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祭拜結束後,雲家女眷們個個累得神情憔悴。
姜氏的目光陰沉沉地掃向葛氏和她身後的女兒兒媳,眼神閃爍了幾下道:「今晚大房值夜,你們自個兒安排人手吧!」
說完就走了。
葛氏愣在原地。
她們大房值夜?
以往每年祈福之際,都是僕婦們來輪流值夜的,今年怎麼就讓她們大房來值夜了?
有這個必要嗎?
心裡雖然埋怨,但葛氏卻不敢表現在臉上。
其餘二房三房的女眷見狀,面色各異各自散去。
回老宅的時候,雲纖纖忍不住嘀咕了一聲:「祖母這是做什麼?幹嘛要這麼折騰我們大房?」
葛氏的臉色不虞,沒吭聲。
「祖母偏心!」雲纖纖又道,「咱們大房做事做得最多,卻半點也得不到祖母的一點好!」
「爹爹從小就被祖母扔到軍營里,家都不能回,回來就要挨訓,手上一點銀子都留不住,全都要被祖母拿去貼補二房三房……」
「無論是我還是大哥、三妹,在祖母眼裡都比不過二房三房的孩子……」
雲纖纖忍不住繼續抱怨道:「我真懷疑爹爹是不是祖母的孩子!」
「閉嘴!」葛氏忽然厲聲道,神色嚴厲無比,「你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成何體統!」
「來人,將二小姐押回京城閉門思過,禁足一個月!」
雲纖纖:「……」
簡直難以置信。
被幾個婆子帶走的時候還一臉發懵。
她覺得自己娘這幾日瘋了。
站在不遠處的白矖輕輕嘆了一口氣。
葛氏可沒瘋,她應該已經察覺出來姜氏要對她們大房下手了。
否則當初怎麼會千方百計請自己出手?
葛氏一臉沉重回到老宅後,十分意外地就看到了坐在她廂房門口台階上的白矖。
白矖一身短打,打扮得十分粗糙簡單,乍一看就像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廝。
葛氏一看到她,一直高高懸著的心頓時就落了下來,急忙上前一步道:「白指揮使,這一整日你都去哪裡了?」
白矖看了看她身後的幾個婆子。
葛氏立刻讓張婆子將院門關上:「咱們進屋說。」
進了廂房,張婆子守在門口把門關上。
白矖這才將一塊帕子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打開。
葛氏一看,上面躺著幾枚呈黑色的銀針。
「在祠堂的蒲團上發現的!一共五枚!」白矖冷冷道,「你、雲二小姐、雲三小姐、雲家大奶奶和柳娘子!」
葛氏的臉色漸漸變了,呼吸變得急促:「這……」
大房的五個女眷!
她和女兒,兒媳,妾室柳氏和庶女。
「何、何人要害我們……」葛氏聲音顫抖無比。
白矖看了她一眼:「葛夫人心裡沒數嗎?」
「剛才我聽到了雲二小姐的一些隻言片語,才了解到你們雲家大房在雲府里的處境。」白矖冷笑道,「但我還是想要聽聽夫人的看法。」
葛氏頓時淚流滿面:「我們大房……在雲府真的很苦啊……」
自她嫁入雲府,就很快感覺到自己婆婆對丈夫的惡意。
丈夫是雲府長子,卻在牙牙學語之際就被婆婆姜氏以鍛鍊為由送往軍營,斷絕了他讀書入仕的道路。
而對次子和三子,姜氏卻愛護有加,不僅從小養在身邊,還特意為他們請了最好的先生教習,送他們去了皇家書院成為了皇上的伴讀,順理成章在朝中為官,日子過得輕鬆自在。
而她丈夫成年後卻只能呆在軍營,不僅沒有機會參加科考,還被自己的公公送往嚴寒之地歷練,好幾次在戰場上身亡。
嫁給雲家長子之後,葛氏很爭氣,在丈夫尚未奔赴前線之際就給他生下了雲府的嫡長孫和次女。
後來雲霄前往前線時,她特意將自己的貼身丫鬟柳氏安排在他身邊,成為他的通房,讓她好好替自己照顧丈夫,生下了三女雲倩倩。
她以為自己的安排可以得到婆婆的讚許,結果卻沒有。
不僅沒有,她本能感覺到婆婆姜氏十分反感自己的相公和他的三個子女。
難怪雲纖纖會說出那樣的話。
姜氏向來對長房的三個孩子十分冷漠,甚至還有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而對於二房三房的孩子,姜氏完全就是一個慈祥的祖母。
要不是葛氏的娘家是朝中三品大員,早就被二房三房的妯娌們踩在腳下了。
葛氏哭得傷心至極:「……我辛辛苦苦用娘家的嫁妝貼補著整個雲府的家用,二房三房雖然在朝中任職,卻一點也不願意為雲家做出任何貢獻,還總是覺得我們大房是占盡了便宜,繼承了公公將軍的職位,理應讓我們大房吃虧……」
白矖靜靜聽著葛氏的講述,忽然問道:「當年你和你家將軍的婚姻是誰定下的?」
「是我公公!他和我父親乃當時同窗,在得知我相公出生後就在軍營里和我父親定下了娃娃親。」
「你那兩位妯娌的家世如何?她們也是你公公定下的兒媳嗎?」
葛氏一愣,回答道:「都是五品官吏之女,並沒有什麼雄厚的背景。她們倆是我婆婆親自相看的。」
白矖想了想望向葛氏:「你覺得剛才雲二小姐的話是否屬實?」
「什麼話?」
白矖靜靜地看著葛氏,一字一句道:「你的丈夫,雲家嫡長子,並非你婆婆所生!」
葛氏:「……」
她的臉色瞬間沒了血色,眼眸猛地狠狠一縮。
「你就一點沒懷疑過?」
葛氏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半晌之後喃喃道:「若不是她所出,相公的生母是何人?」
「不!你說的不對!」她立刻就搖頭否認。
「我公公和我婆婆蹀躞情深,後院也沒有任何妾室,相公又是嫡長子,怎麼可能是旁人所出?」
「可你如何解釋,你婆婆對你相公從小的厭惡感?」白矖抱著雙臂看著她,嘴角微微泛起一絲冷笑。
葛氏皺眉,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這事的確古怪得很。
白矖忽然道:「今晚的值夜你們不用擔心,照常去就好。」
說完轉身就走。
葛氏急忙叫住她:「白指揮使,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要不然莫名其妙地和她說一大通姜氏的事做甚?
白矖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了,但是現在什麼都不能說。」
她又怎麼能告訴葛氏,她嫁的那位雲家嫡長子,其實是真正的姜氏和旁人通姦得來的奸生子?
而現在的姜氏,卻早已被人頂替了幾十年,是個徹頭徹尾的畫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