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場之時,天色已晚。
無數的火炬在道場周圍燃起,將現場照得亮如白晝。
比試結束之時已經臨近午夜,我跟著嶗山派的弟子離場時,一名茅山派的弟子忽然叫住了我,正是馬三醒。
馬三醒頷首說道:「徐涼,有人要見你,還請跟我上一趟山。」
「何人要見徐涼,我跟著一起去。」唐蠻子說道。
「九霄萬福宮那位,唐師兄跟著怕是不方便。」馬三醒說道。
「蠻子,天色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我說道。
「好,那你小心點。」唐蠻子關切道。
眾人走後,我隨著馬三醒朝九霄萬福宮所在的大茅峰走去,到了九霄萬福宮的後院,嘈雜方才消匿。
一處敞亮的禪房之內,油燈昏黃,古色古香,一名老人端坐在銅鏡前,身後站著一名挑燈道童,還有一名道童正在為老人梳頭。
老人長發如瀑,鋪在身後,聽聞我來,擺了擺手,馬三醒和那名挑燈道童當即退出別院。
「弟子參見道尊。」我拱手作揖,恭敬說道。
「徐涼啊,你可知我為何要你來?」馬懷真問道。
「弟子不知。」
「你殺了王聰,可知後果?」
「知道,但他要殺我,我不得已殺他。」
馬懷真笑了笑,說道:「你我都是聰明人,其他人看不出來,你卻瞞不得我,徐涼,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想要王聰活著。」
「不知道尊為何如此說?」我問道。
馬懷真起身,從書案上拿起三根龍涎香,輕輕晃動,香火自燃,他將龍涎香插在香鼎之中,接著說道:「別人對王聰唯恐避之不及,而你卻主動與他對上,神不知鬼不覺。」
我頭上當即流下豆大汗珠,不敢說話。
「那王聰原本抽籤對上的人並不是你,後來卻換成了你,猜得不錯,應該是你用什麼方法控制了裁判長老吧,別人以為剛好可以拿捏你,卻不料都進了你的圈套,不愧是狀元,城府之深,常人難以企及,只不過你太心急了。」
「道尊覺得我心急嗎,我今年都已經三十歲了,您得道尊令時,才二十一。」我抬頭說道。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今年已經一百二十一歲了。」馬懷真說道。「我說你心急,並非指的是殺王聰這件事,而是指你過早暴露實力,你入道一個月就辟海結丹,不僅擁有老天師的炁體源流,還練出了傳說中的金色道氣,鋒芒太盛,就算是我,或者年輕時的陳天甲,都沒有這般鋒芒,你想過後果嗎?」
「想過,但不得不如此。」我說道。
「唉,可惜了你這個修道苗子。」馬懷真說道。
「道尊覺得,我很難活下去嗎?」我問道。
馬懷真說道:「六派會武結束之後,王聰的家族勢力會對你進行無休止的追殺,龍虎山也不會放過你,所有覬覦你的道門之人,都會找你麻煩,我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後手應對。」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說道。
「你不怕嗎?」馬懷真問道。
我眼睛通紅,哽咽說道:「以前怕,父母走後,就不怕了。」
馬懷真聞言,神情一怔,接著又返回銅鏡之前坐下,示意小道童給他梳頭。
「時辰不早了,明日還有比試,你先退下吧。」馬懷真輕聲說道。
「弟子告辭。」我恭敬說道,向後退走。
我走之後,禪房之內只剩下馬懷真和小道童,小道童奶聲奶氣地問道:「師尊,您不是說,想收這個哥哥為徒弟的嗎?」
「他拒絕了。」馬懷真說道。
「啊?他什麼時候拒絕的?」小道童滿臉疑惑道。「可是,這個哥哥真的好可憐,今天在道場上,那麼多人一起罵他他都沒哭,師傅您問他一句怕不怕,他竟然哭了。」
「等你長大以後會明白的,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未經千刀萬剮,何來大徹大悟。」
……
從九霄萬福宮下山之時,月色正明,
走到山腳時,卻見一青衣女子正提著花籃路過,於是我喊道:「夕月。」
夕月看了我一眼,露出笑意道:「徐涼。」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問道。
「今天在道場上誅殺王聰,舌戰群雄,哪還有人不認識你的。」夕月說道。
「讓你看笑話了。」我說道。「我也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是峨眉派的大師姐。」
「是啊,只可惜我從小生活在後山,和上山的師妹們不熟悉,能當這個門派首席,完全是阿青那丫頭欽定的,我原本以為你是茅山的護山道人,沒想到是嶗山的。」夕月說道。
「那天都還沒來得及解釋就拿了你的香纓,要不還給你吧。」我說著將香纓拿出來。
「哪有送出去的東西還要回來的道理,這是給你的封口費,你就拿著吧。」夕月說道。「我畢竟是偷香,這事不能說出去,我可不想被千夫所指。」
「那我一定守口如瓶,就算茅山的人打死我我也不會說是你偷了花圃的香。」
夕月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道:「現在我要去茅山的後山偷香,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我說著,隨夕月一起向茅山後山進發。
半個時辰之後還未走到茅山後山,一股濃郁的花香就撲面而來。
夕月指著一處山頭說道:「去那裡,可以俯瞰整個後山的花。」
夕月向山頭爬去,我緊隨其後很快也上了山,站在山頭俯瞰,原來方圓十里儘是桃花。
「你在這裡等我。」
夕月說著身姿輕盈地向桃花林中飛去,她將花籃放在桃花林中間,花籃中是縫製好的香纓,夕月揚起指尖,一道白光點在花籃中,下一刻周圍的香氣攢動,向花籃匯聚。
夕月做完這些,飛身退到我身邊,說道:「我這次縫製了很多香纓,這些桃花香氣剛好可以讓香纓氣息十年不散。」
「你那麼喜歡花嗎?」我問道。
「好像幾乎所有人都喜歡花,你不喜歡嗎?」夕月反問。
「我也喜歡。」我說道。「我以為峨眉派的人都是些練劍修道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