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外公在的時候就說過,小五的修道天分很高,如今應該是在道門闖出一些名堂了。」我說道。
「你是咱們苗寨巫族後人,你現在本事練得如何?」族長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年一直在讀書,並未練本事。」
「那書讀得如何?」族長問道。
「讀得七七八八。」
「讀書好哇,比打打殺殺強,咱們苗寨剩不下幾個人了,你這次回來,還打算走嗎?」族長問道。
「走,明天早上就得走。」我說道。
「怎麼那麼快就走,不多呆兩天?」
「家裡那邊還有事情沒做完,當年我在寨子裡埋了些東西沒拿走,這次回來拿一下,順便我想問問族長,您可知道九陰絕脈?」
「九陰絕脈?」族長眉頭皺起。「年輕時候和你外公闖江湖那會兒聽過,不治之症,好像沒得救。」
「苗寨的蠱書里沒有相關記載嗎?」我問道。
族長搖了搖頭說道:「當年打了敗仗,咱們寨子的萬卷蠱書被那老道士燒得一乾二淨,巫族那一脈的秘卷更是被列為禁術,都被銷毀了,你外公要是在世,也許知道,可惜你那時太小,就算他口頭傳授給你,你也記不住多少。」
「嗯,我也就隨口問問。」我摸著肚子說道。「族長爺爺,我去你家吃個飯吧。」
族長哈哈大笑,說道:「我早就聽到你肚子咕咕叫了,走,回家吃飯。」
苗寨民風淳樸,熱情好客,尤其對外出歸來的遊子。
我在族長家吃飯期間,周圍的鄰居有的送來煮好的雞蛋,有的則送來一些很多年沒吃過的山寶。
入夜之後,燈火漸熄。
我想起很多年前外公在世的時候,趁大家都在睡覺時,外公就會偷偷把我叫醒,讓我和他到山上抓毒蟲,辨草藥,並且讓我背誦一本古老且拗口的經文。
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那本經文上記載的文字是什麼意思,外公說以後等我長大自然會知道的。
外公還教了我一種手訣,這手訣非常古怪,不同於任何手訣,並非想學就能學成。
手訣必須要從小練習,將手指反方向掰向手背,直到十根手指全部可以貼在手背,形狀如逆反的蓮花,所以叫逆蓮花手訣。
那時候我在寨子裡無時無刻不在練習,每到指骨變形,外公就用毒蟲和草藥給我泡手指。
六歲那年外公離世,他臨死前還叮囑我,一定要手訣牢記,因為在我生死危急時,逆蓮花手訣可以救我的命。
後來隨母親去大涼山後我也沒忘外公的叮囑,時常練習,同學們看見我能將手指掰到手背上,都以為我有軟骨病,直到我八歲時失去記憶。
後半夜時,我悄悄起身來到祖宗祠堂的後方,這裡有一座嵌在山壁里的石像,正是巫族信奉的神明——巫神。
因為早年戰爭的原因,苗疆大敗,為數不多的部族分支組成了如今的苗寨,所信奉的巫神也被禁止膜拜。
我以巫族禮儀向巫神神像跪拜之後,來到我家的老房子後面挖出一口大缸。
大缸打開,裡面一股撲面而來的腥臭味直衝鼻腔,細微的振翅之聲傳來,下一秒,一道黑影竄向我的手臂,在我的手臂上破開一道口子,血液流出,它貪婪地吮吸。
「果然只可以存活一隻。」我忍著疼,小聲說道。
這隻蠱蟲叫黑甲蟲,原本只是苗疆大山內的一種常見毒蟲,如今已經是一隻蟲王。
我才剛學會走路那會兒爺爺就已經在教我捉蟲豢養,將毒蛇、蜈蚣、蜥蜴、甲蟲、蠶、灰蛾等四十九種毒蟲密封於瓮缸之內七七四十九天,讓他們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那隻就是蟲王。
想要豢養最強的蟲王,就要以秘法配以自己的精血餵養,如此方法重複,餵養四十九隻蟲王,最後再將蟲王集中在同一瓮缸之中密閉,缸的內壁畫以秘咒法印,短則一年,長則幾十年,但凡能活下來的就是蟲王蠱。
眼下我豢養的這隻黑甲蟲想要鑽進我的體內寄生,但我的體內從我還沒記事時就被種了蠱蟲,黑甲蟲似乎很害怕我體內的蠱蟲,不敢鑽進我的體內,只能趴在我的手上,我嘴裡發出密語安慰,那黑甲蟲摩挲前爪,似乎很不情願地從我手背鑽向衣服里。
做完這些之後已經拂曉,我走向定風樁所在的寨子口準備就此離開。
身後的木門打開,一個老太太叫住了我。
「族母,你怎麼這麼早起來了?」我壓低了嗓子問道。
族母是族長的妻子,身為一族之母,在以前苗疆香火鼎盛的時候,也曾受過萬人朝拜,如今已經身形老態,鬢角斑駁。
「給你拿件衣服穿上,天快冷了。」族母一邊說著一邊向我走來。
「我不冷。」我哽咽,因為突然想起母親病逝前叮囑我多添件衣服的話。
「一大早的怎麼會不冷呢。」族母說著,不由分說地給我套上衣服,系上紐扣。「你這孩子以前多活潑調皮,瞧瞧你現在,做什麼事情都畏手畏腳的,根本不像個年輕人,你衣服里的補丁我看到了,看來你這孩子這些年在外吃了很多苦,你受沒受委屈,族母從你眼神里看得出來。」
族母將衣服的紐扣系好,又拿出一雙新鞋給我換上。
「族母,我自己來。」
我想拒絕,但族母已經彎下腰來。
「族母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幫你系個鞋帶還是可以的,咱們苗寨人丁凋零,老一輩的人不頂用,年輕人又都被打怕了,你既然選擇了念書,那就安安穩穩過日子,外面要是不好混,就回來,我讓老頭子把族長的位置傳給你,娶個丫頭生娃,總不是問題的。」
「知道了族母。」
我眼眶通紅,沒再多說什麼,踏上了回大涼山的行程。
回到大涼山後,我第一時間到了劉老漢家。
「老大,你回來啦?」劉老漢問道。
我示意劉老漢噤聲,壓低了聲音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劉老漢拿出一隻錄音筆顯擺道:「老大,你猜的沒錯,還真錄到了,張虎那兩口子很想要小孩,尤其他家婆娘,吵架時說了不少過激的話。」
我接過錄音筆,說道:「上次張仙師來徐家溝的時候,你的驢剛好丟了,張仙師用三枚銅錢給你批了個乾卦,說是乾卦代表西北,未初時辰丟的驢,癸水背陰之地,以此推斷出你的驢掉進西北方向的山溝蘆葦盪里了,這事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