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旗木齋心背著屠火羅葉從車上跳下來,向我的別院跑來。
「徐涼,羅葉快不行了。」旗木齋心焦急說道。
此時屠火羅葉身上的血已經乾涸,我能神識掃過他的肉身,發現他不僅血骨經脈盡數斷裂,五臟六腑也都破裂,甚至出現壞死的跡象,而他體內的舍利子盤踞在氣海之內,似乎是承受了巨大的打擊,失去了修復肉身的功能。
「將他放在我的床上。」我起身說道。
旗木齋心將屠火羅葉放在床上之後,我坐在羅葉身旁,手指觸碰他的太陽穴,發現他識海萎縮,似乎有關閉之兆。
我解開屠火羅葉的上衣,露出他凹陷的胸膛,手掌放在他的心臟位置,手指律動間,屠火羅葉心臟位置忽然劇烈顫動,接著心窩的皮肉破裂,內部長出綠藤,與我掌心鑽出的綠藤結合。
氣息貫通,我體內為數不多的生生之氣流向屠火羅葉的心臟之中,心臟的跳動聲響起,同時綠藤包裹他的心臟,血液流向全身,激活他體內的穴位。
屠火羅葉悶哼一聲醒來,見到是我,屠火羅葉忽然哽咽,委屈地哭了起來。
「徐涼哥,龍胤法王就是我師兄龍秀,原來真是他要殺我。」
我沒有多說,而是繼續為他輸送生生之氣。
屠火羅葉臉色慘白,繼續說道:「這個世界好奇怪,強者揮刀向弱者,弱者揮刀向更弱者,到處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堂堂盪世游僧,為了榮華富貴,不惜捨棄自己的師傅和八百師兄弟,連自己的弟弟都殺,為什麼會這樣?」
屠火羅葉說著,眼中失去神采,氣絕而出,只見他身體痙攣,出現很強烈的排斥反應。
「羅葉怎麼了?」齋心問道。
「羅葉體內的舍利子想要脫離羅葉重新找宿主,我體內的氣不夠了,你們把道氣都傳給我。」我沉聲說道。
旗木齋心和唐堯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將掌心按在我的後背源源不斷地向我體內輸送道氣。
道氣入體,灌溉我體內還有一線生機的寶瓶氣,那樽寶瓶氣搖搖欲墜,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將寶瓶氣全部提取,強大的道氣裹挾生生之氣灌入屠火羅葉的心臟,通過心臟的血泵噴發全身,滋養他的肉身,直到旗木齋心和唐堯也都滿頭大汗,站立不穩。
「好了,他的命算是保住了。」我舒了口氣說道。
「羅葉怎麼會這樣?」唐堯問道。「他體內的舍利子不是每次都能救他的嗎?」
「我給羅葉留了一截我的本源蠱,我的本源蠱一旦和他連接就可以和我心意相通,這就是我在他身上留下的他心通,當他體內舍利子觸發坐忘道時,我會強行讓他記住,舍利子一旦在宿主身上無法坐忘,那就會觸發他舍利子的某一世修行的能力,邪火佛是一千三百年前的蓋世邪佛,一代盪世游僧,他是羅葉的第十六世,也就是從那時起,道門發起了剿滅佛門的行為,他體內的這顆舍利子但凡轉世都會被道門追殺。」
「原來真有轉世投胎一說。」唐堯低語,一陣頭暈目眩。
我說道:「你們都耗費了太多的道氣,先各自回去休息一會吧,羅葉沒事了,我的枯木逢春功會修復他傷體,睡幾天就會醒來。」
「那我們先回去了,你也耗費了太多心神,你也早點休息。」唐堯說道。
我點頭,待唐堯和旗木齋心離開之後,也閉目養神起來,如垂垂老矣的耄耋老者。
當天晚上,小皇子敲響我的房門,端了一碗參湯過來。
「師傅,阿青姐姐讓我熬給你喝的,我餵你吧。」
「好。」我輕聲答應。
