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統五城十二樓，是想要天下太平的，讓惡人得到懲治，好人得以安寧，你殺技安，不償命他無法安息。」我冷聲說道。
「教主。」楊萬里哭著喊道。「我跟著教主這些年，為教主掃平諸多障礙，想盡一切辦法斂財，一舉讓不夜城成為天下第一城，我也是人，難免會有犯錯的時候，我只是錯殺了一個人，並非成心想要跟教主過不去，您不是也有錯殺的時候嗎？」
「我錯殺了誰？」我問道。
楊萬里說道：「以教主的本事，難道當年阿青城主腹中的孩子，不能救活嗎？您不是一樣用它屠戮中原城的萬千無辜？」
眾人大驚失色，唐堯則一掌震碎椅子，大聲呵斥道：「楊萬里，你活膩了！」
唐堯殺心大動，我抬起手阻攔唐堯說道：「讓他說。」
楊萬里說道：「每個人總有逼不得已的時候，當年教主弱小，我明白教主也一定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會出此下策，您剛踏入不夜城的時候，三十六城的城主和文書都是不夜城的人，但他們就是不服您，想盡辦法也要除掉您，您逼不得已只能殺掉他們，根本就沒法講和，您想要做成大事，那就只能以惡制惡，教主當年女兒被殺，一夜哭瞎了眼，這些沒人敢提，但萬里一直記得，所以為了幫教主分憂，我也不擇手段。」
「技安能對你造成什麼威脅？」我問道。
楊萬里說道：「沒有威脅，只因為他會影響教主您對我的印象，我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對我進行報復，所以只能將他殺掉。如您所說，技安是個全才，也是個好人，可他終究只是異類，他代表不了普羅大眾，代表不了所有人，教主您想要天下太平，想要讓惡人得到懲治，好人得以安寧，萬古以來，朝代更迭，所有的開國皇帝都是這樣想的，可結果呢，戰爭一次比一次慘烈，剝削一次比一次狠，就連武侯一統九州的三十年太平盛世都一樣罪惡昭昭。」
「我聽說你家世代是采參人，難道那三十年你過得不好嗎？」黃瘸子問道。
「和黃老一樣，水深火熱。」楊萬里恭敬說道。
「你調查過我？」黃瘸子問道。
楊萬里說道:「在座的各位每一個人的背景我都調查得一清二楚，黃老您吃的苦，我一點也沒少吃，我楊家是采參世家不錯，可像我們這樣安安分分的采參氏族，家道崩殂是早晚的事情，我爺爺被人做了局，輸光了家產，跳河自盡了，我父親是被餓死的，活生生餓死的啊各位神仙老爺，我五歲跟著我父親上山采參，一根野山參才能換半袋米，總共才不到兩斤，一頓就吃沒了。」
「野山參在任何時代都是名貴的藥材，為什麼才能換半袋米？」我問道。
「因為我爺爺被做了局，欠了很多錢，父債子還，我們家的采參歸屬就屬於當地的藥鋪了，外人根本不敢買。」楊萬里委屈說道。「我那時候年紀小，又正值饑荒年，我跟著父親三天三夜都沒有採到參，最後是我母親當了他最喜歡陪嫁才換來一口吃的，我父親有骨氣，他不吃，就活生生餓死了，教主，藥鋪的大夫應該是治病救人的，可他們是好人嗎？我們家世代接濟鄉里，從不與人交惡，只是一時落難，就要族滅人亡，連一個援手都沒有，我才五歲，我該怎麼辦？」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楊萬里抹著眼淚接著說道：「教主您有件事也許不知道，就是呂樹在去救您之前曾來見過我，我和他聊了很久，也聊到了您，呂樹對您的仰慕比我更甚，但他在覺醒瞳力之前，一樣難逃他人欺凌，人的惡是與生俱來的，誰都一樣，表面謙恭有禮，背後全是算計，人與人之間永遠也沒法做到坦誠相待，所有人都為了利益而活著，為了錢，我看過太多的人無所不用其極，富人不仁，窮人相惡，沒有錢，會被所有人厭惡，那些越是說不在乎的人其實越在乎，再好的關係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都可以拔刀相向，我恨，恨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跟我提，如今你的權利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們一起想辦法改不就好了。」我說道。
「改不了。」楊萬里說道。
「為什麼？」我問道。
