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陰事
蔡氏別院幽靜清幽,薰香誘人。
蔡瑁身穿文士服,正在翻閱著來自荊州各地上呈的文書,手指在案几上輕點。
「劉琦、劉琮。」
嘴裡念叨著二人名字,蔡瑁目光卻是放在文書上。
「張允!」
蔡瑁仔細瀏覽公文,這是一份棘陽縣長彈劾中郎將張允的彈劾書,張允在縣中設立軍市,軍中吏士多侵侮縣民,棘陽縣長希望襄陽能秉公處置此事決的文。
就在蔡瑁深思之時,侍從稟告道:「蒯侯前來拜會!」
蒯越因幫助劉表平定荊州有功,在劉表的舉薦下,受封為樊亭侯。
「速迎!」蔡瑁起身出迎。
「德珪,今日冒昧來訪,打攪打攪!」
「蒯侯之來,我家蓬蓽生輝,又怎會打攪!」二人客套一番,步入內堂。
少頃,二人相對端坐在席上,香爐內早已點上了薰香,幾名侍女在添好茶水、糕點後輕步退下,僅留下在堂內暢談的二人。
「昔劉荊州單騎入荊,逢群寇聚於荊襄,是時荊州與我等會於宜城,共謀討賊,之後我等隨荊州誅殺宗賊,平定荊襄七郡。距今已十餘載,可謂物是人非矣。」
薰香裊裊升起,沁人心脾。蒯越長吸了一口氣,又緩緩而出。
旋即,蒯越目光銳利起來,道:「如今曹公兵入河北,中原將歸一統,若曹公乘勝揮兵南下,直指江漢而來,我等當何以自處耶?德珪乃曹公舊友,又是荊州外戚,不知何以教我?」
蔡瑁聞言,一面將糕點移到蒯越面前,一面淡淡說道:「曹公與我雖素通書信,然軍國重事,非我一介武夫可知。」
「不過,蒯侯之憂,瑁亦深然。今劉荊州年事已高,春秋難料。然長公子卻只知與北來眾士高談闊論,不肯與我等桑梓親近,如此何以治荊州,又何以繼荊州耶?」
蒯越端著茶盞,試探道:「哦,不知德珪以為何人可繼荊州耶?」
蔡瑁將茶一飲而盡,說道:「我觀劉荊州三子,具是平庸之輩,難堪大任。劉琦一無所長,劉琮外強中乾,劉修才疏志淺。」
「不過,瑁之二姊,欲以我家侄女妻劉琮。」
「原來德珪中意劉琮公子。」蒯越一陣哂笑。
「不然,此婦人之見,我家二姊只知家事間隙,不曉天下大事。」蔡瑁否認道。
良久,蔡瑁才意味深長地說道:「琮雖無能,然卻可為我等所用。比之劉琦,既與我等不和,又親近劉備。若讓劉琦繼任,必從劉備之語,與曹公為敵。如此,荊襄之地,必遭塗炭。我等荊襄之人,豈能任之?」
蒯越深飲一口,放下茶盞,拱手笑道:「既如此,我蒯氏可與蔡氏同進退。」
「善!」
蒯越與蔡瑁短短不過二、三百字的問答,讓蔡氏與蒯氏再次達成了同盟協議。
如今中原形勢分明的情況下,蒯越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家族尋找未來的庇護,而他看重的是曹操。然而卻擔憂同為荊州望族的蔡瑁會因為蔡夫人要扶劉琮上位,貪戀自己的權勢,不願歸降曹操。
出乎他的意料,蔡瑁也是不看好劉氏在荊州的統治,反而他準備利用蔡夫人扶劉琮上位,排擠劉琦、劉備,從而達到歸順曹操的目的。
頓了頓,蒯越問道:「今下劉琦公子仍得劉荊州寵愛,不知德珪如何可有籌謀?」
蔡瑁起身從書案上取過公文,遞給蒯越,說道:「張允於棘陽縣設立軍市,多有欺壓百姓之舉,棘陽縣長彈劾中郎將張允部眾。瑁以為,或可讓長公子前往巡視,以秉公處置。」
蒯越看了幾眼,便知道蔡瑁的心思。張允乃劉表姐姐的兒子,其掌軍權,深受劉表寵愛,但其為人眥睚必報,心胸狹隘。劉琦若處置了其部眾,張允將會記恨劉琦。如果劉琦不處置,在於言語挑撥下,劉表也會對劉琦更加不滿。
以劉琦的性格,大概率會去處罰張允部眾,而蔡瑁平時又素與張允有緊密來往,自然可以拉攏張允。有了張允手上兵馬的支持,劉琦生存的空間,將會大大縮減。
「蒯侯以為如何?」蔡瑁問道。
蒯越舉起茶盞,笑道:「善!那霍仲邈即便能窺破此中玄機,也只怕是無可奈何。」
蔡瑁也感嘆道:「倒是可惜那霍仲邈。」
「如此,理當敬之。」
「同敬!」
——
次日,在蔡瑁的建議下,劉表宣布派劉琦巡視江北諸縣,並解決棘陽縣中軍市侵犯當地百姓之事。
領到任務的劉琦還沒察覺到不對勁,正興高采烈接受麾下士人的慶賀。
