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境裡,她忽然來到了於府後花園最偏僻的那個角落。
自從她嫁進於府,就被於清堂告知,後花園的那道後門外,通著一處無人打理的荒地,一般情況下不要過去。
張倩從小就被教得三從四德,對於這個和自己父親年齡相近的相公言聽計從,就從沒有想要去看看的欲望。
可是,今晚她忽然就站在了後花園的後門處。
原本緊閉上了鎖的大門被打開了,露出了裡面一派荒蕪又詭異的景象。
一人高的荒草叢中,有一座破爛不堪的院子。
院子大門上被上了兩道沉沉的大鐵鎖,高高的圍牆上端,插滿了堅韌鋒利的鋼刺。
那座院子望過去,就像是一個蟄伏在黑暗裡的怪獸,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將人吞噬!
一陣冷風吹過,張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扭頭就想往回跑。
可是剛一抬腳,她的腳踝處就忽然被一道沉重的鐵鏈鎖住了!
那條長長的黑色鐵鏈,就像是一條黑蛇死死捲住了她的腳踝,猛地將她往後拉!
張倩忍不住失聲尖叫,猝不及防就被鐵鏈拉向了那座詭異的荒宅。
「木香!木香!」
她急忙叫喚著自己的貼身婢女,身體卻控制不了被拉著往後拖去。
「砰!」的一聲,她的身體被重重碰撞在了荒宅的大門上,腳踝上的鐵鏈斷了。
趁著這個空檔,張倩立刻手忙腳亂就往外逃,卻發現自己的腳踝再次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低頭望去,她看到了一隻青紫色的手。
那隻手毫無生氣,到處充滿了黑色的屍斑,皮膚早已潰爛。
還有不少黑色的蛆蟲從一個個血洞裡鑽出來。
張倩驚恐得幾乎要窒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啊!」
「夫人!夫人!」
拾叄號院子裡頓時兵荒馬亂,木香看著滿臉恐懼的張倩,急忙搖醒了她。
張倩睜開雙眼,看到木香和四周的情形時,頓時失聲大哭起來。
很快,蘭苑不少人被張倩那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驚醒,開始紛紛低聲抱怨。
抱怨最大的聲音,就是隔壁的拾貳號陳佳寧。
「搞什麼!大家今日都很累了,她在隔壁大呼小叫!熙照師父今日不是還教訓我來著,怎麼不來罵罵她?」陳佳寧一肚子的怨氣。
「你少說兩句!」何氏沒怎麼睡好,頭有些疼,「大概是做了個噩夢罷了。」
白天才剛剛得罪了熙照,她可不想自己女兒被景陽列入黑名單。
「哼!」陳佳寧不以為意,「我還不知道她?不就是想要求個子嗎?每年都來水月庵逞能,結果如何,還不是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何氏聽到她這般言語粗俗,頓時沉下臉來:「都是袁氏那個賤人把你給教壞了!竟學會了這等粗俗的市井之詞!」
竹苑的白矖,安靜地聽著隔壁院子傳來的聲音,冷笑一聲。
陳佳寧那上不得台面的話說得少了?
何氏又在這裡裝什麼蒜?
自從永安巷事件之後,她的五官感知又往上提了一個層次,為了不被無關緊要的聲音騷擾,這半個月來她都是待在凝香院學習如何控制五官的靈敏。
到了今日,效果有了成效。
控制好精氣神,就可以選擇性地將聽力視力停留在一個可控範圍內。
蘭苑那邊,自從張倩從噩夢中驚醒後,白矖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拾叄號和拾貳號院子。
何氏和陳佳寧的談話一字不落全都被她聽到了。
「都怪于氏,她那個不要臉的老爹怎麼就又娶了張氏這樣一個鄉野村婦?」陳佳寧尖酸刻薄道。
何氏瞪了她一眼:「剛剛才說你不要說那些市井粗俗之語,你怎麼就改不了?」
「於尚書是何許人,輪得到你來置喙?」
「就連你父親在他面前也得低頭,你最近是不是腦子摔了?」
聽到何氏對陳佳寧的呵斥,白矖一臉譏諷。
有其母必有其女,何氏好意思教訓陳佳寧?
「對了母親,我今日看張氏那副樣子,八成是得了什麼怪病,怕是和多年前於府鬧鬼有關……」陳佳寧見何氏惱了,急忙轉移了話題。
何氏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你聽誰說的?」
「袁嬤嬤啊!」
「她一個市井婦人,成日裡慣喜歡嚼舌根,沒個正形,你少聽她胡說!」何氏道。
「對了娘,你不是派人去袁嬤嬤的老家找她去了,怎麼還沒有消息啊?」陳佳寧見何氏的臉色不虞,只好又換了一個話題。
而竹苑的白矖則為之一振。
於府鬧鬼?
為何林嬤嬤派人去打探卻沒有這個消息?
聽得她有些抓耳撓腮。
結果陳佳寧和何氏就再也沒有提起過於府鬧鬼一事。
隔壁的張倩漸漸安靜下來,忽然對身邊的木香道:「你讓人幫我問問,我可否去拜見一下景陽上人?」
木香立刻就安排了一個婆子去找熙照。
過了一會兒,熙照過來了。
「張夫人有何要事,半夜三更要見景陽上人?」熙照大半夜的被叫醒,心情很不好,冷眼看著臉色蒼白的張倩。
張倩也知道,自己如若沒有重要的事是見不到景陽上人的,便咬了咬嘴唇,讓木香等人出去了。
熙照在她對面坐下,冷聲道:「說吧,何事?」
「師父!」張倩忽然就跪在了熙照的面前,失聲哭泣道,「於府、於府後山的那個荒宅,裡面到底有什麼啊?」
熙照的臉色頓時一僵,急忙朝外望去,壓低嗓子道:「張氏,你到底鬧什麼?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件事?」
張倩一邊哭一邊將剛才的噩夢說了:「……我夢到那座荒宅里有鬼!而我這麼多年來一直懷不上孩子,就是被那荒宅的鬼給吸了精氣……」
「休得胡說!」熙照怒道,「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竅了!」
張倩卻猛地搖頭,一把掀開了自己的裙裾:「你看!這是證據!」
裙裾下的腳踝上,有一道猙獰的紫紅痕印,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勒住過。
熙照心頭猛地一驚,眼神陰沉無比:「你快穿好衣服,隨我來!」
於府最初是潯陽公主府,自從潯陽過世之後,於清堂才改為於府。
靠近後花園的那座荒宅,她自然是知道是什麼。
但是此事事關重大,她不敢輕易做主,只得讓主子來處理。
張倩立刻讓人進來給她換好衣服,跟著熙照出去了。
白矖立刻起身悄無聲息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