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龍虎山下擠滿了人。
不夜城的隊伍來到龍虎山山門前,眾人紛紛讓開道路,讓不夜城的人先行。
「玄生,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袁龍沙問道。
趙玄生聞言附耳輕語道:「師兄一會就知道了。」
轎子來到山門前,幾乎擠得水泄不通,我見山道上空無一人,而六大派都圍在門口等著,武當的宋問見到我之後頓時喜笑顏開,連忙抱著一方錦緞包起來的東西向我走來。
「父親,我在這裡,您可算來了。」宋問態度謙卑說道。
「都擠在門口做什麼,怎麼都不上山?」我坐在轎子裡問道。
宋問說道:「六大派都在等您的到來,父親你不來,沒人敢上山。」
我不禁覺得可笑,擺了擺手說道:「那就上山吧。」
不夜城的轎夫抬著轎子上山,六大派的掌門這才帶著門下長老和弟子跟隨不夜城的隊伍上山。
宋問跟在轎子旁一路小跑,跟在轎子旁邊說道:「爸爸,剛才在人前我用書面敬語稱您為父親,您可不要見怪。」
我摸著下巴說道:「宋問啊,其實你服軟就可以了,我這人吃軟不吃硬,當初是覺得你嘴硬,讓你叫我爸爸也是覺得好玩,現在你畢竟是一派掌門,需要樹立自己的威嚴,我看以後你叫別叫我爸爸了。」
「那叫什麼?」宋問小聲問道。
「你叫我名字就行。」我說道。
「那怎麼能行?!」
宋問揚聲喊了一嗓子,嚇了我一跳,連忙跑到轎子前頭跪地攔轎。
「您老人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認了我這個兒子,那就不能反悔,您這怎麼能隨意拋棄自己的兒子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放心,我還是會罩著你的。」我有些難為道。
「那也不行!」宋問大聲哭喊,一時間聲淚俱下。「一日為父,終身為父,孩兒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您老人家明說,我改,但您要是變心了,那我就在您雲樓門口上吊!」
我一口氣沒上來嗆得直咳嗽,連忙擺手說道:「麻煩你小點聲,我認你這兒子就是了。」
宋問擦著眼淚,這才起身,舉起手中的錦盒破涕為笑道:「兒子為爸爸您準備了新炒的茶葉,這茶從種植到炒成,中間歷經十幾道工序,全部由我親自監工,炒出來的茶再用最擅品茶的茶師細分細揀出來,就算是煙雨樓的貢品都沒有我這茶好喝。」
「你還會炒茶?」我疑惑問道。
宋問沒有回答,一直跟隨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名清秀小道說道:「回徐文書。」
「叫爺爺!」宋問連忙糾正。
我捂著臉大感無奈。
「回爺爺,掌門把我們武當後山近半的山地都種植成茶園,這是上好的毛尖,口感細膩,有種淡淡的板栗香甜,喝起來軟綿可口,都是根據您的喜好定製的炒茶方案,平均一畝茶園才能產三兩的極品毛尖,孫兒品過煙雨樓的貢茶,和我武當的毛尖口感幾乎一樣,但若細細品嘗,還是我武當的毛尖更勝一籌,您老人家抽空可以品評一番。」
「好吧,那你們的孝心我就收下了。」我說著示意趙玄生將茶葉收下,接著看了一眼清秀小道說道:「我看你談吐不凡資質也不差,想要什麼賞賜直接說吧。」
清秀小道說道:「孫兒為爺爺盡一份孝心是應該的,不需要什麼賞賜,只要爺爺您開心就行。」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清秀小道恭敬回道:」孫兒,技安。「
」我記住你了,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去不夜城找我,退下吧。「
我說完,技安識相地拱手後退,不夜城的隊伍這才拾級而上。
身後,黃瘸子低語道:」好一個和氏獻璧啊。「