「府君命公子巡視江北諸縣,並處置棘陽縣軍市一案,可見府君對公子之信重!」王凱祝賀說道。
「哈哈!」
劉琦頗是歡喜,說道:「此行易也,且憑公執法即可。」
霍峻看著仍不明白此行險惡的劉琦,搖頭不已。心中道了下歉,為了南下江東的大業,只能委屈咱們的劉公子了。
「長公子,此事或有坎坷,那棘陽軍市乃張中郎將所有,張中郎將手握兵權,又得府君賞識,若貿然處置其部屬,恐會讓張中郎將遷怒於公子。」隨從中有人憂慮道。
「這?」劉琦遲疑說道。
此時,又有人說道:「長公子,休聽此人胡言。府君令長公子北巡棘陽,便是讓公子秉公處置。若是處事不公,不僅折損公子聲望,亦有害府君之德行。」
「仲邈,此事可有高見否?」劉琦遲疑間將目光投向霍峻。
「唯,峻以為,此行棘陽,當秉公執法,嚴加懲處張中郎將部眾,如此既能顯公子高義,又能收士民之心,屆時府君也會另眼相待。」
劉琦聽得一愣一愣,這些年劉表始終沒有正式確認劉琦為繼承人的身份,主要還是在於劉琦自身能力不足,又貪戀酒色上。因此劉琦有時會陰鬱,可以說這是他的心結,如果按霍峻所言,或許能提高父親對自己的看法。
「至於張中郎將,本公子骨肉至親,此中曲折,公子或可與之當面說清。」霍峻又道。
劉琦收斂神情,正色說道:「仲邈所言有理,琦乃受君父賞識北上,豈能因公而廢。」
霍峻又拱手道:「若長公子不棄,峻願隨公子北上。」
為了更好地『幫助』劉琦,霍峻只能含淚隨行北上,防止劉琦聽信讒言,不願得罪張允。
劉琦驚喜的拉著霍峻的手,道:「仲邈願隨行,琦又豈能不願!」
說著,劉琦吩咐侍從說道:「今後但凡張中郎送禮上門,盡數拒絕。」
「諾!」
頓了頓,劉琦笑道:「仲邈隨我巡視,今日不如留下,享受歌姬之美。」
「峻今晚尚有要事需回府。」望著大好人的劉琦,霍峻也有不忍,規勸說道:「女色雖好,但公子還需節制,不可傷身。」
劉琦笑了幾聲,說道:「仲邈雖有才幹,但不識女色之妙。琦心中自有盤算,請君放心。」
霍峻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看來規勸劉琦保重身體,不要貪戀女色的人應當不少,可惜劉琦皆聽不進去。對於這種態度的劉琦,霍峻也不願多說什麼,以防惹其不悅。
至於女色之妙,霍峻又豈能不懂,只不過他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所支配。比如那日歌姬雖美,但若惹上x病,自己可就慘了。
經過這麼久的接觸,霍峻懷疑歷史上劉琦英年早逝,估計很大一部分是長期貪戀酒色導致身體虧空,進而染x病,方才病故。
其後,霍峻在劉琦的受邀下,坐上前往棘陽的馬車。
車駕駛出襄陽城,臨近鄉野之時路邊兒童三三兩兩,嬉鬧玩耍,大聲唱得童謠,「子系吳越狼,得志便猖狂;初報生父仇,三載取賊首。」
劉琦聽著童謠,皺起了眉頭,問道:「仲邈,此首童謠有些許奇怪,你可曾聽過?」
霍峻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說道:「長公子,此童謠某也是初次聽過。」
說著,斟酌少許,霍峻說道:「不過峻也以為此童謠有些怪異。」
「有何解讀?」劉琦問道。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僅以童謠而言,子系當是『孫』,吳越狼應當指向盤踞吳會二郡之人,以今觀之,恐是指孫權。當下孫權初掌大權,地位不穩,若其地位穩固,恐會猖狂行事,向府君、黃太守,報殺父之仇。」
聞言,劉琦大驚失色,說道:「孫權安敢?」
霍峻搖了搖頭,說道:「或許巧合而已,不過峻以為江東有窺視我荊州之心,不可不防。」
「何解?」劉琦問道。
霍峻佯裝思量,隨後說道:「孫權初掌大權,聲威不足。恐其為壯聲勢,會向江夏用兵。然黃太守年事已高,江夏武力不壯,恐非孫權敵手。」
「此行回襄陽,當向父親稟告此事。」劉琦擔心說道。
霍峻抬頭看向鄉野的風景,嘴角上揚。等此行回來,或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