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這才是半渡而擊!
出戰之語下達,寂靜的山嶺間傳出陣陣的鼓聲,仿佛驚醒了沉睡的山林。馬蹄聲、腳步聲、呼喊聲此起彼伏,響徹於沮水之間。
寂靜的山嶺平原傳出一陣陣「咚咚咚」的鼓聲,驚醒了沉睡的山川。馬蹄聲、吶喊聲此起彼伏,響徹於原野上。
在南軍的眼前,曹軍的旗幟漸漸從天際浮現,原野上騎卒奔馳煙塵滾滾,曹軍步騎在丘陵河畔列陣,徐徐向河灘上的南軍壓來。
見敵軍反應如此迅速,渡過河水的南軍兵將不敢耽擱時間,在那急忙地整軍列隊。
「走!」
上千羌騎分成數批,手持騎弓,奔向渡過沮水的南軍方陣。
河畔水草豐茂,馬蹄踐踏間,草沫飛濺。趁著渡水的南軍整隊未成,羌騎臨近南軍,以騎弓對準敵卒,又以戰馬奔馳威嚇。
箭矢破空而出,稀稀拉拉地飛入南軍陣中,中箭的軍士發出哀嚎聲。且面對馬蹄聲如雷,不斷逼近的羌騎,南軍步卒不免膽怯,唯有握緊槍矛,身處人群中才能獲得那可憐的安全感。
羌騎如此襲擾南軍,陸遜也命楊昂使用強弩、硬弓回擊,試圖逼退這些襲擾羌騎。然弓弩的射程有範圍限制,羌騎退到射程外,時而趁著南軍不備,突襲進去,射完箭又撤退。
如此反覆拉扯,南軍步卒頂著羌騎施加的壓力,在陸遜的指揮下緩緩結成方陣。而此時曹軍步卒也列陣完畢,在金鼓號令聲中向背水列陣的南軍壓來。
三百步!
兩百步!
陸遜見敵寇不斷逼近,拔出長劍,喊道:「背水一戰,退則亡,進則生,諸軍唯有奮進力戰。」
楊昂聽著陸遜這番話,差點都翻白眼了。自己怎麼這麼倒霉,遇見這般極品的統帥。陸遜能成為劉備的女婿,莫非是靠著臉蛋爬上去?
若是靠才能,他自己豈不是都也能成為劉備的女婿。
這場仗如果勝不了,逃回陽平關,自己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陸遜,然後帶著部隊降曹。
楊昂心裡罵罵咧咧,嘴上卻是配合陸遜,高喊道:「置之死地於後生,若有逃者,殺無赦!」
「萬勝!」
渡河的這批兵馬,多是楊昂帳下的漢中降卒,甲冑、兵器、弓弩多有配備,亦可稱為精銳。今時在楊昂的激勵下,賣力地高呼幾聲,士氣頗是高漲。
在呼喊聲中,漢中降卒趨步而進,以披甲持矛軍士居前,腳步沉穩,徐徐而進逼。見是如此,張郃讓帳下以重步居前,弓弩兵在後列陣,羌騎布置在左右。
「弓弩手!」
曹軍弓弩手齊刷刷而動,將腰間的箭筒中的箭矢取出,倒插在泥土上。弩手將弩身踩在地上,雙手拉動弓弦,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上弦聲,裝填弩矢上弩。
「射!」
象徵齊射的旗幟揮動而下,弩手扣動弩機,弓手拉弓搭箭,伴隨著刺耳的破空聲,箭矢密集地砸到南軍軍陣中。
南軍以步卒方陣徐徐推進,前排持大盾,射出的箭矢多被盾牌所擋,唯有幾名倒霉蛋被冷箭射中。箭矢借著重力射入盾牌,尾部的箭尾在那顫抖。
「咚!」
忽然間,南軍中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軍士在鼓聲中熱血沸騰,加快腳步,猛地與曹軍撞在一起。
在張郃眼中只見南軍向曹軍發起衝擊,雙方軍士們持長矛陷入搏殺,在狹小的環境內,唯有依靠自身的過人的反應、眼力,利用手中的長矛,去戳死身前的敵軍,才能從戰爭中苟活下來。
然楊昂帳下軍士雖能稱為精銳,但受限於左右羌騎的威脅,以及張郃派出披甲重步為前驅,在初期猛攻的勢頭下降後,愣是推不動曹軍步卒的那道戰線。
不知過去多久,張郃見南軍攻勢受阻,冷笑幾聲,舉起旗幟,說道:「敵寇以數千兵馬渡河,竟背水列陣,實乃取死之道。命羌騎從左右壓上,步卒向前推進。」
「諾!」
調度的旌旗高舉,步卒軍陣中有精銳羌兵在鼓聲中壓上陣前。羌兵無論步騎,皆善用槍矛,且多驍勇敢戰,唯有紀律欠缺。
張郃此戰的核心思路,即以重兵抗住背水列陣的南軍猛攻,然後趁著南軍力疲之際,利用羌兵的驍勇敢戰的特點,派上步騎加強猛攻。如此之下,南軍兵馬基本無力抵抗,唯有敗退。
不得不說張郃老辣,征戰二十幾年,這般布置用兵下,不出他所料。步卒羌兵持長矛加入戰場,徑直將南軍軍陣攪得七零八落,軍陣岌岌可危,幾乎是搖搖欲墜
張郃望著南軍混亂的旗幟,大笑說道:「軍陣作戰非是紙上談兵,陸遜用兵恍如趙括小兒,自以為得計,殊不知已入絕地。」
張郃心裡舒坦,自打仗以來,終於遇見這麼菜的對手了!
