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城正中,一座極高的樓宇之上,一名玉樹臨風的男子正站在樓宇邊緣望向眼前的長空飛雪。
樓宇下方,武侯帶著趙宮前來,趙宮手中拎著兩壇冒著熱氣的酒罈和一個精美食盒跟在武侯身後,正要登樓而上,樓上的男子說道:「狗奴才,你是要把我的白玉樓都踩髒嗎?」
趙宮聞言當即停下腳步,武侯則轉身接過趙宮手中的食盒和酒,輕聲說道:「你在外面候著。」
「是。」
趙宮謙卑應道,退到台階之下。
武侯拖鞋上了樓之後,來到男子身後說道:「脾氣還是這麼大,你跟他計較什麼。」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武侯的腳,武侯說道:「來時專門洗的腳,還用了香薰,鞋子和襪子也是新換的。」
男子眉頭舒展,輕聲說道:「這還差不多。」
「白小仙,你這愛乾淨的毛病是越來越嚴重了,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你一面,不來找你,你都不去找我的,白玉樓明明離我的正氣堂這麼近。」武侯說道。
被稱為白小仙的男子哼了一聲,說道:「你院子裡那幫春秋武夫,身上常年有一種難聞的汗味,別說聞,聽起來我都覺得難受。」
「所以我才來找你的嘛,試問這世上,還有誰有資格讓我提著好酒好菜主動找上門的。」
武侯說著,將新帶的餐布展開鋪在地上,然後將食盒中的幾道簡單菜餚放在餐布上,由取出一隻大碗,自顧自地倒起酒來。
白小仙則自己從柜子里拿出一隻純白無瑕的白玉杯,手指輕挑,酒罈中的酒就自動流入白玉杯中。
白小仙淺嘗一口,眉頭微挑,說道:「入口甘香甜綿,比燒酒略低,這酒,是神仙佳釀啊。」
武侯捏起牛肉放入口中說道:「你還說對了,這酒就叫神仙釀。」
「是聖藥釀出來的?」白小仙問道。
「不是,是一種果酒發酵而來,一年前一名商人送給的我,一直存著沒喝,前些天開壇喝了一碗,覺得好喝,就想到帶來給你嘗嘗。」
「還有多少,都拿給我。」白小仙說道。
武侯撇了撇嘴道:「你當下面的人進獻的這些東西是大白菜嗎,我已經把那商人找來問過了,這種酒釀造一兩,要消耗一噸的果肉,沒法大批生產,他們酒莊每年只生產十壇,他自己都不捨得喝一口,都用來送給權貴了。」
「明年,十壇我全要了,另外再給他錢,讓他多種果樹,多釀幾壇。」白小仙不容置疑地說道。
武侯也不生氣,舉起手中大碗說道:「好,那我就通知他多釀幾壇。」
白小仙的臉上露出笑容,也席地而坐,捏起一片牛肉放在口中西西咀嚼。
「說吧,你想讓我殺誰,除了老天師,我都幫你殺。」白小仙說道。
「我只是單純來找你喝酒,不是讓你殺人,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武侯神色淡然說道。
「真的只是單純來找我喝酒?」白小仙似笑非笑,神色疑惑問道。「你以前不是很討厭我嗎?」
武侯說道:「我也是人,也是需要朋友的,以前跟著我一路戰爭的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漁翁得利之輩,去年年頭的時候,老余也死了,你吃牛肉沒吃出來嗎?」
白小仙聞言,又捏起一片牛肉放在嘴裡咀嚼,眼神中露出一絲落寞。
「有老余的手藝,卻沒有他的細膩,這是他的傳人做的牛肉?」白小仙問道。
「是他兒子做的。」武侯說道。「老余臨死前,叮囑他的兒子不要離開中原城,我們想吃牛肉的時候,好最快時間給我們做出來,當初為了你把他們一家從湘西遷到這裡,沒想到你長期辟穀,再沒吃過他家的牛肉,人啊都是會變的,包容貌不變的你。」
「你是在責怪我嗎?」白小仙問道。
「沒有,我只是在感嘆罷了。」武侯說道。「來的時候,下面人傳來消息,真武洞大開,那武當山的黃泉出關了,悟得了沖虛劍氣。」
