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微琴,你班那個『掉書袋』他好像哭了。」
望著一臉生無可戀般仰頭看天的刁舒岱,黃雅莉抿著嘴憋住聲,玉頸上暴綻的青筋激烈地蠕動,雙肩微顫,淚不自禁地從眯成月牙樣的眼裡奪眶而出。
「嘁,早該給點教訓了,讓他明白清楚自己是什麼貨色。」
林微琴捂著嘴,唇角揚起長長的笑弧。
「只是姑奶奶一心學習,沒空搭理這種人,想不到還長氣候,自以為有多麼牛掰,總是老三老四。哼,又不是年紀前列,有本事費什麼工夫考什麼上財,直接保送好啦,又不是沒有這機會,哪像我,去江浙大學!」
「是是是,微琴,別跟他一般見識,再牛不也只是個明珠的學生,震旦、水清、燕大又不是沒處過。」
朝牆角落投去一個不屑的目光,黃雅莉斂了斂神色,勾起嘴唇,「再說了,真去那樣的學校,又不是不可能,恐怕你跟我連考試都不用,放個風,江浙大學還不把錄取通知書奉上啊,根本不必較真!」
林微琴嫌棄地扒拉開黃雅莉搭在她手臂的手,「去去去,黃雅莉,那麼虛偽那麼世故的事我林微琴可做不出來,我光明正大,要靠真才實學上學,疏通關係走歪門邪道,噁心,你要想干你自己去干,別拉上我。」
「幹什麼干,真想乾的話,至於陪你敗走麥城南下申滬,早就這會兒在四九城跟我媽我小姑一塊在王府井逛街呢,還遭什麼罪,考什麼研,在家享福四年,畢業了安安心心當我的官太太。」
「說的好像要嫁肯定有人娶。」林微琴開著玩笑調侃道。
黃雅莉捏了下林微琴的手臂,「你個丫頭要死啊,有你這麼說表姑的嘛!」
林微琴嫌棄地揮揮手「呶,你都說了是『表』的,再說哪有你這樣的姑姑,,從小到大過年沒給過我一分壓歲錢,還仗著當時我個頭小總搶我大白兔吃。」
「打住,打住,童年無忌,毋論過錯啊。」黃雅莉伸出手指,戳了戳另一端的掌心。而後翻了翻白眼,轉移話題:「哎,不過話說旁兒那個『大款』看起來不像酒囊飯袋的公子哥,有點水平,能把那個『掉書袋』打回原形,徹底自閉,能耐啊!」
「能什麼啊,是刁舒岱太弱,自己是一無所知空空的口袋還不知道,總愛挑明知不如的人找自尊,純粹沒事找事……」
林微琴嘴下不留情,像連珠炮似的頻頻開火。
看潑辣如她一發不可收拾又開始毒舌,黃雅莉忙打斷道:「哎,對了,微琴,說起這個,你難道不去碰碰那個『大款』?」
「幹嘛找他?」林微琴睜大著眼,眨動修長的睫毛,清純而可愛。
黃雅莉建議道:「你可以試試他的水平啊,萬一不錯呢,以後能互相切磋,交流問題心得啊。」
「神經啊,我可是已經有高人指點,成績不知道提升的有多快,幹嘛再找他?」
「嗨呀,你老麻煩謝蓉怎麼行啊,她這兩個月可在中金實習歷練呢,你老是晚上十一二點QQ抖動騷擾她,合適嗎!」
林微琴翹起嘴唇,不高興道:「怎麼不合適啊,蓉姐跟我從小玩到大,不是親姐妹勝似親的,當初考研還是她慫恿我考江浙大學電子與通信工程碩士呢!」
黃雅莉著急道:「哎呀,你怎麼能不明白呢,這叫——」
「圓滑!」林微琴撇撇嘴。
「是周到,是體貼!」黃雅莉擺出一副家長長輩的樣子,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額頭。
「好啦,好啦,蓉姐不會計較的。」林微琴不耐煩地別過頭。
「真是的,都是我跟謝蓉把你慣壞了。」
「哎,你跟蓉姐別混一塊啊,她寵我,你可是欺負我。」
「好呀,真不是好歹。你個丫頭片子,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欺負。」
十一點半,午間,炎熱的天氣,咕咕直響的肚皮,已經使教室里的大多數學生,漸漸喪失了戰鬥能力,他們一個個地看完刁舒岱這一出啞劇般的表演,從他由驚訝到震撼,震撼到崩潰,崩潰到絕望的神色變化收穫到巨大的喜悅以及樂趣,結伴離開的時候,三三兩兩聚在一塊,便是拿此當談資,充以消除一上午學習帶來的疲勞以及煩悶。
「哎,那個牆角落的人真有意思。」
「是啊,是啊。」
咯吱,咯吱,接二連三椅子腿滑擦地面的尖銳刺耳聲傳來,糾纏嬉戲在一塊的林微琴、黃雅莉終於停了手。
「好了,好了,微琴,中午了,我們去吃飯吧。吃完飯,回宿舍趕緊睡一覺,定個鬧鐘下午兩點還得過來繼續。」
「走,吃飯。」活潑的林微琴霍地站起身,拉著衣角嚮往輕扯,把褶皺慢慢弄平。
「誒,你瞧,那個『大款』好像從過來到現在,一口水沒喝一直在看書。」
黃雅莉手指所指的離三,此刻他一直保持著腰板挺直,靜靜地翻開兩摞書,眼動,心動,腦子動,正在依著深刻的記憶,勾勒出答應徐汗青所做的股市改制研報的整體框架結構,他一本一本從書堆里取,輕車熟路地就像小時候碰到不認識的字能翻到辭海對應的某一頁,一樣準確地翻到需要內容的大致位置,從佶屈聱牙的表述中尋找可靠有理的依據。
「那個人好誇張啊,剛拿出一本才翻了幾分鐘,放下又拿出另一本翻了幾分鐘。」
黃雅莉覺得古怪,喃喃道:「哎,微琴,你說他在幹嘛啊?」
林微琴瞥了瞥,「也許遇到一個更會裝樣子的唄。」
「不太像,會不會是弄論文?」
「也有可能。」林微琴頓了頓,忽覺一直嘴上談論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很不矜持,也不必要,「夠了,夠了,黃雅莉,從剛剛到現在,你三句話一直沒離開過這個人,張口『大款』,閉口『大款』,怎麼啦,天氣燥熱,春心蕩漾,發燒(騷)啦,想男人了?」
「去你的,你才想男人了!」黃雅莉啐了一口道,「我現在可奉獨身主義啊,三十歲前一切談婚論嫁,免談。」
突然間,咯吱一聲,她的耳旁邊靈敏地聽聞到牆角落的動靜,轉頭一看,英武魁拔的離三已經飄然而去。
不知道哪一根弦出了問題,還是這根弦自從離三來了便纏在他身上,黃雅莉下意識地踏出一步。
「微琴,走走走,去吃飯!」她掩飾道。
話音落,兩人手牽手,親近地幾乎形影不離,步伐輕快,以差不多的速度噔噔踩出聲,迅速地出了走廊。
「呦,李三,吃了沒有啊?沒有吃的話,一塊去食堂吧。」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保安制服佝僂著背的熟悉身影出現在黃雅莉、林微琴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