此時羌騎得到張郃的軍令,亂鬨鬨地向南軍兩翼壓上,箭矢飛射,讓略有混亂的軍陣愈發混亂起來。軍中士卒開始著急,向陣外的羌騎胡亂射擊。
羌騎見南軍方陣不復此前的那般嚴整,興奮地開始呼喊,猶如草原上的鬣狗,遇見身受重傷的獅子,不斷召集夥伴圍上,利用手中的弓襲擾軍陣。等待軍陣某一刻的突然崩潰,一涌而出將軍陣啃食下來。
局勢直轉而下,軍陣的混亂不僅敵卒知道,陸遜、楊昂亦有察覺。
楊昂臉色難看,說道:「將軍,今局勢危機,軍陣將破,當何以戰之?」
陸遜臉色沉著,不見緊張之色,說道:「東岸,留有軍士三千人精銳,多是騎卒。今撤軍渡河,當能扭轉戰局。」
楊昂臉色愈發難看,克制心中的怒火,質疑問道:「僅是如此?」
陸遜看著處在暴怒邊緣的楊昂,安撫說道:「將軍勿急,我昨夜已命德艷率千名逆行至沮水上游,用沙袋截留沮水。我軍撤至東岸,引曹軍過河,德艷即放截留沮水,將可全殲過河追擊軍士,及溺死渡河曹軍。」
楊昂心中怒氣退去,進而面露震驚之色,說道:「那背水列陣,豈不是將軍誘敵之策?」
陸遜點了點頭,苦笑說道:「我豈有霍督之能,背水列陣能潰數倍於己之敵軍,唯有驕張郃之心,行以水代兵之策,誘敵深入,水決破軍。」
霍峻雖以卻月陣取巧,但也是實打實地背水列陣,靠硬實力殺敗曹軍,又擊潰孫軍,奪取長江大船。以寡敵眾,皆是迎戰強敵,如此微操布置,陸遜自認為比不了。
陸遜所擅長多是利用地形去限制敵軍人,當然還能善從敵寇的心理入手。這場戲陸遜演得太逼真了,不僅讓己方認為他是趙括,讓自己隊友也認為是趙括二世。
當然陸遜硬碰硬打不過張郃,核心原因在於西北兵馬精銳敢戰,非吳楚及巴蜀精銳可比,若是強行野戰,他所部必然戰敗。
得知陸遜後手,楊昂興奮不已,拱手說道:「將軍,今時當如何用兵,請將軍吩咐!」
陸遜抿著嘴唇,說道:「今時軍陣已是動搖,請將軍鳴金收兵,我與將軍持大纛撤至東岸,誘那張郃追擊。」
「如此撤軍,我軍必敗無疑!」楊昂說道。
陸遜遠遠地看了眼『張』大纛,說道:「張郃用兵老辣,善知進退。今若不以真敗誘敵,安能誘張郃渡江,行水絕之策?」
「請將軍放心,待逼退曹軍後,將軍帳下軍士,遜如數補上。今水決之策,不向眾將校告之,唯恐被曹軍斥候探查得知。」
「諾!」
楊昂很是不舍,但考慮到大局,只得咬牙同意陸遜的吩咐。
混亂的戰場上,南軍軍陣搖搖欲墜,軍士漸無戰心,陣線不斷向河畔退去。『陸』大纛的搖擺後撤,似乎為軍士們帶了頭,那些本就畏戰的軍士紛紛後撤,順著趟著沮水往東岸撤去。
一時間,南軍震動,兵將抵擋不住曹軍士兵的猛攻,徑直敗退。軍士丟盔棄甲,旗幟伏倒,亂鬨鬨地往東撤去。
猶如鬣狗的羌騎似乎見到肉味,驅趕著戰馬,猛地朝敗退的南軍兵卒撲了上去,利用手中的槍矛捅刺潰兵。
更甚者騎馬涉水追殺,利用水中的弓箭,攢射那些於沮水中逃竄的軍士。撲通幾聲,幾名中箭的步卒跌入水中而亡,殷紅的鮮血沾染河面。
河畔上盡數是南軍敗退遺留下來的旌旗、金鼓,遠望敗軍,已無此前渡河邀戰之精神面貌。
張郃大喜過望,拔劍指向對岸,喊道:「步卒渡河,追殺陸遜。」
「諾!」
楊阜攔住張郃,說道:「將軍貴為統帥,宜當居西岸接應。阜雖不才,願為將軍前驅。」
「漢中地勢,我不如你熟知。但論機變進軍,你不如我。請太守居西岸,為郃掠鋒,觀形勢再行進軍。」
說完,張郃抽馬而走!
