斬立決。」
案幾被劈成兩半,眾人驚慄不敢言。
「知軍令否?」
「末將謹奉軍令!」眾人紛紛起身,沉聲應道。
霍峻收劍回鞘,淡淡說道:「諸軍回營整頓軍士,明晨拔營行軍。」
高翔硬著頭皮,問道:「敢問都督,明日從何處進軍?」
「明日自有軍令下達!」
「諾!」
眾將出於對霍峻過往驕人戰績的信任,雖不知具體方略,但也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見眾人出帳,霍峻望著掛在帳上的輿圖,深吐了口濁氣。
他非神人怎能短時間內想出計策,今時唯有通過有限的情報,從而去判斷敵情,進而思考出敵情。
今下形勢之難辦,讓他頭疼不已。他沒想到劉備不僅沒牽制住曹操,反而讓曹操盯上了他。
說實話這讓霍峻不禁想起了夷陵之戰中的黃權,劉備明知在沒有水軍優勢的情況下,舍舟就步,且讓黃權作為偏軍駐紮在長江北岸。
夷陵大敗,南岸大軍盡沒,獨留在北岸的黃權不得已之下,不降東吳,唯有投降曹魏。
今時他比黃權幸運,輾轉騰挪的空間比黃權大,淮水也非天險,且外部還有援軍尚存。他若能利用好這些,未必不能率大軍南歸。
至於投降曹操,霍峻可沒這個想法。且不言武漢的妻兒,他與曹操的政治理念不同,以及他對曹魏造成那麼大的傷害,他在曹魏就註定安生不了!
「知兵不多知,唯有將受累。偏軍有風險,出任需謹慎!」
盯著輿圖,霍峻忍不住吐槽了下。
「都督在說什麼?」蔣濟獨自站在帳角,詢問道。
「沒什麼!」
霍峻見到蔣濟在帳中,好奇問道:「子通怎不回營整軍,以備明日拔寨?」
蔣濟笑了笑,拱手說道:「見都督心有憂愁,故濟已命帳下將校整軍,而某留下願為都督分憂。」
「甚好!」
霍峻拉過蔣濟的衣袖,指著輿圖,說道:「今泗口被封,若欲率安然大軍南歸,當不可久留於下邳城下,也不可南下泗口。我深思以來,竊以為可舍舟舸,向西進軍行至洨水,尋機南渡淮水。」
淮北多水,除了汝、潁、泗、渦四水外,還有諸多小河流。其中在泗水與渦水之間有洨水(今沱河)流經。洨水流域有縣城,分為銍、蘄等縣,與淮南的鐘離城距離不遠。
蔣濟皺起眉頭,說道:「洨水位於渦、泗之間,洨口與泗口、渦口毗鄰。我軍舍舟舸至洨水南下,恐被敵寇所知,若從洨口南渡,且有遭敵騎奔襲之險。」
霍峻嘴角微揚,說道:「洨口,我料亦是難渡,但卻可驚動曹操,以察敵寇虛實。至於今後進兵規劃,可至銍縣再議,當儘量保全大軍。」
「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