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卓瑪說得沒錯,她如此真心待你,最後卻換來了你的背叛,你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殺。」陳珂掙扎說道。
陳天甲望著手中油燈,淡淡地說道:「仇恨,往往會蒙蔽人的神智,我也一樣。珂珂,我從來沒和你講過我的故去,今天就和你講講吧。」
「也許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看著全家人被活生生餓死的感受,我七個兄弟姐妹,餓死了六個,還一個被抓去打仗,沒過兩年就戰死了,衙門的撫恤金還沒到我爹娘手裡就被裡正私吞。」
「我爹因為出不了這口惡氣,一病嗚呼,我娘一個人拉扯我長大,讓我讀書,十二歲時我鄉試頭名,得了三貫賞錢,回去的路上被強盜截了去。之後我連考十三年都不中舉,後來才有人告訴我,我的頭名每次都有人頂替。」
「三十歲那樣,我和發小驚人引薦在龍虎山蓄水房挑水,這麼一挑就是五年,那五年的時間,我當牛做馬任勞任怨,每個月的工錢還都要寄回去一半給我母親,剩下的則還要拿出來一些孝敬蓄水房的領頭,後來我才知道,我每個月寄回家的工錢根本就回到了蓄水房領頭的口袋裡,而我娘在我上山當道士的第二天就上吊自盡了。」
「我三十五歲時成為長老的端茶道童,也就是那時我遇到了崑崙仙人,也得到了九轉仙經,我的髮小幫我逃脫之後,沒幾天就被人勒死在後山,勒死他的就是張五雷,那時的龍虎山天師。」
陳天甲說著,端起油燈走到呂祖肉身旁邊的一具屍體,此人凶神惡煞,美髯張揚,一看就是一代梟雄。
「你看看他,長得人模狗樣,做事卻心黑手狠,我能殺呂祖,還是多虧了他,這兩人都是先天道胎,呂祖擁有長生氣,張五雷則擁有無限氣海,他們互相都想要對方的能力,而我想要他們的能力,就需要卓瑪的能力。」
「卓瑪非比尋常,他的先天道胎很強大,不僅擁有先天感知力,還擁有炁體源流,也正是因為炁體源流的存在,呂祖和張五雷才相繼死在我的手裡。」
「至於你說的背叛,如果我說,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卓瑪呢?」
陳天甲說著,忽然神色激動起來。
「如果當初我不極力討好她,我就會被殺,那些日日夜夜沉積在我心中的仇恨我就再也沒機會去報,所以我極盡表現自己美好的一面,他們這些本事大的人脾氣都很大,稍微有一點不稱心意就會要了我的命,我不是沒給過她機會,可她卻勸我放下仇恨,我討厭她,就像討厭那些曾經欺壓我的人。」
「那我呢?」陳珂質問。「我又錯在了哪裡?我只是先天道胎,可是我沒有傷過任何人,師傅,我想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你殺的?」
「是。」陳天甲大方承認。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他們只是普通的農戶。」陳珂問道。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陳天甲說道。
「是徐涼告訴我的,他說我識海里有一段被隱藏的記憶,徐涼是我唯一的朋友,他讓我小心你,但是我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你,可你卻殺我父母,還殺我妻兒。」陳珂痛苦說道。
陳天甲嘆息,說道:「你是我親手帶大的,所以我對你也投諸了很多感情,其實在你十二歲的時候我就可以取走你的能力,可是我下不去手,直到你帶回蒼雪,我才想到可以等你的孩子降生,你的孩子擁有時光溯回的能力,很強,只要我得到他的能力,就可以進一步圓滿九轉仙經,可最終功虧一簣,還是被你打斷了。」
「那是我的孩子,是你的徒孫,虎毒尚不食子,你怎麼能下得去手?」陳珂質問。
陳天甲說道:「我把你收養在身邊,本就是要取走你身上的先天能力,取了你兒子的能力我就可以讓你活著,我給過你警告的,如今轉生儀式失敗,你兒子白死了,而我又不得不奪走你的能力,轉生儀式結束後,你也會死。」