」黃爺爺,什麼叫和氏獻璧?「張野問道。
黃瘸子說道:」和氏獻璧講的是古楚人和氏於山中發現一寶玉,於是想要獻給楚國大王以求榮華富貴,但朝中玉師卻說寶玉為凡石,於是楚王便砍了和氏的一隻腳,楚王死後,新任楚王上位,和氏再次獻璧,朝中玉師依然認為寶玉為凡石,於是和氏再次被砍了一隻腳,後來楚國又立新王,和氏再獻,這才使得寶玉被識,成了大名鼎鼎的和氏璧。「
"黃爺爺的意思是說,武當掌門宋問是借送茶之名引出技安,只要師傅收了技安,宋問就相當於缺了左膀右臂嗎?「張野疑惑道。
袁龍沙說道:」並非如此,這宋問是個聰明人,如今他所得的一切都是師傅給的,他把技安送給師傅,實際上是給自己增加籌碼。「
」還是龍沙聰明啊。「黃瘸子說道。」「世人都貪財好色,你師傅是個特例,他不愛財,也不好色,卻唯獨惜才,這個技安,骨齡區區十七,面對大人物時不僅能屈能伸,還絲毫也不膽怯,知書達理,還善品茶,更懂得察言觀色,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可塑性也極強,這幾年來宋問肯定沒少在他身上下功夫,只要你師傅留了這個技安,武當便可以長存,就好比……」
「好比什麼?」張野問道。
「好比楊萬里把我送給師傅。」袁龍沙眉頭緊鎖,沉聲說道。
踏上新鋪的龍虎道場,不夜城的隊伍率先抵達龍虎大殿前方。
康莊大道直通龍虎大殿正門,不夜城的隊伍落座之後,除了龍虎山之外的五大門派才敢依次落座,之後便是五城十二樓各地勢力和天下散修紛紛到場。
臨近午時,忽然有人高聲喊道:「龍虎山首席,東離城城主張天河駕到!」
聲音嘹亮,眾人全部尋聲望去,卻見張天河身穿五爪金龍道袍,身後則跟著江南城主柳狂生以及東離城和江南城各城池有頭有臉的人物。
除此之外,中原城一百零八城近半的城主全部跟在張天河身後,態度謙卑。
張義之站在龍虎大殿之內看到這一幕,眉頭不由狂皺。
「天河這是瘋了嗎,他要做什麼?」
「掌門息怒,有什麼話您儘管吩咐,我可以替掌門傳給張天河。」一旁伺候的張三喜說道。
「讓他把金龍道袍脫了,他一個首席弟子敢穿這件道袍,簡直目無尊長,倒反天罡!」張義之憤然說道。
張三喜聞言,這才走出龍虎大殿,卻見張天河帶著一群人走到六大派所在位置之前,張三喜點頭哈腰地笑了笑道:「天河啊,你怎麼穿著這件道袍就出來了,你如今還是龍虎山首席,你得等老天師把道尊新任人選敲定之後,才能穿這件五爪金龍道袍的。」
「滾開。」張天河說著坐在了身後之人抬來的椅子上。
「好的。」
張三喜呲著一口白牙尷尬一笑,便灰溜溜地退離人群。
午時已到,一名道骨仙風的龍虎山長老喊道:」老天師駕到!「
隨著陳天甲從龍虎大殿之內走出,漫山遍野地道家門人或跪或躬身拜道:」弟子拜見老天師。「
」都起來吧。」陳天甲說道。
「謝老天師!」眾人齊聲道。
「這次的青年才俊都去了哪裡?」陳天甲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龍虎大殿前原本應該人才濟濟的空地上。
原本該站著各家各派青年才俊的地方,此時只剩下張天河一人,而跟在張天河身後的眾人則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張天河沒有抬頭,他嘴角上揚的弧度近乎快咧到耳根子了。
「太師祖,名字都在花名冊上。」張行道說道。
張行道說著,示意兩名道童將長花名冊鋪開,然而看到長卷上的人名後,陳天甲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因為花名冊上竟然只有一個名字——張天河。
「張天河」這三個鎏金大字,幾乎占滿了整個卷面。
陳天甲手中點卯的金筆一松,噹啷一聲,金墨灑了一地。
陳天甲轉身,冷聲說道:「不用點卯了,張行道接任道尊之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