張郃指揮數千曹軍兵卒朝著敗退的南軍追殺而去,步騎各持兵器,趟著河水,鐵蹄踏過,濺起朵朵水花,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此時的陸遜、楊昂已率大纛及左右數百人,安全撤至東岸。陸遜乘馬上丘坡,濕漉漉的馬蹄,留下一道道蹄印。
望著帳下軍士已盡數逃了過來,又見曹軍也已追殺上岸。陸遜深呼吸幾口氣,平復心情,等候更多的曹軍過江。
見張郃趨騎卒將至東岸,半數曹軍殺上東岸,在那肆無忌憚地追殺敗軍時。
陸遜面露凌厲之色,半渡而擊,這才是真正的半渡而擊!
曹軍已入我彀矣!
陸遜拔出長劍,聲嘶力竭喊道:「放狼煙!」
「諾!」
丘坡上,軍士持火把點燃柴薪,狼煙瞬間飄起,在春風的吹拂下,斜飄上天。
剛乘馬至東岸的張郃,見狼煙忽然飄起,猛地看向丘坡上的陸遜,心中一股不妙升起。
陸遜莫非佯敗,誘自己過河?
不待張郃思考多久,在沮水上游忽然響起一陣陣奇怪的咆哮聲,好似雷鳴聲。又好似馬蹄聲。
飛鳥於天空撲騰著翅膀,高高盤旋,久不落地;河道上跳出許多青蛙往岸上而去,似乎在避難;同時河中的馬匹察覺到什麼,很瘋狂地向岸上奔馳而去,在河畔嘶鳴不敢在河中久留。
張郃望向北面,瞬間毛骨悚然起來,莫非陸遜誘自己渡河,行水決之策!
但當下的張郃猜到又是如何?
「轟隆!」
下一瞬間,數米高的浪花在從上游奔騰而下,朝著向渡河的軍士拍去,聲勢駭人。
河中的軍士或是被嚇住,或是剛抬腳想逃跑,或是已經逃跑。無論如何,除了在河畔僥倖存活下來的幾名軍士,河中的曹軍軍士被浪花沖走,被河水裹挾,乃至吞沒。
河畔上無論南軍亦或是北軍都陷入呆滯當中,似乎都被這場河水給弄亂了作戰的節奏。
「殺!」
丘坡上,陸遜拔劍怒喊,吹響反攻的號角。
得到軍令,在東岸留守的南軍向曹軍撲去。騎卒沖向那群羌騎,步卒列陣而上迎戰曹軍步卒。
那些逃竄的南軍士卒在楊昂的整合下,也嘗試向曹軍撲去。
一時間,從曹軍追殺南軍,變成南軍在東岸圍殺曹軍,形勢驟然扭轉。
決水後的沮水成為天塹,曹軍留在西岸的軍士無法支援。東岸的軍士被水沖了波,已是心中膽怯,被南軍反殺得四處逃散。
緩過神來的張郃,哪敢率兵卒背水一戰,善機變的他選擇了逃跑。
張郃召集左右,說道:「今時已無力作戰,宜當撤軍!」
侍從問道:「往何處出逃,後有大河,前有追兵?」
張郃指了指北面的大山,說道:「秦嶺綿延,快馬入林,棄馬而走,敵寇自是難以追擊。」
張郃趁著戰場混亂之際,拋棄大纛,摘下頭盔,與左右十幾人,隱入人群中。
隨著張郃的逃跑,失去主將的坐鎮,東岸曹軍土崩瓦解,無力與南軍對抗,非死既降。
張郃的逃跑能力自是不差,或許在三國中僅次於劉備。宕渠之戰,被張飛堵在小路之中,前無進路,後有追兵。他放棄戰馬爬山,率十幾從騎,竟然爬了幾百里的山路跑回漢中,不可謂不善跑。
歷史上若不是司馬懿強行讓張郃追擊,張郃也不至於死在諸葛亮手中。
蓋機動善變之人,或許當是進則如雷,敗則善跑,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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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