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被領進雲樓別院之後過了半晌才出來。
「怎麼樣了宋問，徐涼沒事吧？」茅山的馬萬春問道。
「家父神功蓋世，宇內無敵，能有什麼事？」宋問撇著嘴說道。「此刻家父正生龍活虎地休息，各位想見他的還是免了吧，把所送的禮物寫上自己的門派和名字放門口就行。」
宋問說著走上武當派掌門的轎攆，不顧眾人的詢問，揚長而去。
雲樓別院的臥房之中，阿青和唐堯正在給我輸送道氣，我微微睜開眼睛，輕聲問道：「剛剛有人來過嗎？」
「是宋問，已經打發走了。」唐堯說道。「你感覺怎樣了？」
「應該沒事了。」我有氣無力道。「真祖法身的代價是獻祭，生生之氣差點都不能保住我的性命，只是可惜了我的一身精氣神，沒能殺死陳天甲。」
「陳天甲的精氣神也散盡，以他那把老骨頭，怕是撐不了多久吧？」唐堯問道。
我搖頭說道：「陳天甲有長生氣，還有無限氣海，哪怕被巫神的偉力震散，也會恢復，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不過他的無限氣海需要大量的天地元氣，恐怕這天下的天材地寶要遭殃了。」
阿青說道：「我和唐堯的道氣對你不起什麼作用，小野，去把木木叫來。」
「好的師娘。」
張野說著轉身跑出別院，片刻之後便領著木木走了進來。
木木坐在我身後，手掌貼在我的後背脊骨上，源源不斷地灌入木靈之氣。
入夜之後，眾人已經散去，我說道：「好了木木，你停下來歇一會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木木收手，臉色慘白地站在一旁。
我起身走到梳妝檯前，望著自己凌亂的頭髮輕聲說道：「幫我梳梳頭吧。」
木木聞言，拿起梳妝檯上的牛角梳幫我梳起頭髮。
「我知道你很怕我。」
「沒有。」木木聲音發顫道。
「你我同修木系功法，彼此最是了解，我體內的邪神早在很久以前你就發現了吧？」
木木手上的動作停止，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呢？」我問道。
木木說道：「我始終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
「人是會變的。」我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說道。「我這些年遇到過很多人，也看到過很多大人物，我發現無論是誰，都逃不過一種既定的命運，就是無論他年少時有多善良正值，一旦稱尊做祖，要不了多久就會顯現出一些惡習，要麼是貪得無厭，要麼視人命如草芥，要麼荒淫無度，好像沒有誰能逃過這個定律，包括呂祖和老天師也一樣，你說這事為什麼？」
「我不知道。」木木說道。「大概是他們本性就如此吧。」
「那我呢？」我問道。「我曾經也善良正直，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想和別人講道理，可別人不講，只有我亮出拳頭把他們打疼了，他們才會恢復正常，我不想欺負人，可我的拳頭如果不夠硬，他們總會爬到我的頭上肆意妄為，在我加入不夜城之前的三十年，我從不和任何人拉幫結派，所以我吃了很多的虧，我不知道自己這條路走得對不對，但如果不走，我早就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
「對我們不夜城來說，你起碼是對的。」木木說道。
「那對於其他人來說呢？」我問道。「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在試圖掌控所有人想法的人，所以你會害怕，可你不明白，當我修得他心通之後，可以輕易感知到任何人的想法時，我的心裡是痛苦和惶惑的，當年小皇子被殺的時候，我以為大家都會像我一樣心中悲慟，可當我感知到其他人的內心時，這才知道多數人根本就不在乎，其餘的人要麼當成笑話來看，要麼就是落井下石，暗自嘲諷。」
「那現在呢？」木木問道。
我說道：「現在的不夜城三十六城，我高興時他們跟著高興，我傷心時他們跟著傷心，百姓安居樂業，沒有爭吵和戰爭，完全按照規則秩序生產勞作，我也沒有限制他們的自由，你覺得這樣不好嗎？」
「我也不知道。」木木說道。「我怕的是到時候做不成自己。」
我說道：「我身邊的夥伴，包括十典使和楊萬里這些人，我都沒有掌控過他們的思維，甚至連透視他們的想法也沒有過，自然也包括你在內，但是我知道你心裡是發慌的，你怕我有一天連自己都控制不了。」
木木說道：「當年隨著師傅郭矮皇加入煙雨樓效忠魏冉，那時的魏冉才學出眾，能說會道，極富魅力，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被她吸引了。我們東南西北四大天王發誓要一生忠於魏冉，可當魏冉的地位穩固之後，我發現很多事情都變了，哪怕她的錢已經十輩子也花不完，可她為了錢還是可以不擇手段，有很多無辜者死在她的權力之下，有時一言不合服侍她的女眷都會被殺，我不知道什麼是對錯，只能安慰自己，盡人事聽天命，道在人為修在己。」
「盡人事聽天命。」我嘆了口氣說道。「光盡人事，在亂世中是很難活下去的，若是聽天命，我有十條命也沒了。木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有想過自己要走一條什麼樣的路嗎，你的道是什麼？」
「我的道……」木木猶豫。
「你和唐堯一樣，都是內秀之人，正所謂小道無極，大道通天，堅定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才能有所感悟，隨波逐流最後只能身死道消，真正的大世快來了，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的道，可以嘗試跟著我，這條路上，哪怕屍山血海，我也會擋在你的前面，你不是孤身戰鬥的。」
木木點頭，眼眶泛紅。
「明天之後，五城十二樓的格局就變了，為了擊垮武侯，打敗陳天甲，我元氣大傷，也損了天道，此戰之後，我不夜城會迎來短暫的平靜，這期間你們只要防著蚩九黎就行，其他勢力都不會再敢動不夜城，我會留給你們大量的資源，儘快提升自己的實力。」我說道。
木木凝眉問道：「你要離開？」
我點頭說道：「我的修煉已經到了一定的瓶頸，而且張野和袁龍沙的身份公開，也會給不夜城帶來一定的麻煩，我會帶他們消失一段時間。」
「你要去哪裡？」木木問道。
「也許是鍾南山，也許是苗疆十萬大山深處，也許是海外，或者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我說道。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木木問道。
「我也不知道，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回來，我們不夜城幾位地仙里，你的感知能力是最強的，後院的倉庫里，我給你留了一些獨屬於你的聖藥，照顧他們，也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