「沖虛劍氣,尹喜的劍氣怎麼會出現在真武洞裡?」白小仙問道。
「據我所知,當年武當開山老祖當年遊歷天下,尋便十大洞天,應該是看過《沖虛經》的殘經,所以在悟道劍氣之中存有沖虛劍氣的影子,被那黃泉所感。」
「沖虛劍氣不簡單哪,尹喜是道祖老聃的亦徒亦友,他的悟道劍氣鎮守邊關百年,連地仙接近都會被斬,若是能靈心所至悟得全部奧妙,又一個呂祖就出現了,這個人會不會是讖言中讓九州覆滅的人?」白小仙問道。
武侯甘霖入喉,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要不,我去幫你看看吧。」白小仙說道。
「我說了找你只是喝酒,不是要你幫忙殺人。」武侯說道。
白小仙哼了一聲,說道:「我也不是去殺人,只是想看看,這世上有什麼有意思的人。」
「若是你想找有意思的人,我倒是有一個地方推薦,你沒事可以去看看,據說那個人和你一樣,喜歡坐在高處,一望就是一天,不過可惜,他瞎了。」
「誰?」
「不夜城的文書,徐涼。」
「徐涼?這個人有什麼有意思的嗎?」白小仙問道。
武侯說道:「區區通神境,能讓阿青死心塌地,你覺得會不會是個有意思的人,如今不夜城明面上是聽阿青的,實際真正的主人已經是徐涼了,我辛苦十幾年培養的接班人,幾次為了他,都在猶豫要不要和我刀兵相向。」
「有那麼一點意思,我去看看吧。」
白小仙說著起身走向樓宇邊緣。
「酒還沒喝完你就這麼走了?」武侯沒好氣地說道。
「把我那壇留著,我回來再喝,看完徐涼我再去武當一趟。」
白小仙說著抬頭望向天上飛雪,身上隱約可見一層隔絕的仙氣,接著他一飛沖天,速度極快地沖向雲端,很快穿破雲層來到積雪雲之上,白小仙望著下方的山河,手中旋動,雲層捲動間整個人忽然氣化消失。
片刻之後,不夜城雲樓之上,身後的旗木齋心正在洗茶,而我則調試琴弦,下方一名站在雪地中的探子正說道:「只一劍,就將武當山的第十四峰落月峰劈成兩截。」
「這麼厲害,這沖虛劍氣古往今來一共出現那麼三兩次,每一次出現都可以橫霸半個時代,和真武劍氣可以並駕齊驅了,據傳非常難練,竟然給黃泉悟到了。」我輕語。「黃泉既然出關了,武當下一步可有什麼行動?」
「這個小的還未得知。」
「好,你回去吧。」
「小的告退。」
探子恭敬退走之後,旗木齋心將沏好的茶端在我身前,我端起茶剛要喝,卻忽然聽到周圍飛雪下落的聲音出現瑕疵,於是停了下來。
在我面前不遠處的高空,飛雪旋動,自然凝聚而成一道人影,來人是一名男子,白衣白髮白眉,連鞋襪都是純白的,身形飄逸,如同謫仙。
「你是什麼人?」
旗木齋心看見來人之後十分警惕問道,見男子不搭理,身後長刀當即出鞘飛來,與此同時旗木齋心從樓宇天台奔向男子,刀花翻卷,旗木齋心雙手持刀猛然斬向男子。
刀氣縱橫,驚動四方,男子抬起一根手指,將旗木齋心的刀撇向一旁,刀氣下落,將下方的演武場徑直斬出一道溝壑,牆體炸裂,直通外街。
而男子屈指微彈,只一指彈在旗木齋心的腦門上,旗木齋心當即如同炮彈一般從我身旁掠過,穿透雲樓落向後方。
「來者何人?」
下方聽到動靜的唐堯出言質問,與此同時太乙分光劍在手,躍向空中直衝男子刺去。
男子斜睨了唐堯一眼,揮動長袖,唐堯當即倒飛出去,撞塌五六面牆壁才停下來。
周圍數百名鐵甲衛聽到動靜趕來,我傳音說道:「有客來訪,都不用過來,各司其職回到原位。」
眾鐵甲衛聞言,當即回歸原位,下方從院落里走出的屠火羅葉神色緊張,而正在樓下讀書的小皇子聽到我的傳音也停下腳步站在樓梯上。
男子憑虛御空,飄然來到我的面前問道:「你眼睛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
「這周圍隱藏了不少高手,除了兩個沒心跳的,一個心跳過緩的,其餘全都心跳加快,除了你依舊如常,看來你是真不怕啊,不怕我殺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