楊萬里說道：「只要人不死，那就一定會貪，我們想盡辦法除惡，最後的結果就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教主和各位都是當世的大人物，你們完全可以不問世事一心修行，因為底下人接觸不到你們便害不了你們，但是我和我的人每天都和這些人打交道，我不狠，立馬就會有人騎到我的頭上，我沒有精力和他們周旋，要麼給錢，要麼就只能殺掉他們，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過教主，您當年在的大涼山徐家溝，我調查過張家的財富。」
「結果怎樣？」我問道。
楊萬里伸出三根手指說道：「三百個億， 可是我的第一反應是怎麼這麼少。」
「少？！」黃瘸子呵呵一笑道。「當年張家的財富名動一時，家族珠寶無數，七省狀元的名額都能買通，在你這裡卻不入眼。」
「黃老覺得多，那是因為沒聽過更多的，在我接手不夜城的商會之前，不夜城有個城巡，他個人的財富就超過了千億。」楊萬里說道。
「一個管擺地攤的城巡，千億？」黃瘸子一臉不敢置信地說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勾結勢力，坑蒙拐騙，總有人擁有更好的斂財之法，沒什麼不可能的。」楊萬里說道。
唐堯說道：「你的這些罪證我大體都看了，你的生意涉及方方面面，為什麼沒有涉及紅樓？」
楊萬里聞言，忽然哽咽哭泣。
楊萬里身後跪著的一名少年抬頭說道：「我來回答唐堯大人的問題，我爹之所以不開紅樓，是因為當年我娘被人凌辱致死，就在不夜城腳下，足足二十人，老少都有，那年我們家沒錢，我爹出去給人做工，要債的人上門當著我和弟弟妹妹的面凌辱我娘，我娘不堪受辱便自殺了，後來爹爹回來給我娘辦喪事時，哭聲驚動了我們家世代拜祭的神祇，神祇變成袁龍沙的樣子，他告訴我爹只要將他獻給教主您，我們楊家就可以逆天改命，我爹很爭氣，他抓住了這個機會。我爹起勢後，他把當年凌辱我娘的人全都殺了，連同他們的親人也一個不留，另外還嚴查不夜城三十六城所有的窯子紅樓，可無論如何都無法禁絕。」
我轉頭看向少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說道：「回教主，我叫楊定安，楊萬里的次子。」
「既然你娘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為什麼不報官？我那時候已經在雲樓做事了。」我問道。
「當年教主的親人被害時，您怎麼不報官呢？」楊定安意正言辭說道。「報也得能報的上去，技安那麼招教主的喜歡，寫了那麼多信不一樣交不到教主的手裡。」
「住嘴，你找死嗎？」楊萬里焦急回頭，小聲呵斥。
我看向楊定安問道：「這麼說來，你也覺得你爹做的沒錯？」
楊定安說道：「我爹做得錯沒錯我說了沒用，教主說了有用。我爹教育我們，教主是我們的恩人，只要我們一心為教主著想，那就會得到教主的關照，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富人不仁，窮人相惡，我們楊家要做的，就是照顧好教主和一切與教主有關的人，教主要建一座樓，我們就用最好的材料給教主建樓，教主要建一座城，我們傾家蕩產也要把城建出來，教主想要吃牛肉，我們就把家裡牧場養了幾年的牛殺了給教主送來。」
小五凝眉說道：「世上那麼多無辜遭受牽連，你們總得給別人一些活路。」
「我們給別人活路，別人誰會給我們活路？既然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君子固窮，誰愛做君子那就去做，沒這個本事那就乖乖低頭，什麼叫無辜，沒本事活著的人才是無辜，我們憑什麼要幫這些廢物呢？」楊定安說道。
黃瘸子嘆了口氣說道：「小小年紀便有這般想法，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你可知道，自古以惡治惡，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那就請教主給我爹一個好下場，開創這個歷史。」楊定安說道。
「你爹善惡不分，窮極手段，橫徵暴斂，我該怎麼給他一個好下場？」我問道。
楊定安說道：「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講，就連我爹也不知道，教主若是聽了我的話還要處死我爹，那我楊家認了，我也會和我爹一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