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就解出來了,怎麼他就解決了,我怎麼就解錯了,不對,我思路沒錯,是一不小心開小差算錯了,是的,這道題這麼簡單,我怎麼可能不會,我只不過是不小心。
刁舒岱咬牙切齒,盯著這道原先自信滿滿以為解對的極限題,越發鬱結的心宛如悶氣充滿的氣球在戳破的一瞬間,伴隨著失落同時有失衡,雙手揪住自己的頭髮,死死地拉扯,像要把腦袋的整塊頭髮抓下來。
見他表現得異常糾結,離三善意地提醒:「數學想不通的話,可以適當休息一下。」
「不用!」
刁舒岱緊鎖著眉頭,柔軟的嘴唇在兩排堅硬的牙齒下「蹂躪」著,他恨恨地看去,更是不平,憑什麼你還在學習,偏偏叫我休息,呵,你是想趁我鬆懈偷偷追上我,你們這些個暴發戶子弟就沒有幾個好東西!
如是揣測,他火速把掛在椅背後的書包放到腿上,呲的一聲,拉開拉鏈,慌裡慌張從裡面的書中尋找,不斷一本又一本地翻動,終於在兩本草稿間找到了一個油皮紙袋,頓時大喜若望,忙不迭地抽了出來,粗暴嘶啦一聲撕開封條,取出厚厚的一疊資料。
零四年的考研,培訓機構尚未成規模,商業化程度不深,在思修上沒有肖秀榮,在高數上沒有湯家鳳,一切的參考資料、習題考卷除了市面上參差不齊、良莠參半的,大多數都是費盡心思,要麼托關係找同院校或者目標院校的前輩,要麼到學校開放的電子閱覽室,或者二十四小時不停業的網吧,用著龜速或稍快的網速在信息狂潮中大海淘沙。
而恰恰,刁舒岱手裡這份涵蓋了代數幾何、復函、極限等方方面面的習題冊,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不下一個禮拜的厚臉皮,說幹了自己的口水諂媚逢迎,才從一名在讀的數學系碩士生手裡得到,據說是第一學府第一系,也就是學校代碼「10001」的燕大里所有專業排名第一的數院流的一份期中期末高數試題合集,其難度之高,其涉獵之廣,把它做透了,數一拿個高分根本不在話下。
這麼彌足珍貴的資料,刁舒岱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著,連頁腳都不願意折皺,完全是壓箱底的東西,打算10月份的時候按盜版修仙小說里等自己築基大成,再開始衝擊這座高深又陡峻的高峰。
然而,剛才的打擊,以及現在畸變的心境,使得腦子發熱漸漸喪失冷靜的刁舒岱,迫切地希望能找個五指山狠狠地鎮壓住眼前這個「大逆不道」的「孫猴子」。儘管如此,他的心仍舊一陣地刺痛,猶猶豫豫沒下定該不該浪費寶貴的資源。
離三瞥了眼,一面翻閱著書,一面輕聲勸道:「同學,盲目的題海戰術對數學沒有幫助,紮實基礎很重要。」
話音瞬間激怒了刁舒岱,他拋下顧慮,抄起草稿本以及筆,然後瘋狂地翻動尋找題目,紙張嘩嘩地像濺起的朵朵水花,不見間歇。
慢著,我幹嘛費這個時間找題目,萬一他又做出來怎麼……呸呸,他做不出來的,剛剛那道題只是僥倖,只是瞎貓碰見了死耗子,這回他肯定解不出來,對,給他出最難的那道,最後一頁的那道求證題很難。哈,就這樣,給他出這一道,做不出來也不會浪費我的題,反正那道題我不會,讓我我肯定放棄,而他,哼,也一樣!
嘴唇大幅地向上扯,刁舒岱露著牙齒邪笑著,他的神情變態扭曲,忌妒的污水已經流通到他精神里的每一個無形細微的毛孔中,一顆撲騰不止跳動的紅心,在咚咚的一縮一松中變得深黑,布滿的血絲膨脹的快要滴出腹黑的水。
他唰唰大筆抄好題目,當即半陰笑半緊張地說:「同……同學,能再請教你一……一個問題嗎?」
奉勸的話當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離三本打算不理睬,不僅是堅信自己的觀點,盲目做題純粹不會有質的提升,而且他不願意再多浪費時間,雖然只花了不到兩分鐘而已。
不過,看到刁舒岱殷切的臉,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期冀,離三心軟嘆了口氣,說道:「不好意思同學,我也有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幫你解題。」
哈哈,露出來了,露出來了,大尾巴狼的尾巴露出來!
刁舒岱心裡不斷地狂笑,差點讓刻意表現的惆悵鬱悶的神情失敗,他的臉上此刻一陣抽搐著,眉毛不自禁地上揚給強硬地皺了下來,咽在喉嚨里的笑聲隨著喉結上躥下跳,呼了幾口粗氣才壓了下來。
「是這樣啊,也是!」刁舒岱口是心非道,「都麻煩你兩次了,是挺不好意思的,而且這道題蠻難的,估計做出來要花很長的時間,那……那不為難你。」
不提還好,一提離三來了興趣,他側著頭,眯著眼,「可是試試,最後一道題。」
哈哈,又打腫臉充胖子,好啊,正合我意。
「咳咳。」刁舒岱清了清嗓子,連同筆跟草稿紙放到離三的桌上,「那……那就麻煩同學了。」
」求函數f(x)=2xsinθ/(1-2cosθ+x∧2)在x=0的泰勒展開,其中θ是常數……證若cosθ≠±1,令x1=cosθ+isinθ,x2=cosθ-isinθ,那麼x1,x2為1-2xcosθ+x∧2=0的兩個根。」
離三草草了看了一眼題,兩道臥蠶眉抖了抖,果然比之前的兩道有難度,他悄悄地合上手中的書,仔仔細細地又從頭看了一遍題目。
刁舒岱見狀,勾了勾唇角,隱隱的嗤笑藏露在其間,看吧,看吧,他也就是這個水平,根本不可能比我高,剛剛那道題他一定是捉瞎矇對,更可能是以前做過了,直接照搬答案,對,他剛剛的計算過程跟解析的一模一樣,鐵定是抄的。
「同學,題有點難度吧?」他幸災樂禍道。
離三點點頭,「嗯。」
「那要不等下午的時候再想吧,現在時間要到11點了,過一會兒該吃午飯了。」
咚咚,食指、中指依次敲了幾下桌面,離三笑了笑,「不用,解出來了。」
「嗯,嗯,是難,解不——」
刁舒岱勝券在握般地點著頭,忽然意識到不對,張口驚呼:「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頃刻間,自我安慰許久才稍稍平復的心海,再次面臨著更可怖的暴風雨。