陳天甲說著點燃另一具屍體身前的油燈。
「這些秘密我藏在心裡兩百多年不曾和任何人提起過,也就只有在這九藏秘境裡,只有咱們師徒兩人的時候我才能說出來。」陳天甲說著抬起油燈照亮那屍體的臉。
「這具身體的主人叫汪藏山,乃是兩百年前中原城最大的千年世家的家主,汪家占據九州龍脈之一,風水地氣,天人合一,終於誕生了這麼一個先天擁有空間掌控能力的天才,中原九州的世家盤根錯節,占據大部分財富和資源,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擒殺,最後奪了他的造化。」
陳天甲說著又點燃不遠處的另一盞油燈。
「這具肉身是我這九藏秘境中唯一的女人,她叫安安,乃是南海創派老祖的二十四代世孫,也是兩百年前南海觀音庵的庵主,卓瑪的結拜,天生擁有攝魂奪魄的能力,雄踞南海,獨步天下。」
「而這具肉身就大有來頭了,他叫陳袍,乃是已滅的青城山創派老祖青城丈人的直系子孫,那青城丈人又叫五嶽丈人,傳聞是黃帝之師,成道之時還在第一代道尊老子李耳之前,他的先天道胎能力是千里御氣,也正是因為這種能力,所以我功成之後創了《通天籙》。」
陳天甲說完又指向旁邊的另一具肉身說道:「這個叫張滅,乃是佘刀門的門主,此人狡猾多端,擅長引龍吞氣,奪人氣運,破壞了世間多少風水,又截取了多少人的氣運,幾年前被我所擒,他的能力就是重力結界。」
「而這位最是可惜。」陳天甲說著指向最後一具肉身。「你看看他像誰?」
陳珂聞言,看向那具燈火下的肉身,不禁顫聲說道:「徐涼?」
陳天甲哼了一聲,說道:「這人就是徐涼的前世,張太平。」
「兩百年前的絕代人物,號稱呂祖之後第一,也被你抓來了。」
「是啊,張太平年輕時與我是結拜兄弟,他資質驚天,為人處世非常圓滑,於道門之中像只閒雲野鶴,不得罪任何人,也沒人敢得罪他,當年我受難向他求助時,他那副看透世間冷暖的模樣,我至今都記憶猶新,他說只要我願意放下仇恨的執念,他就可以保我。」
「傳聞張太平擁有預知的能力,可他卻沒有預知到他的死,也許是對我不曾設防,也許是另有打算,不過他在被我殺死之前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恐懼,在我愣神的一瞬間,他的三魂七魄跑了一魄,也正是因為那一魄帶走了他的先天能力,不然我若是有預知的能力,如今早就已經九轉仙經圓滿,何須多等一百年?」
「徐涼並沒有預知的能力。」陳珂說道。
「我知道。」陳天甲語氣平靜道。「他的魂魄轉生前,將預知的能力傳給了畫眉,畫眉又轉生為如今的峨眉大弟子夕月,就像呂祖的一縷殘魂轉生成了王禪一樣,自以為聰明,以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實際上是我懶得殺他們而已,這兩百年的無敵生涯太過枯燥了。」
陳天甲點燃完油燈之後終於轉身來到秘境中間的祭台前,一臉悲憫地望著陳珂。
「珂珂,為師和你說了這麼多,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不要。」陳珂搖頭,他雙手一直在掙扎,可全是穴位被制,根本無法動彈。
眼看陳天甲的手上湧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經文按向自己的胸口,身下的祭台上也有九轉仙經的經文上涌,如同蛆蟲一般緩緩爬滿全身,陳珂忽然哽咽起來。
「師傅,我害怕,你把我的穴道解開吧,讓我臨死之前有個自由身。」
「不行不行,你詭計多端,我怕你跑掉,若是再被你打斷轉生儀式,那我這二十年的含辛茹苦就白費了。」
陳天甲說著,手掌按在陳珂的胸口,黑色的經文蠕動,滲入陳珂的體內,陳珂一咬牙,猛然震斷自己的心脈,口中當即咳血。
「你!」陳天甲大怒。「你竟然不惜自斷心脈也要解開穴位,解開了又能怎樣,九藏秘境是無法逃脫的,在你斷氣以前,我依然會完成轉生儀式!」
陳天甲望著一臉血的陳珂說道,絲毫也沒有注意到昏暗之中陳珂放在腹部的雙手忽然合併掐訣。
「四法無禁,疾光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