於是小皇子拿起湯勺,有模有樣地吹著參湯再餵給我喝,喝完整碗參湯之後,我的身體暖和了很多,我幫屠火羅葉蓋緊了被子,說道:「咱們出發吧,去拜祭下你爹娘。」
「師傅,你今天太累了,要不我們改天吧。」小皇子說道。
「就今天吧,趁夜拜祭,我們趕在天亮前回來。」
我說著披上厚厚的衣袍,牽著小皇子的手走出別院。
一個時辰之後,我和小皇子出現在城外的墳崗,一座新墳之前,正寫著小皇子養父母的名字。
小皇子見到養父母的墳頭墓碑,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師傅,他們為什麼連普通人都不放過,我真的很不服。」小皇子嚎啕大哭。
我眼眶濕潤,沒有回答,此時天氣越發寒冷,天空飄起了飛雪。
小皇子燒完之後,正要和我向城內走去,忽然破空之聲從四面八方襲來,我將小皇子拉到身邊,示意他不要向前再走。
「師傅怎麼了?」
「有不速之客,前面的陰影里,站著一個人。」
我話音剛落,黑暗之中走出一個背負大刀的蒙面黑衣人,黑衣人冷聲說道:「都說瞎子的聽力會更靈敏,果不其然,老夫刺殺過這麼高手,第一次被一個完全沒有道氣波動的人聽出位置所在。」
「那是因為你沒碰到真正的高手。」我說道。
「哈哈,這麼說來,你是高手嘍?」黑衣人嗤笑。
「高手算不上,只不過是暫時失去了修為。」我說道。
「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你是不夜城的文書徐涼吧?」
「正是,你是何人?又是誰派你來殺我們的?」我問道。
話音剛落,從黑暗之中陸續出現黑衣人向我們圍來。
「是誰派我們來的你就不用知道了,我們在城外已經等候多時,今晚還真是運氣好,你和小皇子同時出現在城外,而且還沒有外援,沒了阿青城主和唐堯等人的庇護,你們的人頭我就拿下了。」
黑衣人一邊說著,我一邊神識捕捉他識海中說話時所閃現的畫面,於是我說道:「原來是趙宮要你們來的。」
黑衣人眉頭微皺,我繼續說道:「你在想,是不是我在炸你,為什麼我會知道是趙宮。」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說道:「不可能,還有這樣的事情。」
「你同時在心裡又想到了一個人,是首富之子劉果,原來趙宮是被劉果收買了。」我說出黑衣人內心的想法。
「給,給我殺了他!」
黑衣人精神高度緊張,語氣慌亂地喊道,是恐懼,同時也有內心想法被他人窺探到的無措。
一眾黑衣人聽到命令,紛紛提刀砍來,然而臨近之時,他們視線中的我忽然消失不見。
人群之中,漫天飛雪,我抽出手腕劍鞘里的一隻小劍,小劍離手,靈動拐彎,在空中划過一道又一道光弧,接著一一穿過這些人的顱腦。
驚恐的慘叫聲傳出,雪地墳崗之中,除了為首的那名黑衣人,其餘殺手全部斃命,識海被小劍擊碎,癱倒在地,眼中驚恐且困惑。
黑衣人此時雙刀在手,胡亂揮砍,同時向後退走,一直畫圈。
「師傅,他怎麼了?」小皇子好奇問道。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逃掉。」我說道,眼中的黑芒消散。
黑衣人恢復一絲清明,怒吼一聲,揮著大刀砍來,然而沒跑兩步,他眼睛接觸到我失明的雙眼時,忽然蒙上一層霧蒙蒙的氣,接著舉刀就抹了自己脖子。
我牽著小皇子走向城內,飛雪連天,萬籟俱寂,只隱約聽到城頭上烽火燃燒的聲響。
城頭之上,阿青望著一地的屍體,眉頭直皺。
寒風吹拂著她的衣袂,直到很久之後阿青眼中的迷茫都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